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周旋2

那女孩自然是邓青羊。她既是扬声喝止,冲进来的大汉个个停下,有的兀自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满脸怒容,这时候只听得身后有人说道:“青羊妹子说得对,这头陀忠勇可嘉,就不必为难他们了。”众人闻声回头去看,站在后面的不是铁面人又会是谁。

五兽和鹰扬卫的军士看到三王爷头戴铁面,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再想到他被遗弃在荒岛之上,独自苦熬日月,个个心情激奋,一起喊道:“老天保佑王爷安好,总算找到你了。”声音中充满喜悦。铁面人何尝不是情难自抑,双膝弯曲,跪了下去,众人看到,个个吃惊不小,俱都手脚忙乱跪了一地。郭振天喊道:“王爷何必行此大礼,是要折煞我们吗?”他伤重难动,朝沈欢直点头,说道:“军师,你快去把王爷扶起来。这成什么话了!”沈欢笑而不答,只是整理衣衫,郑重地跪下磕头回礼,却又比三王爷多磕了三个头。

三王爷挺起身来,朗声说道:“自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没有什么王爷,只有一群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兄弟。各位比我年长,理应受我一拜。辛苦各位兄长了。”郭振天热泪盈满,又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男儿,若是哭哭啼啼的,免不了日后被邓百龄他们笑话,赶紧低下头去,装作整理衣衫,想要遮掩过去,却是偷眼看到不惟邓百龄,就是平素面无表情的崔阿木也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再看到沈欢一个头磕下去,挺起身子,眼中泪光盈盈,这才不管不顾地任由热泪滚滚淌下,喊道:“王爷说的什么话,害得老郭忍不住想哭,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嘛!”众人听了忍不住地想笑,却不知道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邓百龄擦拭泪水,说道:“哭也好,笑也好,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救王爷离开此地。”郭振天明白过来,说道:“老邓说得有理!谁若是敢出手阻扰,我等拼了性命,也要与之周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不住地往穆枫身上看过去。穆枫只是垂手而立,浑若未闻。

三王爷摆了摆手,叹道:“今日能够各位兄长重新见着,我已经心满意足,离岛一说,可再莫提起。各位稍待片刻,便都回去吧。”邓百龄几个听了都是一惊,郭振天拉着沈欢的衣袖,说道:“军师,你快劝劝王爷。”

这时候三王爷已经站起身来,朝穆枫招了招手,说道:“穆枫,我有话对你说,你和我来。”他转身,穿过屋门,径直进到另一间屋子。穆枫似乎早已料到,目光巡视周遭,看到石小川,与他视线交接了一下,步履沉稳,跟了过去。

石小川正在替虎头陀疗治伤口。他久居吕焕庸的家里,屋里的医书何止万千,闲暇之时常常翻阅,与医术一节颇为无师自通,略一检视,已然发觉虎头陀所受之伤皆为外伤,虽是伤势颇重,毕竟无碍性命,又有鹰扬卫的军士递上来疗伤的金疮药,他便替虎头陀拔出刺入身体的荆棘,敷药、包扎,手法颇为娴熟。

摩尼上人叹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真是菩萨心肠,贫僧替虎儿谢过你了。”石小川没有理他,心里想:虎头陀为人率真,对你这个大和尚忠心耿耿,若不是你一心贪图权力,也不至于卷入此事。唉,只盼着你莫要辜负了他的这片赤诚。

他心里暗自思忖,感觉有人在身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回头去看,看到邓青羊清秀的面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中喜悦,想要喊出声来,邓青羊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噤声。他看了看五兽和鹰扬卫的军士,见众人都聚在门边,等着三王爷和穆枫出来,便轻手轻脚跟着邓青羊到了外面。

两个人走到屋外,此时天上现出一轮明月,月光如华,将天地染上一层银辉。石小川看到邓青羊站在面前,容貌俏丽,晚风吹过,衣袂飘飘,说不出来的清秀绝尘,心情激动,想要喊她,再看到她左边的袖子软软垂下,料到是当日为杜乘风所伤,又生出怜悯之情。

他这里正自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邓青羊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说道:“小毛贼,好多日子不见,你也长大了许多,变成大毛贼了。”石小川问道:“你……你一切都好吗?”邓青羊说道:“我嘛自然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大毛贼练功有没有偷懒,想做我的跟班,没有点真本事可是不成的。今日可以考校考校你。”石小川想起那一日两个人在虎牢山下打斗的情形,脸上浮现笑意,说道:“你要怎么考校呀?”

