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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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爷子去瞧了瞧那琴,觉着稀罕:“怎么弄这个东西……”

平儿已经赶着把自己捧着的那个宝贝物件先放到里间去,见星河无心回答,便替她道:“老爷子,老太太的情形怎么样?”

冯老爷子却也知道星河从来自有主张,便不追问,只回答道:“好多了呢,倒是有劳那小道长了,就是、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走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平儿一愣:“这……脸色不好?难不成是身子不适?”说着看向星河。

星河正才打开那包袱,听见这话也怔住了。

目光跟平儿一碰,平儿已经走了过来,惊奇地打量包袱里的东西:“哟,好多书啊,是小道长带的?”

冯老爷子道:“他也没说是什么,只放在那里说给星河儿的,我也没看。”说着也走过来,看了几眼笑道:“原来是这些,真是有心了。”

原来这几本书有《千字文》《千家诗》以及《声韵启蒙》等,底下还有些练字用的字帖。

除此之外,竟还有一方砚台,一支笔。

星河看着这沉甸甸的许多东西,心里明明是喜欢的,大概是太喜欢了,眼中竟有些发酸。

暂时叫平儿把这些都拿回屋子里去,星河又去探过了老太太,却见老太太的脸色都比先前好多了,看的她越发放心。

草草吃了中饭,星河便在炕上做那件袄子。

她心无旁骛地做起来,进度极快,就是底下还缺些棉絮。

星河担心李绝,一心要快点做好了,现去买棉花只怕来不及,便去取了一床小褥,拆开了线头,将里头的棉絮倒了出来。

平儿看见了,又惊又笑:“姑娘,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啊,这褥子好不容易跟那件夹袄一块儿做的,袄子送了人,褥子又拆了,这幸而小道长是叫你做件薄袄子,倘若要盖道观,你还不把这房子的砖拆了给他呢。”

星河啐了口:“少浑说了,你没听外公说他今儿情形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穿的太少、害了病的缘故……”

平儿也道:“他既然不舒服,还能来给咱们老太太针灸,倒是极有心了。对了姑娘,怎么还给了姑娘那些书呢?”

那天晚上小道士来的事儿,星河瞒的密不透风,当下含糊其辞:“你都说了他有心,自然会想到咱们想不到的。再说,我看看书岂不好?”

平儿笑道:“好好好,那当然好,至少不能辜负了小道长这片心呢。”

渐渐黄昏,星河始终伏身缝纳,未免有些头晕,捏针的手都发颤了,便停了下来。

她又去翻看李绝给的书,先看了会儿《千字文》,拿起来的时候,发现书脊上沾着点灰,忙吹了去,又用手擦了擦,却不像是寻常灰尘,倒像是香灰。

星河没在意,磕磕绊绊,倒也认得一小半的字。

又举着那块砚台,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一股淡墨的香气,她心里大悦,忙叫平儿取水研磨,郑重其事地下地洗了手,准备练字。

星河就如同是才开蒙的小学生,求知若渴,乐此不疲,晚上饭都没吃,平儿催着,只喝了一碗米汤。

小道士给的字帖,她也描了有三四张,却也像模像样的。

平儿见她疯魔似的,起初不敢打扰,只等老太太两个睡下了,平儿才悄悄地问星河:“姑娘别只管记着写字儿,今儿那位二爷,是怎么回事?”

星河满心都缠在读书练字上,几乎把庾约给忘了。

给平儿一提,手下抖了抖,便写坏了一个字。

她很是惋惜,又有点懊恼,回头瞪了平儿一眼:“你不会等我写完了再问?”

平儿笑道:“姑娘这样子,倒有点像是要去考状元了。”却又道:“说真的呢,那位二爷给的礼物,你不看看是什么?”

星河提着笔,转头看了一眼炕头柜子上那放着的檀木匣子。

人皆有好奇之心,星河当然也想知道这匣子里是什么,但下意识地,她竟有些不敢打开看。

因为就算不看也能猜到此物贵重,她怕看了之后超乎自己的预计,那将怎么处置?

