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钱谦益的苦恼

而钱谦益等了几天,丝毫没有等到批复的消息,便去找了内阁,结果内阁说被皇上留中,这一下子又让钱谦益有些懵。

“按说我递的时机恰到好处,皇上不管出于安抚我,还是出于朝中缺员需要,都应该批复才是,为什么却留中?”

钱谦益始终想不通。

“钱部堂,要不,咱们再集体上书如何?”一旁的言官周仦提议道。

钱谦益皱了下眉头,然后摇了摇头。

他蒙圣恩升任尚书位,他不想动不动就用这种太激烈的方式,他知道圣上聪慧,而且贤明,知为国之重,此时不批复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怎么办?”另一个言官无奈了,“打天启七年十二月起,我们陆陆续续上奏请求圣上起复,可圣上一直留中不批,到现在肃贪之后,都大缺员了,圣上还是不批,莫不是圣上被佞臣或者宦官蒙蔽了?”

“胡说八道!何来佞臣?”钱谦益沉声道。

那言官顿时闭嘴。

这时候一名下官领着带有墨香的邸报进来。

“部堂,新邸报出来了。”

“拿过来吧。”钱谦益伸手接过新一期的邸报看了起来。

如今的邸报,已经是没人敢轻视其作用,都已经明白邸报内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皇上的政治意图。

以至于如今邸报已经成了香饽饽,成为了官员必看之物,甚至被一些上官霸道的带回去,不与其他人分享。

而邸报产量却没有增加,仍旧是按照部门分发一份,其余的便是分发给诸州府县及诸军镇,这也造成了部分官员遇到霸道上司时,看不了邸报,只能跑其他衙门去蹭。

这一期邸报仍旧是有条不紊的写着内阁正在探讨着新一轮的治国政策,以及武学院选址已经确定,就在新建贤良寺的地址,贤良寺诸位僧人感慨皇恩浩荡,愿意支持陛下重启武学院,皆自发愿意迁往他处,让出位置极佳的贤良寺以作校址。

还有就是肃贪并未结束,尽管不会再大规模起牢狱,可仍严格查贪,并且鼓励有实证的互相揭发贪墨,凡有实证,均纳入年度考成之功,额外加分。

再有就是翻页的一小版块的内容写着,肃贪成果卓然,但是一下子缺位极多,陛下深感忧虑云云。

看到这里,钱谦益的额头上已经皱成了“川”字。

他亲自呈上的奏疏已经好几日了,可陛下一直没有批复,还在新邸报上写上这小块内容是作何解?

陛下是不愿意起复被魏阉迫害的清流?

不应该啊,被魏阉迫害,岂不正说明着是忠臣,贤臣可堪用?于陛下而言,正该拨乱反正起用才是。

钱谦益琢磨不透,思虑再三,决定在后日早朝时,索性当面提出算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又微叹口气,如无必要,他还真不想在这好不容易开一次的早朝上当群臣面奏对。

大明讲究的是公文政治。

并且这种公文政治在明朝后半期皇上不上朝的局面下已经相当成熟,如无必要,是极少会在早朝这类严肃且礼仪化的场合向陛下发难。

但钱谦益也觉得自己被逼入了墙角,不这样,无法得到皇上正面的回应。

而就在钱谦益酝酿着后日早朝的奏对时,南京清流们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韩爌、李标这俩清流砥柱甚至都亲自来到了南京。

二人在东林党身负名望,在魏阉倒后,无数举荐他二人的奏疏飞一般入京,却一直没有得到圣上的起用。

眼下孙传庭在老本营肆虐,牵扯到了整个南直隶,早已经因为魏阉而归隐的二人自然而然也被牵扯其中,便以在野人士进入南京,成为了南京清流弹劾孙传庭谋划的清流砥柱。

二人如此声望,一入南京,自然得到清流官们的一片欢呼,南京清流上下为之振奋,串联的不亦乐乎,但随着年节这一岔子,过完年后皇上仍然对弹劾孙传庭的声音无动于衷,二人也一时间陷入了被动。

“局面不太好……”韩爌叹了口气,“京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回应此番弹劾,那孙传庭倒是越演越烈,整个松江府迫于他的淫威,简直苦不堪言。”

李标严肃道:“定然是皇上在故意庇护他!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韩爌看着他问道:“要如何?”

李标道:“联合所有上疏同僚,上京求面圣。”

韩爌沉默了一下,道:“太过激烈,不至于如此。”

李标知道韩爌对起复并没有死心,不愿意将整个事情闹的如此激烈,因此得罪死皇上,绝了自己的起复之路。

可李标何尝愿意这样?他叹了口气道:“韩公,我亦不想,但是底下盛怒难平……”

“单就前日,我便收到了松江府杨公、李公还有杭州府的张公、苏州的钱公给我来的信。”

“还有昨日,南京各部的诸多官僚晚辈也都来拜访,言语间都已经不止于孙传庭,转而也跟着不满朝廷的表现,认为朝中有佞臣……”

说着李标语气深长看着韩爌道:“韩公,你我的担子很重呐。”

韩爌却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想请走孙传庭,眼下奏疏既然已经上书,自是由朝廷回应,万不可涉及其他,乃至圣上。”

韩爌的意思也很明显,事件不能再升级了,针对孙传庭就针对孙传庭,可如果正要升级到逼宫京廷,到时候事情变得不可收拾,那谁来背锅?他资历名望皆重,可还想着谋求起复呢。

李标却也无奈,又绕回来了,你想起复,我就不想吗?我不也很年轻吗?但是现在局势是把我们都架起来了好吗?

我们如果不替大家做主,那何以服众?

所以李标道:“孙传庭油盐不进,便是居住都是居住在军营当中,不管如何请托,都不愿意相见,乃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李标说着叹了口气又寒声道:“不然怎么会惹得南直隶上下一同上疏?眼下朝廷不回应,又事关松江府上下百姓,还请韩公指条明路,如若再这样下去,怕松江府压不住,会逼的有人买凶……而孙传庭此人又是圣上钦点的左都御史,届时,倘若他一死,局面不还是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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