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屋的救赎

第十一章小屋的救赎

“如果调不回来,你什么打算,还继续在贵港呆着吗?”色色问老七。

老七说:“也不是不能呆,领导还是挺重视我的,只是在那里不认识什么人,下了班就回宿舍睡觉,2点一线,太无聊了。”

翁昌昇说:“你这是自找的,要不你不回银行也行啊,回来帮你家里打理下生意,这样就可以和兄弟们经常在一起了。”

老七摇着头说:“我爸现在还在这边,但重心已经转到南宁了,我哥先过去,南宁那边稳定下来之后,所有的生意都会撒出北海。北海的房地产要完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一阵沉默,大家回北海本来是奔着房地产造就的发展机遇,现在房地产泡沫破了,哪行哪业也都好不了。

还是老七打破了沉闷说:“有一笔钱,看你们谁能挣到,海东区检察院欠了一笔20万的工程款,说好新大楼竣工后付清的,结果到现在都没给,我哥说了,要是能拿回来可以给10万的提成。”

“不至于吧,连检察院都欠款了?是不是存在什么合同纠纷?”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原来的领导走了,接任的不认帐,认为是前任的事情,要钱就找前任去。”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事情本身肯定哪里有问题,但繁荣的房地产下面必定存在些隐晦阴暗事,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能拿到政府工程的。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也许这也是耿直的老七一直不愿意插手家里生意的原因之一。

老七看到大家古怪的表情就又解释一下说:“那栋楼不算是政府正式立项的工程,是检察院自己要建的,而且是有点超标了,现在可能怕上面查下来所以谁都不敢认。”

“那位前任是因为这个事离任的?”

“不清楚。”

“不管是不是,把事往前任那一推就一了百了呗。”

翁昌昇犹豫了一下说:“我姐夫的舅舅好像是检察院的副院长,我回头帮你问问。”

这种事情背后都不简单,但翁昌昇犹豫的原因是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对姐夫这边的亲戚一直都嗤之以鼻,姐夫逢年过节都乐此不疲地上门拜访各家亲戚,但在姐夫的工作方面却没人愿意帮忙,用他姐姐的话就是要是肯帮忙的话随便打声招呼也不至于一辈子提不上去,更让他姐姐恼火的是那些亲戚一有病痛就找她帮忙,一点都不当自己是外人,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都不去医院直接先跑她家,一年到头她在医院的主要工作就是为这些亲戚跑来跑去。

翁昌昇读高中时在他姐姐家住过一段时间,没少听他姐姐唠叨这些事,但也因为这样,他对他姐姐很是心存感激的。

他父亲早亡,小时候就靠母亲推着三轮车大街小巷地叫卖从老家陶瓷厂拣来的杯碗类瓷器的微薄收入养家,如果没有他姐姐的帮助他不可能可以安心读书完成学业。

所以他想试一下,如果成了,这笔提成可以给他姐姐帮补一下。

周六,翁昌昇买了一艘近半米长的大军舰给小外甥恒恒,别看他只有五岁,军事知识懂得比翁昌昇还多。

受他父亲的影响,是个小小军迷,他看电视喜欢看军事频道,他的玩具都是枪、坦克、飞机和军舰,至今已拥有了四艘大大小小的军舰了,除了一艘是模型,其他的都是可以下水的。

恒恒正在大院里和人玩耍,看见翁昌昇就端着枪冲过来,大喊: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翁昌昇连忙双手捧着玩具盒子举到头顶说:“小同志,别开枪,我投降。”

“坦白交代,手里拿的是什么?”

“报告小同志,这是你的战利品,一艘军舰。”

恒恒一听到是军舰,把枪往地上一扔,就把大盒子抢了过去,旁边有女子在轻笑,翁昌昇这才注意这位穿着热裤和小背心的姑娘,扎着一根高马尾,明眸皓齿,一股青春逼人的气息。

“你好,很久不见。”姑娘抢先开口打招呼。

“你是…小兰?”

