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世民的催促下，泾河龙王只得叹息一声，抱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想法，只得腾空而起。
数十丈的龙躯闪耀着金光，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一个俯冲潜进滚滚的洛水当中，只一瞬间就完全没入了水里。
袁天罡见泾河龙王如此听陛下的话，不由得心生佩服：“陛下能将泾河龙王拿捏得死死的，让他服服帖帖的为其办事，这份本领当真是非比寻常。”
泾河龙王作为龙族，不需到天庭报道听宣，只要按照圣旨施云布雨即可，端的是好不快活，只可惜跟袁守诚的打赌中，为了逞一时之快，将长安的一场雨下多了一尺，被天庭判罚剐龙台斩首。几乎可以说，就因为这一尺雨，几千年来的功劳全部功亏一篑，完全成了天庭与佛教布局的一颗棋子。
李世民望着泾河龙王潜入水底，这才对袁天罡笑道：“朕有一事不明，爱卿需代为指点。”
袁天罡道：“陛下客气了，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龙王少说也活了几千年，按理说就算是单纯到天真无邪的小白兔，也该历练成老狐狸了吧？怎得会如此轻率就被你叔父激怒，为此还赔上了性命呢？这看起来颇为荒谬。”
李世民一手托着下巴，问出了这个不可思议地问题，只觉得泾河龙王单纯到令人发指，稍微有点城府应该都不至于犯这样的错，难道这几千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么？
袁天罡笑着解释道：“臣的叔父之所以能骗着泾河龙王，全然就是因为他多修炼了几千年导致的。以浅显的道理来解释，普通人族在经历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尔虞我诈后，会由孩童的天真成长为市侩、世俗、工于心计的人。神仙则就不同了，一方面不能完全斩断七情六欲，一方面在修行的途中，又需要时时刻刻地保持追求本性真我，提防道心被破，这就成为了两个难以调和的矛盾。”
李世民道：“朕听得不是太明白，意思是说，神仙愈加修炼，愈会追求本来的性格心境？”
“可以这样说，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养成性格，即便是死后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转世，前世的脾性也会相同无二，都会逐渐追寻本性的心境跟态度去修行。阴者愈阴，纯者愈纯，修仙者长期与本性相抗，则境界无法更进一步，与大道正果无缘。”
袁天罡缓缓解释道。
李世民哦了一声，这倒是能理解那些网文里的老妖怪活了几万年的岁月，被主角说几句垃圾话就触怒，逢人就显圣，讲不过就急红了脸。
感情这不是强行降智的结果啊，而是修道者愈来愈追溯本源，越活越随心所欲的一种表现，换言之不就是“至死是少年”么？
朝闻道，夕死可也。
朕可以瞑目了。
“也就是说，如果朕一旦让神仙破防，对方的道行就会跌落境界是吧？”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
袁天罡只听得一愣一愣的，苦笑道：“可以这样理解，毕竟越是修为高深的大罗金仙跟圣人，都不愿意沾染红尘之厄，一旦染上，修为就会在一念之间倒退数万年甚至好几个会元。”
李世民哈哈大笑：“朕若是能弄得他们修为倒退个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那也是赚的，毕竟朕是一介凡人，上限不过百年，对于亘古至今就存在的大罗金仙而言，大抵就如我们人看蝉一样。蝉居地下十余年，一朝破土，只为鸣唱半夏，寿不过秋，虽不能历人间四季，可至少也开开心心的唱了一个夏季，比起前面的十几年缩在土里不见天日要痛快得多。”
袁天罡只听得骇然不已，随即平静下来，气息瞬间就变了，只觉自己多年来停顿的境界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冲破了，喃喃道：“原来如此，陛下一言惊醒梦中人，臣颇有所得，境界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李世民心中不免酸溜溜的，虽然道理是这么说，可一想到身为天子不得修行，终究在几十年后有个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而袁天罡被自己这一番话突破了境界，怕是今后能再多活个几百年没问题。
“这些老乌龟，个个都如此长寿，朕也想长生不老啊，只可惜朕要是学秦始皇寻仙访道，说不定死的更快，还是算了吧。”
两人在洛水之旁交流谈心，突然之间，平静的洛水开始翻涌，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之深，甚至可见洛水河床。
李世民诧异道：“泾河龙王将洛神给请上来了么？”
袁天罡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金光闪烁间，一条金龙从洛水里飞了出来，却是头先着地，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崖壁上，将崖壁都撞塌了一大片。
泾河龙王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竟然生死不知，袁天罡上前探查一番，皱眉道：“龙王没事，只是被打昏了过去，看来龙王定是不小心冲撞了洛神。”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泾河龙王带着朕的旨意下去请洛神，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将人——啊不，居然还把龙给打晕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此话一出，一声清冷的声音自洛水的巨大漩涡底下传来，带着不屑地口吻：“数百年不问人间事，倒是出了个口气如此之大的皇帝，这孽龙是我打伤的，你又能奈我何？我最恨的便是言而无信之人，没得你弄臭了洛水之名！”
李世民哼了一声：“你就是洛神么？打伤朕的使者，该当何罪？”
“洛水千万年来，只有我一个水神，我不是洛神，谁可当之？你又是何人？不过是寻常的皇帝罢了，现在是什么朝代了？谁的子孙再当皇帝——喂，你是姓司马的么？”
清冷的声音震耳欲聋，整个洛水此时都像是煮沸了的开水般翻涌，声势极为骇人。
李世民一愣，心想洛神看来是魏晋年间左右就避世不出的，否则也不会问自己是不是姓司马的了，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司马懿的子孙。
他不由得笑道：“晋朝至今已灭亡三百余年，朕乃是万民景仰、风华绝代、开启贞观之治的大唐天子李世民、岂是祸国殃民的司马氏可比？”
“什么？你说司马氏已经亡国了？”
一声怀着喜悦与震怒的声音传上来，紧接着一道神光飞了上来，化作一个曼妙的美丽女子，其美丽简直是让人自惭形秽。
李世民只看得都呆了，早知道洛神之美旷古绝伦，要不然曹植也不能将《洛神赋》写得如此灵气逼人，暗想：“这是跟伏羲的基因半点都没牵扯上啊，还好不少人首蛇身的模样。”
别说李世民这样的酒色财气均沾的普通人，就连修道多年的袁天罡都不禁动了凡心，随即便是胸口一痛，口中吐出鲜血来，【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洛神只是瞧了地上的袁天罡一眼，像是看垃圾一样不屑一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心不坚，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