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来货主是熊疾1

共工大厦很高,庄严肃目,左成俊是共工集团的实际控股人。郑行中知道左成俊生意大,很成功。岂料左成俊的生意如此之大,超乎想象。过去,郑、左两家心存芥蒂,疏于往来。在共工楼下,郑行中看他们如此财大气粗,更不想上楼了。他不想看见左成俊。

左君笑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把郑行中带到共工大厦。她看懂了郑行中的心事,拽着郑行中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说:

“不怕,爸爸出国了。”

共工大厦外边庄严,里边豪华。宽大的走廊,铺着地毯。他们来到了共工集团法律部的门外。这是李佃谣的办公室。

“佃谣姐,人带来了。”人未进门,左君笑就喊了起来。

郑行中有点迷糊。分明是自己的案子,请李佃谣帮助办理,他们是雇佣关系,按常理,自己求着她才是。可是今天,他清楚觉得,她们是哄着自己来共工集团的。似乎有点提前设计,预谋捕捉。

李佃谣不比郑行中大几岁。身材适中,宛若出水芙蓉,想必和她的妈妈一样,勾人魂魄。郑行中害羞了,原来李佃谣并不生分,却像亲人,自家人一样。她是律师,郑行中可不能把她误做自家人。他说:

“李律师,玉石毛料有线索了,我一定要找到它。到时还得请您费心。”

“这孩子,文绉绉的,叫姐就行。”李佃谣并没有笑,温柔中带着严厉,脸转向左君笑,说:“你不能叫姐,叫李律师。”

“我和中哥两位一体,他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左君笑说着,端茶过来,坐在郑行中的右边。ζ°www.youxs.org○m??

“你是警察,必须叫我李律师。”李佃谣看都不看左君笑,在郑行中的左边坐下,把茶推过来。

叫姐,亲近自然,相处多随意。叫律师,郑重尊敬,交往多少有点生分。郑行中料不到李佃谣对称谓如此较真。女人大概都这样吧,事事较真,寸称不让。

“警察就没有亲人啦,姐姐,姐姐,姐姐,我就叫。”左君笑脸上带着些许的怒气,强笑着,真的较起真来。

李佃谣白了左君笑一眼,不再争执。向郑行中靠了靠,似拉家常,她说:

“郑叔的案子,大家都很在心。不是帮忙费心,是自己的事情。今天,咱们不谈案子,等一会就去吃饭。”

郑行中坚信,今天有事。她们费力把自己从尉市弄来,肯定不是为了吃饭。目的不明,也无法探知,他只有聊聊家常。他说:

“佃谣姐精干,你在法庭上的英姿,尉市人现在还常常提起。了不起。”

听起来,郑行中的说辞多有恭维,事实上一点也不过。当年李佃谣西南政法大学刚毕业,走出校门不到一年,便考得律师资格证书,接手郑援朝案,不可说全胜,却挽救了郑援朝一条性命。业内人士,无不啧啧称道。

李佃谣的脸上飞上一团红晕,她勉强笑着说:

“过去年少轻狂,少不更事。以后不许提了。”

当年,李佃谣的妈妈李明珠,被逼漂洋过海,去了大洋彼岸。吴宝恒不许她带走小佃谣,他们夫妇精心呵护,把她养大。看李佃谣的工作一路顺风,吴宝恒害怕了。小佃谣妈妈的前车之鉴,啃噬着他的心灵。他决定看紧小佃谣。上班骑自行车送去,下班在事务所门外等候。郑援朝案发,他都背着李佃谣,生怕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天晚上,左成俊找他。吴宝恒猜出是为郑援朝而来,就搬个小凳,让左成俊坐在院子里,有话外边说,躲着李佃谣。

左成俊思路周密,看出了吴宝恒的意思。他淡淡地说:

“宝恒,坏人没有那么多。佃谣和她妈妈的处境不同。在尉市,没有人敢动小佃谣的。”

吴宝恒回头望望屋里,沉痛地低下头说:

“丢人哪,今生今世我都翻不了身。”

“宝恒,咱是被强迫的,他们伤害了咱们,不丢人。”左成

俊安慰他说:“振作起来,和他们争。”

“唉,算了,不争了。伤疤刚刚长好,不动它了,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吴宝恒说:“援朝的事,咋弄哩?”