当下只是摇了摇头。

这天晚上,平儿醒了几次,都见灯火还亮着。

油灯的幽微光线中,见星河一会儿练字,一会儿看书,倒果然是个要去考状元的样子。

平儿怔怔地看了会儿,本想叫她睡,可又到底没有出声打扰。

次日,星河打定主意哪儿也不去,专等李绝。

昨晚上她练了很久,字迹总算是端正好看些了,至少不像是才提笔时候的生涩跟歪歪斜斜,她心里得意,想着若是小道士来看,应该不至于如何嘲笑。

不料从早到中午,竟不见有人来。

星河想到昨儿老爷子的话,心神不宁,恰老爷子从外回来,竟说道:“奇怪,今日韦家的法事,小道长竟不见人。也没来这里么?”

星河一惊:“他不在韦家?”

冯老爷子疑惑道:“是啊,那些道士还有抱怨的,说什么……小道长这两天不跟他们睡,饭也不一块吃之类的。对了,也有说他从前儿就有些病恹恹的。”

平儿跟杨老太太在旁听的清楚,平儿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小道长又会去哪儿?”

杨老太太也着急:“这冰天雪地的,不在韦家又在哪儿睡呢?饭可也怎么吃啊?都怪我老糊涂了,昨儿就看着他有些不对劲儿,就该把他留下在家里的!”

星河的心一紧一揪的,又听了两人的话,更觉不安。

默然无声回到屋里,只听外头老太太跟老爷子埋怨:“昨儿你怎么也不拦着?”

老爷子道:“我只当他还有事,怎么敢拦?”

老太太道:“那这会儿人不见了,你……你还不去找找?”

冯老爷子跺跺脚,转身出了门。

老爷子在城内转悠了一个时辰,也打听了不少相识,仍是毫无踪迹。

按理说小道士那个样貌,那个打扮,如果出现在城内,是很容易找的,如今事情果然蹊跷。

老爷子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杨老太太心焦:“要不然……咱们去报官吧?”

“报什么官,小道长是吕祖殿的人,人家没报官,咱们去报像什么话?”

“那、吕祖殿的道长们没去找?”

冯老爷子叹气:“他们说了,小道长经常的来去无踪,他们都习惯了。”

平儿却不服气,插嘴道:“我看他们就是懒的管,明知道小道士害了病,怎么说习惯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晕倒在雪地里……那可是人命大事。这眼见又天黑了……”

天果然更暗了下来。

星河在里间,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凉。

望着桌边那些整齐的书本,以及自己的练习册子,也许是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她知道小道士一定出事了。

拿起最上头的那本《千字文》,却见书页上还沾着一点灰,星河举手慢慢扫了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突然她怔住,低头看向手指上的那一点灰渍,星河眼神变了变,蓦地起身:“平儿!”

驿马县城很小,城内没有别的庙宇。

只有一座简陋的关帝庙。

距离冯家只有两条街,星河同冯老爷子、平儿一起到了的时候,关帝庙里已经上了灯。

那幽淡的灯火在寒夜的风中瑟瑟发抖,照出关帝老爷正气端肃的样貌。

庙里只有一个负责打扫上香的老庙祝,乡里乡亲的,自然也跟老爷子认识。

见他们突然来了,那人诧异地迎出来:“哟,这不是老冯吗?这么晚了,是什么事?”

