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道消息

刚泡了山楂茶坐下,男友唐辉的电话就来了。

“苏苏啊,你又有几天没回家了?”

唐辉说的“家”是他们两人租的一个公寓,因为公司会议频繁和时常需要出差的关系,苏琇文经常住在江盛公司两公里外的宿舍,这个他们两人租了三年的“家”已经很少回去了。

“我也没办法呀,公司基本上天天晚上要开会,经常开到十一二点,再回去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那你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唐辉,你也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嘛,现在工程公司的压力都是很大的。”

“我还不支持你吗?家里天天催我,我也觉得工作上的事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其实也可以考虑先结婚再奋斗。”

“但是现在我的工作正在关键时候,不太可能就去结婚生孩子吧。”

“那我们这样耗着有什么意义呢?要不你干脆换个工作吧。”

“你又说这个……,我要上班了,改时间再聊吧。”

“那好吧,既然这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唐辉在一家装饰公司里做业务推广,也是近几年的事,早先他做过职员,卖过保险,也干过销售,后来都是因为业绩不佳被劝退。三年前,苏琇文在一次地产展会上遇到唐辉,被他的瘦削身材和白皙脸庞所吸引,她一直都喜欢这样的类型。那天唐辉正负责展会中的一个家装摊位,一身标准职业装的他不知为何,一遇到苏琇文便兴趣颇浓。苏琇文在第二次经过他的摊位时就被唐辉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两人联系渐频,唐辉约苏琇文参加了几次同事组织的牌局,唐辉牌技高超,给苏琇文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久之后两人开始单独约会。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两人借着一次外出游玩坠入了爱河。苏琇文对唐辉的过往极其好奇,一个不到三十的人居然有着那么丰富的就业经历,面对挫折毫不气馁,又对新的行业有不断的好奇心,这在当时的她看来,唐辉简直就是一个自己期望中的人生同行者。

但是随后的共同生活立刻打破了她的幻想,唐辉一直在不停抱怨工作的收入太低,然后和一帮和他差不多不得志的同事频繁打牌,每当苏琇文劝他上进时,唐辉总是以“机会没到”来应付。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段低谷期,苏琇文一开始对唐辉的诸多好奇渐渐因为熟悉而变得毫无新意。虽然他们还维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苏琇文的意识中,唐辉并非是自己以后可以相守到老的生命另一半。当一切的过往慢慢改变了定义,两人之间的唯一维系只是某种偶尔关心所养成的习惯。最起码现在还算是有个男友,不至于成为别人眼中的孤家寡人。

其实苏琇文对自己这份工作并没有什么怨言,在她的经历中,因为容貌并不出众,所以以往工作上的任何成绩都是以她孱弱身体的不断透支作为代价的。工作已经成为唯一能够支撑她继续像正常人一样存在的理由,除此以外,她已经不敢对其他的事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

这一天,老徐的沉默无声让苏琇文深感奇怪。过去的他,不会经常选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停留,反而常常流连在公司大堂的热闹氛围中,或是滔滔不绝地与人探讨产业政策,或是深入浅出地与人畅聊商业形势。即使是遇到再麻烦的案子,老徐也没有这种被一杆子打趴下的表现。然而,今天的他却特别安静,仿佛一个抑郁症患者,从上午与苏琇文一同步入公司大门起,除了中途出来泡了一杯茶之外,他几乎一直都待在办公室里郁闷地坐着抽烟。

成本经理邹玲走到苏琇文的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说:“苏苏,你师父今天怎么了?平常整个大堂可都是他的声音啊。”

苏琇文看了一眼老徐的办公室,轻声说:“辞职了可能心里不舒服。”

邹玲拖了一把椅子在苏琇文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为隆宇的事情?好像也不至于吧,江盛每年那么多诉讼案子,也不可能结果都是对我们有利的。”

苏琇文说:“但是这次隆宇的案子好像对他打击挺大。”

“不过,”邹玲颇有些神秘地说:“我可听隆宇的人说了,老徐原来就认识隆宇的老板,这次不会是联手做江盛吧?”

苏琇文有些气愤地说道:“怎么可能?又是谁传的小道消息?我师父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我也只是听说,工程部那几个一直去工地的人都这么说。”

“推卸责任,现在只要项目一到诉讼阶段,就好像都是我们风控部闯的祸。”

“不过我们江盛可能也是有点问题,现场管理的人太少,分包商又都是老板的关系,本来也不想让我们去管,当然资料都没办法搜集了。”邹玲看着苏琇文的反应,赶紧换了一个语气。

苏琇文也明白,最近江盛公司的业务不太顺利。特别是因为项目收款不力导致的公司亏损正在不断恶化,几个项目在分包老板撕破脸皮索要赔偿时,江盛公司却又总是因为资料不齐陷入结算困境。这是江盛早已存在的问题,从前几年开始,江盛已经大幅度减少自有施工队伍,管理人员也从五年前的200人左右有一下子减少到60几人。现在公司层面接到的业务一般都是直接找以往合作过的劳务公司进行施工,江盛公司甚至都不能保证每个项目有委派的专职项目经理,目前江盛公司在每个项目委派的项目经理清一色都是兼职,每个人手上不兼个五六个项目都不会罢休。不能保证专职的项目经理,自然也就没办法真正的掌控分包单位,于是分包的各种不职业操作让业主渐生不满,多个项目都是在做到结构差不多完成时被业主责令停工。

“项目的个数还是太多了,”苏琇文说:“以江盛现在的人员编制,根本管不过来。”

“现在的形势,也只能靠挂靠了。管理费只收两个点,你说还怎么派人?章总上次还说接下去如果再有项目,我们成本的人都要派去当项目经理了。”说到最后这句,邹玲似乎还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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