“我正为这事找你呢。援朝的事,要请个律师,没人敢接。说是要他们指派律师,我不同意。关键是不放心,才过来找你。”左成俊试探着说。

“援朝是冤枉的,这谁都知道。你看我,认识的人少,没有能耐帮援朝找律师。”吴宝恒以为左成俊是让李佃谣在她的律师事务所找律师。可是他不认识,只能通过李佃谣去找。他不愿意李佃谣知道郑援朝和他的关系。他说:

左成俊看吴宝恒态度不明朗,不试探了。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他说:

“我想让佃谣代理援朝的案子。”

吴宝恒一惊,差一点吼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左成俊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他说:

“唉呀,不行不行,她还是个娃娃,让她去,不害死郑援朝了么。”

左成俊知道他会吃惊,也不急,慢慢地帮吴宝恒分析。他把小凳挪近了一点,压低了嗓音说:

“你看,佃谣聪明。可是聪明的孩子,不止咱一个。她咋就那么顺呢?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拿到了律师资格证书。这是其他孩子三年五载都办不到的事。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暗中帮着她。这个人可不是普通人物。”

吴宝恒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暗暗藏在心里,和家人谁都不讲。可是,他更害怕,他自己势弱,怕人从他的手里抢走李佃谣。更怕有人伤害她。他说:

“她刚刚拿证才几天,援朝这么大的案子,人家能让她接嘛!”

“能,只要佃谣愿意,没有人敢拦。”左成俊看透了。在尉市只要李佃谣愿意做的事,怕是没人敢拦。他说。

“这官司,佃谣打不赢的。到时就害了援朝了。”李佃谣刚刚走出校门,不知法庭的深浅,吴宝恒有顾虑,他说。

“我们势弱,这官司哪个律师都打不赢,郑援朝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只有靠着李佃谣的三分薄面,救援朝一命。只要他人活着,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左成俊清楚,郑援朝这案子无解,只想先留他一条命,再图翻案。

吴宝恒清楚李佃谣的背后是谁。他觉得,他们有深仇大恨,不能让李佃谣去求他,哪怕是死,也不求。他说:

“你是让佃谣去求人?”

“不,只要佃谣出庭就行。有人自然会暗中帮忙的。”左成俊事先想好了,只要李佃谣出庭,背后的人自然知道。假如他给李佃谣三分薄面,郑援朝的性命就有希望了。这是郑援朝绝境中的唯一希望。

“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吴宝恒死都不愿意和佃谣背后的人打交道。可是能救郑援朝的命,就是让李佃谣去求他。他也得忍下这一口气。他对着屋里叫:“谣谣。”

李大律师从屋子里跳出来,神采飞扬,柔柔地叫一声:

“左叔,怎么不到屋里坐?”

“想请你接一个案子,不知道你们事务所同不同意。”左成俊也担心律师事务所的这一关难过。他说。

“事务所的案子尽我挑,只是别人接的案子,我不好意思罢了。我接的案子,就一定是我来办了。”李佃谣在律师事务所的确如此,主任律师,都视她为领导。她觉得面前的这位叔叔也太小看她了。她说。

“郑援朝案,这人你该叫他伯伯,你敢接吗?”左成俊带着激将法,慎重地问她。

李佃谣一惊,这是大案,懊悔自己方才的话大了。她还真不知道事务所的主任是否对她这个新手放心。她爱面子,便说:

“左叔,您放心,我就是争,也要把案子争过来。”