他话音未落,邓青羊突然欺身上前,挥掌劈到。石小川闪身想躲,没料到她这是一记虚招,脚下早已使了个绊子,将他绊倒在地。邓青羊笑道:“你这个毛贼,不管大还是小,怎么总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石小川嗖的一声跳了起来,喊道:“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他人在空中,双指伸出,使出一招“穿针引线”,手中好似多出一柄长剑,刺向邓青羊的眉间。

邓青羊笑道:“好个毛贼,以为这样就很厉害了吗?”她脚下用力,往上一蹿,一掌劈了下来,带起一股掌风,好似一把快刀,要将针线一体斩断。石小川浑没料到她的招式如此凌厉,心中一惊,邓青羊这一记掌刀已经劈在了他的肩头,竟是吃疼不小。

邓青羊摇头叹道:“唉,你本就是一块朽木,还不好好用功,就算穆枫本事再大,也是没法,还不快快认输。”石小川好胜心起,喊道:“再来!”他揉身上前,又使了一招“穿针引线”,只是这一回又比方才迅捷了许多。邓青羊笑道:“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她又是一记掌刀劈出,这时候石小川却已然算准了她招式的来路,陡然变招,剑指下划,正是攻其所必救。

若是换作旁人,遇上这招,势必撤招变招,只是邓青羊的刀法得自于杜乘风,想那杜乘风的为人何等意气昂扬,岂肯在临敌之际受制于人,只见邓青羊不避反进,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看着似乎是将自己的身体送将上去,掌刀的去势却丝毫未变,争的就是一个先发先至,要在对手的兵刃打到自己之前,先一刀劈中对手。

石小川道一声“来得好”,脚下急转,又是一个变招,两个人翻翻滚滚斗在一处,转眼打了十几个回合。石小川越斗越是惊喜,看到邓青羊的招式刚猛无俦,竟是颇得杜乘风刀法的真谛,见她一个婀娜的身姿闪展腾挪,掌刀化作一片风雨,迎面袭来,有那么一个瞬间,直若眼前看到的是杜乘风。他心中想到:大哥和师父的那场比武竟是变成了我和邓青羊的较量。他心里既是存了这么个念头,不知为何竟是盼着邓青羊能够取胜,手上的招式不由得慢了几分,一个没留神,被邓青羊的掌刀扫中了手臂,隐隐生疼。

他正想喊话认输,邓青羊识破了他的心思,喝道:“你大哥可是愿意靠这种法子胜过对手?”她一边喊喝,手上可丝毫没停,呼呼呼又是连着三掌劈出。石小川猛然醒悟,心想:大哥若是知道我故意认输,可不是要气坏了嘛。他抖擞精神,喊道:“让你知道我的厉害!”闪身让过,又还了她两记指剑。

石小川既是心智变得澄明,出手再无窒碍,拆招应招,将自己悟到的种种武功心法融入招式当中,使将出来,犹如行云流水,又似云卷云舒,看着草率随意,却皆是天然偶成。他们两人斗得酣处,一个好似雷霆万钧,风雨飘摇,一个却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雷霆万钧直若要将天地万物尽皆摧毁,春风化雨却偏要存下一丝勃勃的生机。

斗到最后,邓青羊喝道:“看看谁更厉害!”她纵身跃起,凌空一掌直劈下来,石小川侧身让过,脚下转动,绕到她身后,反手一记指剑,戳她的后心,却不料邓青羊使得是个虚招,身子在空中猛一个翻转,又是一掌朝他当头劈到。石小川招手使老,不及变招,他想也没想,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脚尖后撩。他避得慢了一分,肩头又被邓青羊扫中一掌,脚尖却也在邓青羊的手腕踢中一记。两个人各中一招,各自跳出圈外。

这时候只听得边上有人拍掌道好,石小川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人斗得兴起,全没发觉众人都已到了屋外,观看多时。郭振天喊道:“青羊妹子,我的武功不及你,论经验可比你丰富得多。你方才这一掌若是再偏的半分,就肯定能赢了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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