第10章出逃3

石小川苏醒过来,发现又和王小二被关在了石屋里面,腿上的鞭伤倒是包扎停当,也不知道上得什么药,痛意大减,可是等他回想起来田小二所提的歹毒主意,心头又急又怒,挥手猛拍铁栏,厉声大喊:“田小二,田小二,我要见你!”任他喊破了喉,石屋的大门紧闭,无人理睬,却听到身后唏嗦有声,回头看到是王小二被吵醒。

王小二撑起身子,看清楚了情形,苦笑一声,说道:“小川哥,幸好我们还能被关在一道。现在只能期盼着到了外洋我们会被卖给同一家主人,一道给人家做奴才。”石小川听他语气中虽有几分调侃,却带着初脱险境的轻松,不由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田小二说出后面那番话时,王小二已然昏迷,浑然不知要落到自己头上的命运。他张嘴想直言相告,究是心中负疚沉重,又怕王小二就此惊惶失措,于寻机逃脱全无用处,徒增烦恼,便压了下去。

他心中着急,也不多言,当即闭起双目,盘腿运功,可是任他怎么运功,总是稍稍一运内力,立时生出剧烈疼痛,多试的几下,已是满头大汗。田小二见他神情凝重异常,虽不明白他究竟练得何种功法,终究料到他是想要凭着内力抑住“软筋散”,待见到他额头冷汗直冒,便自顾自伸手过来替他擦拭汗水,劝慰道:“小川哥,我看那董老大凶悍得很,还有手下那么多贼匪,就算你解了‘软筋散’,也斗不过这么多人。不如就先去外洋,等日后寻着机会再逃回来。”

石小川睁开眼,看了看他,心中益发不忍,张嘴想说,石屋的大门却被人推开,一个少年捧着盘子走了进来,盘中盛着饭菜。王小二一见来人,喜道:“小杜,你来了。”来的这人正是平日与他相善的少年,名叫杜淳。

王小二问道:“是不是你帮我们上的药?”杜淳点头说道:“我求田小二许久,他才答应让我来。”王小二叹道:“可是辛劳你了,也亏得田小二肯发发慈悲。”

杜淳虽是性子温和,听了他这话,也是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他肯发慈悲?他现在成了董老大眼前的红人,嚣张跋扈得很,比程大还要恶毒几分,谁要是敢顶撞他,立时就是一顿鞭子。”他一边说话,一边隔着铁栏将盘子递进来。

王小二伸手过去,还没接住,石小川突然一把抓住了杜淳的手臂,情急之下,力道用得大了,疼得杜淳轻呼一声,险些将盘子摔落,赶忙说道:“小川哥,我是来给你们送吃的。”石小川仿佛没有听见,沉声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田小二找来,我要见他!”

杜淳见他样子吓人,不敢回绝,陪着笑说道:“我去试试,成与不成,可不好说。”石小川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松开了手,语气略略缓和,说道:“小杜,着实对不住你。我确实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找他,有劳你了。”听他说得这般沉重,不光杜淳,就连王小二也是一惊。

杜淳赶忙说道:“我这就去找他。”他急匆匆离去。石小川见王小二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疑惑,便摆了摆手,说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王小二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墙角,坐下不语。

过了片刻,一个人步履轻松,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嬉皮笑脸的神情,正是田小二。杜淳一脸紧张,跟在他的身后。田小二走近前来,在铁栏前蹲下,仔细打量了一回里面的两个人,笑道:“你们康复得挺快,亏得我在找你们的路上发现了一种草药,本来我也吃不准是否有毒,便在你们身上试一试,我想就算搞错了,你也不会怪我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朝着石小川大眨其眼,直若与他情同手足,甚是默契。

石小川咬了咬牙,突然说道:“我错了,都是我的过错,现在我后悔莫及。你大人大量,求你原谅。”田小二似乎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小川哥说的什么话?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您居然师出名门,果然有大大的本钱纵情恣意、我行我素,就算闯出什么祸来,只需掐指一念,锦衣侯穆枫便会现身,替他的好徒儿排纷解难,可不像我这种无名小辈,做起事来不免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追悔莫及。”