翁昌昇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主要是形象差异太大了,简直判若二人。

小兰是他姐夫的哥哥的女儿,翁昌昇曾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呆过几个月的时间,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两个人的对话估计不超过十句。

在翁昌昇的印象里,小兰是个敏感、害羞、自卑、不爱说话的小女孩,他曾试图和她聊一聊,但她不是摇头就是点头,迫不得已开口也只是一、二个字,最后变成见面就点点头,然后各忙各的。

那段时间,为了让翁昌昇有个安静的环境复习高考,姐姐就在医院的宿舍要了一间房子。到了下学期,小兰也进驻了,翁昌昇准备高考,她准备中考。

小兰长得很水灵很清秀很好看,翁昌昇有时觉得关之琳少女时也未必有她好看,虽然小兰几乎不和他说话,每天只是安安静静地在看书,但有她在,这世界仿佛更安祥了,枯燥的政治、历史背起来也没那么烦躁了。

听姐姐说小兰平时成绩不太好,原本还担心她过来会不会影响他的学习。但翁昌昇觉得不应该啊,她学习成绩应该很好才对,可以看得出来她非常地勤奋,可以一整天安坐在书桌前,屁股都不挪动几下。反观翁昌昇每一个小时都要胡乱折腾一下,伸伸胳膊踼踢腿,做个眼保健眺望远处的树丫。

有时候翁昌昇很想亲近亲近她,因为她父亲对她太不好了,总是隔三差五地来骂她,每回话都说得特别难听,骂她笨骂她懒,还读什么书,让她越紧长大嫁人免得浪费家里的粮食。可能是粮仓搬运工的原因,嗓门特别大,每句话都是扯大了嗓门在喊,翁昌昇从未见过如此恶劣的人,小兰则是从不吭声,默默地承受,不哭不闹不辩不争不理不睬,翁昌昇能深深体会到她内心的绝望与孤独。

有一次,他姐姐对他说,你们俩出去逛逛街吧,走一走活动活动不要老闷在房间里看书。

于是两人就一起出去,小兰就一直跟着他,不说话也不问去哪去做什么,只是一直默默地安静地跟着他,他给她买奶茶买烤鱿鱼须,她就默默地吃着,不说谢谢。

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她考上了二中。

“你好,好久不见。放暑假了?”

“不是,我没考上大学,早就不读书了。”

“哦,没再复读?那你现在…?”

“我呀,笨,不是读书的料,现在帮别人卖东西,比读书轻松多了。”小兰轻快地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经过几句开场白之后,翁昌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是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说起。

“听说你回北海市了,在银行上班?”

“是啊。”

……

反而是小兰不停地主动问他的近况,翁昌昇一直微笑着回她的话。

她真的变化很大,当然这是好的转变。

翁昌昇有时也会想起她,担心她会不会一直不快乐,会不会抑郁,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和内心都锁在一间小黑屋里,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干傻事。

今天看到她这么阳光、轻松、朝气的样子,他放心了。

他相信她以后会有很好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出自己内心的小黑屋的。

翁昌昇自己在内心的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有一间小小的小黑屋,他不愿意承认它的存在,但他知道它一直在,它虽然很微小,却一直在羁绊着他。

如今看着阳光灿烂的小兰,他突然觉得有一缕阳光照来,也许可以试试谈恋爱了,也该找个人谈场恋爱了。

小兰吃完中饭,和他姐姐聊会天就走了。

翁昌昇对姐姐说:“小兰变了好多,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姐姐说,小兰没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就离家出走了,去了钦州打工,东打一份西打一份,每份工都做不长,不过她年轻,人又长得漂亮,倒是不难找工作。

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趟,每次来都买好多东西,但从来不回她爸家,就算是过年,也是来这里拜年吃年夜饭。

翁昌昇有点明白她,也许是当年那间小屋拯救了她,而她看来是位会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姐姐说:“钦州有个一起打工的后生仔很喜欢小兰,追了她好久,不过他是农村户口,她爸妈不同意,说他没钱沒房没车,光对她好有什么用。”

说着说着姐姐扭头对姐夫说:“要不把小兰介绍给弟弟?小兰这几年是越来越漂亮了,唉,就是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姐夫嗤之以鼻:“他们两个人不合适,就算她同意你肯?”

姐姐傲娇地说:“那是,弟弟咁靓仔,还怕找不到老婆,以后要找一个最好的。”

好像没人需要征求他的意见,他倒不在意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小兰现在这个样子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乐意看到的,内心里他并不排斥试一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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