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生死事小

“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侍郎乾恪首先说道,他曾经是玄驻王的幕僚,后转到礼部任职,“如今陛下殡天,太子也不幸而薨,自然应该由二皇子玄驻王殿下继任大统。”

“要是平日,我鲁冲也没什么说的,只是目今是乱世,而武威王殿下屡立战功,现在更在雪之国激战敌寇,末将认为,由武威王登基,再合适不过。”羽林军大将军鲁冲本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后来履立战功,转到汤阳军为前军将军,因最近在银色灾祸中救援及时,又因原来的羽林军大将军死于银色巨人剑下,在武威王的奏请下,又升为羽林军的大将军。目前,他掌管艮岳周围所有的兵马,其言不可谓不重。

方介儒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说话了。他私心倾向于龙阳王,但他足够理智,知道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微臣倒是觉得,言御王殿下柔中有刚,现今局势虽乱,但有翁家军四处扫荡,料也无虞,倒是战后重建我大可国盛世,需要一位善于怀柔的君王。”

“方介儒,你!”玄驻王一愣,气朝上涌,“本王不是刚刚告诉过你,父皇遗诏,命本王继承大统,你如何还提及他人!”

“有先皇遗诏,那还多言什么,”乾恪扑通一声跪倒了,“微臣参见新皇,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恪!你的本部长官尚未开口,你小小一个礼部侍郎,安敢擅行大礼!”方介儒呵斥道,“须知这不是儿戏!”

“方介儒!本王在这里,同样也轮不到你喑呜叱咤,”玄驻王气得两手发抖,“本王说道,父皇有遗诏,令本王登基,难道你敢抗命不成?”

“微臣失礼,请王爷宽宥,”方介儒施礼道,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退让,“但请恕微臣直言,如此大事,却只有王爷一人之言,未免难以服众。”

“原来你是怀疑本王!”

“微臣不敢。”方介儒道,不是不是,而是不敢,这言下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各大臣都有支持的人,还有一些骑墙派,场面一时陷入僵持之中,从恼人的乱哄哄变成紧张的静寂。

“王爷,陛下刚刚殡天,我们就在这里吵做一团,未免太有失人伦,有失臣节。”方介儒决定把事情押后再议,学会控制时事的节奏,本就是作为一个宰相的基本技能。

方介儒这么一说,玄驻王和群臣才想起后面还有个刚刚死去的皇帝,有了这个心理负担,大家自然无话可说,群臣散去偏殿议事,玄驻王闷闷不乐地回自己宫殿去了。

但是,没多久,所有人重新被紧急召唤了回来,原来,在整理睿文帝的龙袍时,发现了一块写在丝帕上的遗诏,多名太监和宫女都亲眼看到遗诏被不工整又结实地缝在龙袍的内里。

玄驻王第一个赶到,看到遗诏上的内容后,脸色大变,紧接着,方介儒和众大臣也急冲冲地赶来了,玄驻王铁青着脸,把遗诏传给了方介儒。

遗诏笔迹潦草,内容也很简单,方介儒一眼就看出这是睿文帝病后手书,下面加盖了玉玺,和玄驻王一样,方介儒也被遗诏的内容吓了一跳。

朕殡天后,传位于皇四子,归德王。

“各位都看到了吧,”玄驻王冷笑道,“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四弟早已出家做了和尚,哪有和尚做皇上的道理,传出去,不就成笑话了!”

“这个倒不妨,古有先例,梁武帝笃信佛教,曾四次舍身出家,由群臣捐钱赎回,归德王以王爷的身份出家,继承大统自然更无关碍,”方介儒沉吟道,“归德王谦恭自省,淡泊名利,陛下有此遗诏,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速去安国寺寻回王爷,准备登基大典。”

“四弟无意于皇权富贵,我们何必强其所难呢?”玄驻王强辩道。

“王爷,有遗诏在此,我们做臣子的,自然只有遵命了,”方介儒语气中不无讽刺意味,“毕竟,这不是口谕。”

方介儒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了面色铁青的玄驻王。群臣一看不是事儿,也纷纷离开,跟着宰相前去迎接新王了。

乾恪没有走。

“王爷,你快些想个办法啊,”乾恪催促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父皇竟然连遗诏都留了,”玄驻王愤愤地说,“还缝在衣服中,这是要瞒着谁啊!”

乾恪无话可说,想瞒着谁,目前看来很清楚了。

“不行!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不能就这么算了!”玄驻王急促地来回踱着步,“你派快马,抢先去安国寺,把问题解决了。”

“王爷是说?”

“你懂本王的意思,快点,他们是坐轿子去的,你有足够的时间。”玄驻王催促道。

“是!”乾恪决绝地说,转身而去。

玄驻王又在原地兜了一会儿圈子,也匆匆离开了。

一行长长的轿子朝南封城南的安国寺行去,他们果然行得不快,即使在都城,这么多朝廷大员集体出行也不多见,施工的工匠们大多停下了,好奇地观看着,议论着那些官员的品级,骑马的那些武将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轿子两侧,对于归德王,这些人都有些陌生,归德王出家前,就几乎不见客,真正的无朋无党,归德王能够做皇帝,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包括归德王自己。

轿子虽然不快,但每个人都不觉其慢,因为大家的脑子都在飞速地运转着。有些人想,归德王可能才是真正的政客,以退为进,以不争为争,这是真正的高手啊。看来之前错看归德王了,站错队了,站错队了啊。

归德王。方介儒回想着和那个法师的上一次见面,在这大争之世,选个不争的王爷,无疑是个好选择,只是,归德王真的是个不争的人吗?方介儒以前没有怀疑过,但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上次的会面中,那个和尚依然像个方外之人,但和尚的某些言行,还是把疑虑塞到了方介儒脑中。和尚会怎么面对这个突然降临到头上的帝位?

也许,一个还有尘心的和尚更好吧。

作者按:竟然是和尚。是得莫名其妙。总有一些节点,会出现一些独特的错位。其实,错位总是存在,只是在节点被放大了。我们习惯了平时的错误百出,就应该学着接受关键时刻的不完美——不管你为它准备了多久。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