王小二听了这话,惊呼一声,似乎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田小二看了他一眼,说道:“小王也听说过穆枫?那可是盖世无双的剑客,听说连刀王杜乘风都折在了他手上,当真了不起。”王小二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过一些耳闻。”

田小二拍着手,站起身来,悠然说道:“小川哥,你就耐心等着穆爷来救你吧。”石小川猛地探手出去,抓住了他的衣领,急切地喊道:“求你去告诉董老大,只砍我一个人的脑袋就是,请他放过小王。”田小二突然伸手在他臂弯处一抓,使得竟是极高明的一记擒拿手法。石小川手臂酸麻,不由的松开手来。田小二头也不回,往外便走,边走边淡然说道:“你以为董老大称霸海域靠得是菩萨心肠?他既说了要砍你们两个的脑袋,便不会改变主意。眼下他离岛去劫掠补给,我盘算着总还有大半个月才会回来,你们就吃好喝好,祈祷穆爷能神兵天降吧。”

他话没说完,听得身后咣当一声,转头去看,杜淳吓得面无人色,跌倒在地,再看铁笼里面王小二也是一脸惨白,顿时明白过来,大笑起来,说道:“石小川,你还没有告诉他?”他扭头一字一顿对王小二说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董老大说了,离岛之日要砍下你和小川哥的脑袋祭旗,祈求天上的神灵、海里的龙王保佑。你自己明白是谁害的,死了以后可不要变成鬼来作祟,寻错了冤家。”王小二猛地抬头,大声说道:“这是我自己选的,可不关小川哥什么事。”

田小二怔了一怔,便又大笑着说道:“好的,好的,你倒是比我想的讲义气得多。”他走到门边,斜着眼睛看着杜淳,说道:“小杜,你还要留在这里吗?”杜淳看了王小二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低了头,脚步紧走,跟着他出了石屋。

等他们都走了,屋内一片静寂,两个人都默然不响。隔了半晌,王小二才幽幽地说道:“你是觉得我怕死,又或者会怪罪你,所以才不想告诉我的吧。”石小川低声说道:“都是我害了你。”王小二拉着他的手,诚恳地说道:“你要相信,我没有一丝一毫怪你的意思。”石小川恨声说道:“我一定会想出法子救你出去。”王小二点头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到。”他走到墙角坐下,过了一会,突然问道:“你真是穆师父的徒弟?他现在还好?”石小川说道:“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他又反问道:“你认识他?”王小二想了想,说道:“我在东关的时候见到过他,不熟。”

接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杜淳每日送来饭菜,田小二再未出现。石小川每日加紧运功,却毫无进展,总是稍一运气,便腹如刀剜,就算他想硬撑,也只少时片刻,已是大汗淋漓,如此这般的日复一日,两个人的鞭伤日渐康复,石小川也是一日比一日焦躁不安。反倒是王小二显得豁达得很,自顾自饮食休息,一副晏然自如的样子,遇到杜淳来了,还会与他谈笑风生。

石小川虽然料知他故意做出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是不愿自己负疚太深,看到他神情自若,全无破绽,心里也是暗暗惊讶,想不到这看起来柔弱的少年似乎藏着极大的潜力。

这一日他又试着运气,初时不敢用力太紧,渐渐觉得丹田处的真气似乎略有凝聚,虽只一丝一缕,相形往日却是大有进展,不由心头惊喜,急忙运力,哪料到却是用力太急,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晕了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发现躺在地上,耳中听到杜淳抽抽噎噎地哭道:“董老大派了一名太保回来送信,说已经备齐了补给,明后天就会回来,来了就要启航,以免耽误了季风。”王小二淡然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他看到石小川苏醒过来,便又对杜淳说道:“小杜,能不能麻烦你下次来的时候,带点酒来?你就去和田小二说,喝了这碗断头酒,我就不会变鬼找他麻烦。”杜淳听了更是哀哀地哭,最后拖着步子,缓缓离去。

当天晚上两个人并未说话,王小二自顾自和衣而睡,过不多时便起了轻微的鼾声,石小川却是满腹心事,辗转难眠,有那么一刻真的希望穆枫能够从天而降,却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等到石屋外面天光明亮,人声鼎沸,他猛地坐起身来,看到王小二早已坐起,倚靠在墙上,若有所思。

