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望断二百年无敌,后汉只此一人!

“报——”

“西凉之地,诸羌再起!前方传来消息,说各部正集结人马!”

“报——”

“原从属朝廷湟中义从部消失不见!”

“原从属朝廷异族从骑部消失不见!”

“尚书台怀疑,消失之军,有暗中加入叛军的可能。”

“报——”

“关西各路守军告急,表示后勤困难,难以为继,各部舍弃驻营后撤!”

讯息如风,传至北宫。

让时日无多,躺在床上享受最后安静的刘宏再也躺不住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竟爬了起来,浑身开始抖着冷汗。

张让慌慌张张赶来安慰:“陛下勿忧!”

“已平的凉叛再起!”

“建功的善战之军后撤!”

“凉州已脱离掌控,三辅也无人可用,你叫朕如何不忧!?”

刘宏低吼咆哮后,一声猛咳,竟吐出血来。

“陛下!”

“这些人公然对抗朝廷,都是皇甫奇党羽,这是帮着他威胁您和朝廷啊!”

“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部拿下,夺了兵权交给盖元固。”

“以盖元固之才,守住长安绝对不难!”

“凉叛各部早已疲乏,等到力尽之后,难当盖元固一鼓之威!”

张让急搬出盖勋来。

虽然平日里,他恨不得能整死盖勋。

毕竟,这家伙有事没事就上书请求刘宏砍了他们。

但现在,没有比这家伙更好用的工具人了。

而刘宏,对盖勋的能力和人品都是极为信任的。

在刘宏心中,盖勋不像那些关东士,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背地里却在借助除宦之名,谋夺皇权!

他是刘宏内心真正的忠臣……

“报——”

思绪被打断。

“京兆尹盖勋请辞!”

来人奉上文书。

张让表情一凝。

刘宏僵硬地坐在床榻上,突然脑袋一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宫外、城外,已是乱翻了天。

关西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们不打嘴炮,他们玩真的!

已经被抚平的叛军,说反就反!

那些驻守凉州、关西的功勋之将,说罢工就罢工!

你们不是喜欢待在京城打嘴炮吗?

来,叛军你们自己来对付!

对付不了?那关我屁事,反正抢的又不是我!

这下,之前跟着袁氏乱叫、阴谋论上瘾的人慌了。

隔着十万八千里打嘴炮,可以。

打嘴炮导致叛军跨越千山万水来砍我?

……爸爸我错了!

于是乎,在消息传到的第一时间,舆论直接呈现一片倒!

“我就说,西城亭侯乃是国之功臣,阴谋论不可取。”

“是说在构陷英雄?给我站出来!”

“将陷害西城亭侯的人下狱!”

“释放西城亭侯,应该论功行赏,再做补偿,不能使英雄心凉!”

之前那些喊着要诛杀皇甫狗贼的人,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袁氏头皮发麻。

除非,他们能用事实说话——亲自出手,将凉叛平定。

于是,袁隗找袁绍紧急商议此事。

“叔父莫开玩笑!”袁绍当即摇头:“如今朝中局势已到了最为敏感之时,哪能舍弃中枢而求边鄙呢?”

“你说的有道理……”袁隗点了点头,又道:“然则,此事若不能处置,只怕放出皇甫奇是必然的,此子还将因此得势。”

“得势?那又能如何呢?”袁绍并不太在乎:“论起名气,京中名士还少么?卢子干、郑康成还有当年被贬的蔡伯喈,哪个不是名满天下之辈?”

“至于高官厚爵……呵呵,董重还是骠骑将军呢!又有何用?”

“在京中博得利益,靠的是底蕴,而不是一时的名气和官职。”

“只要将朝局稳稳抓在手中,决定一个关西士的生死,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么?”

袁隗沉默许久,方叹道:“只是,输掉这一阵,袁氏只怕要暂时付出代价。”

袁绍明白他话中‘代价’的意思,也不反对地点头:“那是必然的……不过叔父不必过于担心,只要能成大事,暂时失去一些小的利益,又有何妨呢?”

卢植府内。

一个少年登门拜会,正是法正。

“孝直既是关西人,应当知道关西人有何诉求?”