冯老爷子看看星河,笑道:“老宋,我们来找个人。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老庙祝诧异,然后跟听见奇闻似的笑着说:“这儿哪有什么小道士,你知道的,素日来上香的人都少,何况是道士……”

这会儿星河跟平儿已经入内去了。

门口处冯老爷子便跟那庙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老庙祝碎碎念道:“我道士儿确实没见着,耗子倒是有不少,昨儿的贡果都少了好几个……”

里间星河已经走到了桌边上,合掌拜了拜,正扫了眼那桌上的供果等物,又垂眸看着桌下那厚厚的幔子。

正在此刻便听到那老庙祝的话,星河心头一震。

她再无迟疑,当即俯身过去,将那幔帐一把掀了起来。

幔帐底下,孤零零地,横卧着一个人。

他微微蜷缩着身子,如描似画的双眼紧闭,一张脸如同冰雪色。

生死不知。

星河的心猛地揪紧:“李绝!”

她来不及多想,俯身过去,抬手扶住他的肩头!

而就在星河的手搭在李绝肩头的时候,小道士双眼微睁,突然闪电般出手。

冰凉的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星河的脖子。

星河颈上一阵刺痛,她猝不及防,倒也顾不得害怕,只哑声叫道:“小道士……是我!”

那只本来正雷霆万钧般收缩的手,突然颤了颤。

李绝半睁不睁的双眼微微张开了些,眼神迷离不太清醒,却好像是拼命要看清眼前的人。

朦朦胧胧中,他唇角一动:“姐……”

含糊不清地叫了这声,那只掐住星河脖子的手颓然落下。

他合了双眼,晕厥过去。

听到二楼响动,几人都觉诧异,一时鸦雀无声。

在所有沉寂之中,那店掌柜的瞅见那一角如墨色的府绸角摆,顿时飞奔迎了上去,不敢高声,只是喃喃:“您请,您请。”

满脸堆笑弓着身子,手臂伸的长长的做出“恭请”的架势。

星河起初倒是没留意那楼梯上的响动,而只是望着尧三奶奶,星眸里头一次忍不住流露出恨怒之色。

见众人都转头,星河才跟着回头看去,目光从那垂着乳黄流苏的羊脂玉平安扣向上,——一抹同墨色的宫绦,松松垮垮地束在腰间。

同时贴在腰往下的缎袍上的,是一柄合起的泥金扇,被三根极长的手指似握非握地捏着,随时要掉下来,却又没掉的样子。

星河疑惑地抬眸,那人已经又下了两级台阶。

这人身姿端直,自有一种萧素自若,爽朗清举的气质。

他缓缓而行,且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古式儿的温润君子脸,有点像是用高古游丝描的工笔技法仔细精致地描绘出来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但这绝世的描画,却仿佛并不属于人物的画派类别,倒如同是仙佛鬼神一派的,玉树皎皎,风姿特秀,令人琢磨不透。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人,一个面白稳重身着褐金缎袍的中年人,两只眼睛透着精明,行走间不时望向身前的那人。

另一个是面容俊美身量高挑的青年男子,手中捧着个描金的檀木匣子,透着小心翼翼的气质,两人倒像是天王图上那神仙身后的侍从。

那店掌柜的把腰弯的像是杨老太太害病的样子:“您选好了?”

那人无声,若有所思地下了楼梯,一双眼睛看向星河,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那白脸的中年侍从脸上露出一种习惯性的笑,就像是老狐狸在转什么心思。

他没回答掌柜的问话,而是反问:“这儿热闹的很,是怎么回事?”

店掌柜道:“这……”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尧三奶奶咽了口唾沫,竟往这边迟疑地走了两步,望着白脸中年人,又且怯生生地问道:“您……您不是、是府里的甘管事?”

那白脸侍从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却见他身前的主子已经迈步走了开去。

他从容地向着星河走过去。

平儿把星河挡在身后,有些不安地看着这来历不明而气派很大的人。

他的目光从平儿面上扫过,依旧落在星河脸上:“小星河儿?”