王小二见他醒来,似乎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说道:“小川哥,你不必太过心急,我有法子让董老大不砍我们的脑袋。”他见石小川脸上露出惊疑的神情,微微笑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你说实话,我不叫王小二,我的真名是……。”

他刚说到这里,石屋的大门被人推开,屋外的阳光一下子涌入,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楚来人,只闻到一股酒香,他惊喜地喊道:“小杜,你弄来酒了?”那人笑道:“酒来了,小杜没来。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来送你们一程,免得你变成鬼来作祟。”一听这说话的声音,王小二的脸色沉了下去,知道来的是田小二。

田小二走到铁栏边,看了看里面的两个人,叹道:“我说我们在此相识必有机缘,想不到这么快就断了缘分。”他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里盛着一个酒壶和三个酒杯。他筛了三杯酒,自己拿起一杯,一口饮尽。王小二伸手出铁栏,也是拿起一杯,一饮而尽,饮罢说道:“你去叫你的主子来,就说我有话对他说。”

田小二咋听此言,惊了一下,仔细打量,见他脸上神情坚毅,迥异于往日一副柔弱样子,不自禁连连道好,再看石小川依旧坐着一动不动,便拿起最后一杯酒,笑道:“石小川,你是吓破了胆,一杯酒都喝不下去了?”石小川气往上撞,喝道:“我怕你作甚?”他一把夺过酒来,仰头喝了下去,入口却是一股辛辣,忍不住咳嗽起来。

田小二突然问道:“你真的是穆枫的徒弟?”石小川怒道:“是又怎么样?”田小二眼珠转动,目光闪烁,笑道:“那你应该很会打架吧?我倒想看一看。”他将手中的杯盘猛地往地下一扔,身子往后便倒,如遭重拳所击,放声大喊道:“哎呀!你敢动手?快来人啊!”

石小川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候门外一个人闻声闯了进来,口里喝道:“怎么了?”来的正是十三太保中的第七太保。田小二指着石小川大骂道:“我好心请他喝酒,与他作别,这小子死到临头,想要杀了我,给他垫背。”

七太保骂道:“老子现在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他奔到铁栏边,伸手进去,抓住了石小川的衣衫。就在这个时候,田小二一跳而起,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死死地抵在铁栏上。七太保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骂道:“小田,你做什么?”田小二已经喊道:“石小川,你还不动手?”

石小川反手扣住了七太保的手腕,却是不敢使出内力。七太保怒吼连连,用力挣扎,究是力大,石小川渐渐抓持不住,眼看着将要脱手出来。田小二身上已捱了他反手好几圈,渐渐抵之不住,骂道:“你不是穆枫的徒弟吗?怎么连内力都不会用?”石小川突然觉得丹田处内力凝聚,一股真气圆转无碍,他受困多日,心头实是愤懑之极,一旦解困,想也不想,使出一招“猴子偷桃”,拳招使出,便依着练得纯熟的运气法门,提气使力,重重的一拳打在了七太保的下巴。这一拳之下,力道惊人,竟把七太保偌大的身躯打得飞起,撞在对面的墙上,顿时昏了过去。

只是这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直到七太保瘫倒在地,石小川犹自心里一片茫然,王小二也是忍不住低声惊呼。这时田小二已经从七太保身上摸出来钥匙,打开铁门,急道:“还不快跟我走。”他领着两人往石屋的门口走,随手从衣衫底下掏出来两件罩袍,丢给他们,说道:“披上,别说话。”

石小川和王小二依言披上罩袍,走到门外,只见外面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众多被掳来的少年都在搬运物事,收拾行装,显见得即将启程。田小二在前疾走,石小川和王小二低着脑袋紧紧跟随,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少年见到田小二一脸凝重,杀气腾腾,都是吓得纷纷闪避。

田小二领着两个人来到一辆马车前,示意王小二坐在了车上,自己与石小川分行左右,往大门走去。眼看着将要走到大门口,站在大门一侧的十一、二太保不觉有异,正自说笑,身后有人大喊道:“不要让他们跑了!”石小川扭头去看,看到七太保捂着下巴从石屋奔了出来,指着三个人大声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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