卢植清楚对方来意,便开门见山的直接发问,并道:“西城亭侯一时,我等也甚是愤慨,但毕竟国家安定事大,百姓也是无辜啊!”

法正拱手施礼:“我等手握诸多证据,只需公开审理,便能还君侯清白。”

“公开审理!”卢植眉头跳了跳。

公开审理,那就不是还皇甫奇清白的问题了,而是要下手者付出代价!

这样做,阻力会更大。

但,卢植没有拒绝。

他带着法正,去了太学。

凭借其人在儒学上的极高地位,太学学子亦为之发声。

当日下午,数千封文书自太学传出。

既上达朝廷,又传阅于百姓之间。

将这场舆论风暴,愈推愈高。

隔着厚重的宫墙,刘宏似乎都能听到民众的怒潮之声。

病榻之上,刘宏无力闭目,将一封文书狠狠撇向一旁。

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去吧,让他出来。”

审?

还用得着审吗?

典军校尉曹操、荡寇将军周慎都在,他们对真相无比清晰!

曹操因为聪明,又背景超然,所以还是自由之身,只是被禁止发声。

至于周慎……早就被以皇甫家同党的身份,给关了起来!

“是。”

一个小黄门跑去传话了。

天牢之中,铁门打开。

皇甫奇端坐其中,听到动静便抬头笑问:“何事?”

“奉陛下口谕,皇甫奇一案存在冤情,隔日公开闻讯再审。”

“西城亭侯,您自由了。”

听完,皇甫奇不由一笑:“说完了?”

小黄门一愣,点了点头:“说完了,您……”

“先前有诏书,都能出尔反尔。”

“如今只是口谕,我怎敢乱动呢?”

“要是一步走出这天牢,你们以越狱为借口,将我乱棍打死,那我冤不冤啊?”

皇甫奇呵呵一笑,挥手道:“去吧去吧,我皇甫奇胆子小。”

“这里面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是安全的,暂时就不出去了。”

“西城亭侯……”

小黄门还想说什么,在触碰到对方目中的冷光后,他吓的一个哆嗦,赶紧跑了出去。

消息送回北宫。

“他还不肯出来!?”张让只觉离谱。

“他是想趁着现在,便先要了价,他倒是精明的很!”

刘宏冷冷的说着,再次下令:“召集尚书台议事,下一封诏书,以皇甫奇为……卫将军、武威侯,食八千户。”

张让神情一僵:“陛下……”

“速去。”刘宏看着他:“要不然,张常侍去平士民之愤?再去镇关西之众?”

张让打了个寒颤:“喏!”

“对了,袁隗来了之后,让他不必急着走。”刘宏又多交代了一句。

“是!”

深夜。

接到传讯的尚书台各曹尚书,心里都有数了!

袁氏已经屈服,诏书在尚书台毫无阻力的通过。

身为吏曹尚书,官职委任是要卢植过目的,加印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唏嘘。

二十一岁的卫将军……有汉一朝,也就霍去病走在皇甫奇前面了。

正儿八经的诏书,送到了天牢。

并且,由张让亲自宣旨:皇甫举族无罪;皇甫奇升官加爵!

然而,皇甫奇依旧无动于衷!

“西城……武威侯!”

“我劝你见好就收,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张让不满道。

皇甫奇瞥了一眼这个大宦官,不由冷笑:“是吗?那我就不收了。”

他将诏书直接撇了出去,道:“张常侍气势太高,吓得我手抖啊。”

“你!”

张让内心大怒。

身边的小太监赶忙跑上来轻声提醒:“常侍,士民之怒、关西之乱……”

张让深吸一口气,向皇甫奇拱手:“武威侯!方才是我失礼了,请您莫要见怪!”

“你一个阉宦之人,不识礼数倒也正常。”

“既然赔礼了,那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张让恨得牙痒痒,但却不敢反驳,皇甫奇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礼可恕、法不可饶!”

“是谁构陷我皇甫家?又是谁擅做主张,将我打入监牢?”

“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吧!”

张让清楚皇甫奇的意思,于是转身离开了天牢,再次回到了尚书台。

将近凌晨,本应是又冷又困的。

但尚书台内的诸多大臣,却毫无困倦之意。

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盯着门口。

直到脚步声传来。

袁隗第一个站了起来:“张常侍,如何?”