声音不高,玉石交撞一般,压着底下的清冷。

星河心头猛地震了震。

她惊愕地看向这人。

一是诧异于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唤的这样亲切;二,她听出来,这人正是先前旧时堂的隔间,那说《合欢令》尚可的那个“君侯”。

“怎么,不认得了?”泥金折扇在手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眼中漾着浅浅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星河疑惑,心跳的很快。

就在此刻,星河突然想到方才尧三奶奶那怯生生的一句“府里甘管事”,以及昨儿那声“君侯”。

一团混乱中,说不清是怎样,星河试探着:“你是庾……庾叔叔?”

对面的男人一怔,继而仰头笑了声:“真是机灵的小姑娘,到底没忘了……我这个叔叔。”

星河觉着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的,不由红了脸。

平儿满眼惊奇,却也总算知道这人不是歹人,便按捺满心疑惑,悄悄往旁边退开了。

这会儿那甘管事走过来,笑道:“没想到爷能在这儿遇到……小容姑娘。真是可喜可贺。”

高夫人跟高佑堂都愣住了,不知这是什么情形。

只有尧三奶奶脸色很难看的,急忙上前行礼,很谦卑地低着头好声好气地:“不知道……二爷怎么突然来了这里?给您、给您请安了。”

庾约看向甘管事,脸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这是?”

甘管事道:“是后街的庾青尧家里的。”

“哦。”庾约似是而非答应了声,唇角掠过一点冷意:“原来真是亲戚。”

甘管事听了这句,便笑对尧三奶奶道:“我们爷刚才在楼上听到下面有些话很不好听,还以为有人假冒国公府的名头在这儿闹事呢,原来是三奶奶……那就没事儿了,只是三奶奶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要知道国公府的名声可禁不得败坏。”

尧三奶奶的脸上涨红:“是、是……您说的是、再不、不会了。”

方才她的气焰那样嚣张,此刻庾约一句话没跟她说,听着一个奴才训斥,她却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庾约却只看着星河,竟温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是要买东西?”不等星河回答,“对了,刚才听说有个什么镯子?”

身后甘管事转头看向店掌柜:“还不拿来?”

掌柜的忙从柜子后拿出一个匣子,打开看时,果然是很好的一枚紫春贵妃镯。

甘管事捧在手里送到庾约跟前:“爷,您看。”

庾约只扫了一眼,碰也没有碰:“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

甘管事看向他脸上,突然也跟着笑道:“爷说的是。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是放回去吧。”

他转身要将那镯子放回匣子里,可不知为何手一抖。

只听高佑堂跟掌柜的一声惊呼,那玉镯已经跌向地上。

清脆一声,碎片迸溅。

庾约眼皮都没抬一下。

甘管事也依旧笑呵呵地:“哎哟看我这毛手毛脚的,竟连个镯子都拿不稳。掌柜的,你不用怕,多少钱回头一起算就是。”

“不、不敢。”掌柜虽心疼那镯子就这么摔了,实在暴殄天物,却也不敢多言一句。

高佑堂呆呆地看着那枚镯子,心里一阵揪痛,他觉着自己的心都给摔碎了。

尧三奶奶更是站不住脚了。

听甘管事的意思,她方才作威作福的种种,庾二爷自然是听见了,也甚是不悦。

连同她刚才对星河叫嚣“紫春贵妃镯她也配”,这句当然也没有被遗漏。

甘管事是最精明强干的人,宁国公府的头一号人物,平常经手过多少价值连城的东西,拿一个镯子会失手?

这哪里是什么失手,就是故意的要摔给她看。

她简直要晕过去了,就如同小鬼耍威风却偏遇到了阎罗王。

平白得罪了这个人,别说是国公府的旁系,就算是府内的人,只怕也难以混得下去。

“二爷……”她颤巍巍地含着泪叫了声,脸也不顾了,跪地道:“求二爷饶恕。”

庾约才像是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有些诧异地:“这是干什么?……尧三奶奶是吗?好好地你跪我做什么?”

甘管事在旁笑吟吟地补充道:“是啊,三奶奶跪错人了吧?”

尧三奶奶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脸色从红转白,最后看向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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