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伞

第二十四章伞

奥莱依太太非常节俭。为了增加钱财她遵循着一大堆清规戒律,她知道一个铜子到底有多大价值。她的女仆休想谎报虚帐揩油,即使奥莱依先生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能得到点零用钱。其实,他们经济上非常宽裕,且无儿无女。但是奥莱依太太看见银币从手里出去感觉非常痛苦。

奥莱依经常对妻子说:

“你应该手松一点,我们从未失过我们的老本啊。”

“谁也不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有钱总比没钱好。”太太回答。

她丈夫无时无刻不在抱怨,抱怨她使他总是缺这少那。有些东西缺得叫他特别难受,因为缺少这些,伤了他的自尊心。

他是陆军部的主任科员,他之所以还任下去,纯粹是服从她的命令。增加家里不动的利息。

奥莱依气极了,命令妻子给他购买一把价值二十法郎的好绸子的大伞,并且必须把买伞的发票带回作证。

“你至少得用五年。”她生气地说。

奥莱依非常高兴,因为在办公室里他获得了一次胜利。

“它怎么了?”

她结结巴地说。

她丈夫回答:

“谁怎么了?什么怎么了?”

“你……你……你把……你的……伞……烧了。你这……不是……疯了……吗?难道你是想倾家荡产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伞烧了。你自己看……”

她朝他扑过去,把那个烧了一个小圆洞的伞放下。

“这个……这个……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

她现在是高声大喊了:

“我敢打赌,你一定在办公室里拿着它玩,变戏法,让大家来欣赏。”

“我只撑开过一回,让他们看看它有多么漂亮。事实就是如此。”他说。

但是她和他吵了起来,吵得很凶。

她在不同颜色的旧伞上剪下一块绸子,补在新伞上。

可是他傍晚回家,刚一进门,妻子就把伞从他手里夺过去,打开来检查,只见伞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洞,像蜂窝似的,显然是烧出来的现在伞真的无可救药了。于是她气愤极了。

夫妇俩彼此注视着;他低下了头,她把那把破伞扔在他脸上;然后,她大声说:

“啊!坏蛋!你是故意这么做的!我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最后一阵门铃声替他解了围。原来是一个朋友来他们家吃饭。

奥莱依太太把事情讲给他听。想再买一把新伞,没门儿,她的丈夫从此休想再买伞了。

“那么,太太,他的衣服可就要遭殃了,衣服当然更值钱。”那个朋友说。

“那么,他可以撑厨娘的伞,但是,我决不给他买伞。”奥莱依太太回答。

“那么,我就辞职!我决不拿着一把厨娘的伞去上班。”丈夫又说。

朋友又说了:

“去换换面子,费不了多少钱。”朋友又说。

奥莱依太太一听火更大了,结结巴巴地说:

“换面子,至少需要八个法郎,八法郎加十八法郎,就是二十六法郎!这纯粹是没有理智!”

那位朋友本是一个小市民,忽然想出了个好主意:

“去要求保险公司赔偿好了。只要是在你的住宅里烧毁的物件,保险公司是应该赔偿的。”

奥依太太一听这个主意,马上怒气全消,她对丈夫说:

“明天,你到部里去以前,先去一趟马台内尔公司,让他们检查一下伞,然后要求赔偿。”

奥莱依先生说:

“我可不敢!只不过是损失十几个法郎,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天气晴朗,他出门拿了根手杖。

奥莱依太太待在家里,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十八法郎的损失。

她想到保险公司,但是她也不敢去领教那些接待她的先生们嘲笑的眼光;在人面前,她有点怯生。

可是十八法郎的损失像创伤一样刺痛着她。

“我一定去,去了再说!”

她先把伞收拾一番,让灾情显得特别严重,以使她更容易坚持自己的要求。于是她又拿一根火柴在伞上烧了有手掌那样宽的一块。

她越走越慢,到了保险公司她将说些什么呢?

到了门口,门上写着几个字:

“马台内尔火灾保险公司”

她停了一秒钟,终于,她对自己说:

“可是,你总得进去啊。早去总比晚去强。”

然而,一走进去,她就发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

“对不起,先生,请问烧毁了东西,要求赔偿,应该去哪儿接洽?”

“二楼,向左,损失科。”

到了二楼,她发现一个门,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请进!”

她进了屋子,其中一人问她:

“你需要接洽什么事,太太?”

“我来……我来是……为的……为的一笔损失。”她吞吞吐吐地说。

那位先生有礼貌地说:

“请坐一会儿,我立刻就跟您谈。”

“太太,有什么事?”那位先生问道。

“我……我是因为这个来的。”说着,她撑开伞。

“看来损坏的不轻啊!”

“我花了二十法郎买的呢。”

他吃了一惊:

“真的?有这么贵?”

“是的,当初它可是一把很好的伞。我就是让你看一下现在的情形。”

“我看见了,很好。我实在看不出这事与我有何关系。”

她有点担心了:

“不过……它是被烧的……”

“我看得很清楚。”那位先生表示承认。

“我只要求赔偿修理费。我自己会找人去修理。”

“太太,说实话,钱并不算多。但是,对这样无关紧要的意外事,从来也没人向我们要求索赔,你当然知道,像手绢、手套、笤帚、旧鞋子等每天都可能损失,但对此我们不赔偿。”

“不过,先生,去年十二月,我家烟囱着了火,给我们造成了至少五百法郎的损失,我丈夫并没有向你们要求索赔,今天要求你们赔偿是理所当然的事。”

主任猜到这肯定是谎言,便笑道:

“那好吧,请把事件的经过讲给我听听吧。”

“是这样的,先生,在我的前厅里,有一种青铜做的可插伞和手杖的东西,那一天,回家后,我把伞插到那里面,还应该告诉你:在这东西的上边的墙上钉着一块小木板,放个蜡烛、火柴之类的东西。我拿起四根火柴,擦了一根,没着,到第三根,还是没着。”

“这么说一定是政府公卖的火柴了?”主任开玩笑说。

她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便接着往下讲:

“也许是的。第四根总算着了,我点上了蜡,就进卧室睡觉去了,但半个小时后,我发现我的伞烧着了。您看都成啥样子了。”

由于主任已甘心赔款,就问道:

“你估计得赔多少钱?”

她先是不敢确定数目。后来她说:

“您派人去修理吧,您随便处理就是了。”

“不行,太太,我办不到。您说要多少钱吧。”他拒绝说。

“可是……您看,先生,我也不想勉强您……这么办吧,我把伞送到一家制伞店去,让他们给绷上好绸子面,随后我把发票给您送来。”

“太太,就这么定了。”

随即他递给她一张卡片,她接过来就走了。

她走在大街上,想找一家最漂亮的伞店,当她找到了一家非常阔绰的店铺,就走了进去,说道:

“看,这把伞要换一个绸子面,要用最好的绸子。价钱多少,我是不在乎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