见张让依旧手持诏书,卢植问道:“他对封赏不满?”

“对于封赏,他倒没说什么,只不过……”张让幸灾乐祸的看着袁隗:

“他说,是谁构陷的他,又是谁擅自在城门拿人,迫使他被动拔刀。”

“这件事,得追究到底!”

尚书台内,一时无声:

这,是要对袁氏下手啊!

人还没出天牢,就直接下手搞袁氏……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心够狠,也懂得抓时机要价!

在一片沉默中,众人的目光落到袁隗身上。

虽然早有准备,但袁隗还是脸色难看至极。

最终,他怒哼一声:“愿赌服输!袁术可以暂离虎贲、袁基下九卿之位。”

“只怕太轻了。”卢植摇了摇头。

袁隗愤然视之:“卢子干!你似乎真的与他关系不俗!”

“袁次阳,现在不是你与我争吵的时候。”

“如果开价不够痛快,只怕他到时候会要更多。”

“秉公办理,才是当下最优解。”

卢植不卑不亢。

“怎么个秉公法?!”

“袁术证据不足,构陷主帅、同僚,撤去职位,交付罚金赔偿。”

“袁基身为廷尉,擅自捉拿将领,撤职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袁隗大怒,认为这太过分了。

“若真要公审,只重不轻!”卢植亦不让步:“只构陷主帅一项,便足以问斩了。加之袁氏多人参与,是否还有其他人要担责呢……”

“够了!我答应便是!”袁隗愤然拂袖。

“甚好!”

张让满意点头。

反正割肉吃亏的不是他。

别看袁隗袁术在对付皇甫奇,可袁氏的主力袁绍始终坚持着以诛宦为第一目的!

然而,在张让拿着这封‘好消息’告知皇甫奇时,下一刻便轮到他自己了。

皇甫奇幽幽地盯着他:“我手上,还有一封诏书。这口锅,是你背,还是天子来背?”

张让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缓了一会儿,他才咬着牙道:“你还想要什么?”

“马氏是否有罪,到现在还没个定论。”

“你说关西乱了起来,但我相信马氏应该还没乱,他们等着朝廷宽恕的旨意呢!”

张让满头冷汗的跑去见了刘宏,并再求得一封天子诏书。

清晨,天光初显之时。

从进洛第一日就被打入天牢的皇甫奇终于走了出来。

而且,进去的是中郎将,出来的是卫将军,连挑两个大台阶。

从数百户的亭侯,一跃至八千石的县侯!

在异姓不王的汉代,县侯已是天下人毕生追求的极限爵位。

可对于二十一岁的皇甫奇而言,一切还刚刚开始!

在他踏出天牢的刹那,消息传遍洛阳,京都沸腾!

“放出来了?”

“什么叫放出来了,是迎出来了……据说尚书台诸尚书一夜没睡,开足了价码补偿,才让他走出天牢。”

“难道这些补偿不是他应得的吗?”

“自然是他应得的……然则,二十一岁的卫将军、县侯,这是要捅破天啊!”

有士子且羡且叹:“望断二百年无人可比,后汉只此一人!”

而久在朝中耕耘的老油条们则另有看法:

“三方势力联合绞杀,竟奈何他不得,反升官封爵请出天牢,这个皇甫家的后辈不一般啊!”

“不仅如此,袁氏还遭了反噬,折进去两个二代重权骨干。”

“此子……局势将乱,他又将站队哪一方呢?”

在心思冷却之后,朝中各方势力猛然惊醒:说的是,皇甫奇接下来要加入哪一方呢?

值得一提,皇甫奇封侯拜将,皇甫家全族释放……如此大的事,天子从未出面。

若是撇弃身体条件不谈,双方之间的关系已是可见的极差了。

那么,皇甫奇要走刘协这条道,只怕行不通了。

至于刘辨那条路……虽然何进与他无仇,但作为何进麾下主力的袁氏,跟皇甫家仇隙可不是一般的大!

难道说,这个当代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在朝中竟无容身之处么?

而这一幕,在皇甫奇走出天牢,被兴奋的人群簇拥……花了许多功夫才回到家门口时,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家门推开,吹来的,是一阵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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