“不是争,而是一定要代理哟。”左成俊又加一把火说。

李佃谣有些担心,她想了好多词。找事务所主任谈郑援朝的案子。李佃谣要代理

郑援朝案,这是大案。主任不知道这是哪儿的意思,也不好多问。眉头一皱,便把案子交给了她,由李佃谣代理。李佃谣尽快地查阅卷宗,会见当事人,熟悉案情。郑援朝案疑点颇多。特别是那块没有调查清楚的玉石毛料和凶器,四磅榔头。如果代理做好了,至少郑援朝可以按疑罪从无的原则,先免于刑罚。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吴宝恒,也告知了左成俊。可是他们仍然沉重,只是让她认真点,小心点,把案子办好。

开庭的那一天,李佃谣胸有成竹,她决定先从玉石毛料入手。玉石毛料体积颇大,在常人的眼中,当为无价之宝。凶手为求财作案,是嫌犯的犯罪动机。有了犯罪动机,一切证据都围绕着犯罪动机来侦查,不担心案子翻不过来。她说:

“我的当事人说到现场有一块玉石毛料,这件证物不清。”

“很清楚,这件证物,嫌疑人提到过,警察在现场又做了补充侦查,无法确定是案件发生时嫌犯搬走的。该物不能作为证据。”检方很轻松地将其驳回。

“我的当事人讲述了,有人知道这个物证。证人就是左成俊。可是左成俊的证词没有记录在案。”李佃谣振振有词,她说。

“卷宗里有。在警方的预审口供中,关于玉石毛料的证词被划掉了,郑援朝加盖了指纹印。这说明郑援朝本人不再坚持玉石毛料作为证物出现在本案里了。预审警察就不用再问其他证人了。我们认定这是郑援朝的一面之词,不予作为证据。”检方也太轻松了,不用动脑筋。他们回答。

李佃谣败下阵来。她没有灰心,她有重武器。下一审,她一定能扳回来。她亲自去超市,选了一把榔头,四磅的,木把。虽然榔头的形状不同,重量和现场的物证完全一样。在法庭上,她把榔头放在自己的桌面前,对法官说:

“凶杀案的主要物证,是一把榔头,四磅重。请大家注意,取证的指纹,是在榔头把的最末端,而且,是我的当事人食指和拇指。大家看,”她说着,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榔头的最末端,榔头立即掉下去。“谁杀人会用这两根指头?用这两根指头连榔头都拿不起来。他又怎么能杀人?”

检方立即站起来反驳,他说:??www.youxs.org○m

“发现榔头,不在杀人现场,是在现场外的草坪里发现的。嫌疑人清除了榔头上的痕迹,在慌乱中无意留下的印迹。”检方的人,同样也做了示范,道理是通的。

“请注意。”李佃谣不得不拿出她的重炮了,她说:“我的当事人,是正常的使右手的群体,榔头把上的指纹印,是左手。正常使右手的人,要置人于死地,不使惯用的右手,为什么要那么别扭地用左手杀人?”

“这跟使左手右手没有关系。”检方人说:“请大家注意,郑援朝是钳工,钳工的人臂力大,大家都知道。即便是他使左手,用四磅的榔头砸人,也足以使对方毙命。”检方的第一人刚刚说完,另一位女检查官便站了起来,她接着说:

“请大家注意,我去农机厂调查过,郑援朝和左某人同是常顺发的‘左手’和‘右手’。郑援朝是‘左手’,农机厂人人皆知。不妨可以这样认为,他故意留下左手指纹,是在挑战警方。”

李佃谣无语了,回到家,伏在床上失声痛哭,她不为自己失败,由于自己学艺不精,分明是一场冤案,自己却无力胜诉。她要为弱者出声的愿望,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法院没有杀了郑援朝,他被判死缓,缓期两年执行。左成俊得到这个消息,如释重负。跑来吴宝恒家,看见李佃谣爬在床上痛哭,劝她说:

“谣谣,别哭了,算不上失败。我们还得谢谢你。我们势弱,能让援朝活着,也达到了我们的既定目标。振作起来,不怕,我们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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