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贾光明走了

贾光明长出一口气,有惊无险。他静了一会儿。慢慢地打开了床单。不错,效果还算满意。洗漱盆的屁股基本掉了下来。

现在的工作,是要把床单,和隔淋浴的那个帘子,都搓成绳子,工作量很大。他出了洗手间,把窗帘拉好,不露一丝光亮。关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洗手间留一个小灯,关上门,房间里一点光亮也没有。监控应该没有夜视装置。至此,他们在外边的大视频里,什么也看不见。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贾光明拧下洗手间的灯泡。房间里一丝光亮都没有,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这个黑暗的空间属于他。贾光明自由了。只要不发出任何的响动,没有人能看见他贾光明究竟在做什么。

贾光明把绳索在水里泡透,这样会结实一点。他在黑暗中把这些东西运到厚厚的窗帘里。他匍匐在厚厚的窗帘里,是夜,窗外很亮。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在黑暗中完成,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

贾光明把洗漱的大瓷盆从窗栏的夹缝中移了出去。手扶着大瓷洗漱盆,把绳索套在脖子上试了试,还行,够结实。这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举。绳索可不能断了。如果那样,明日省城将传出一个笑话。他把绳索正式套在了脖子上。外边的那只手,只需一松,贾光明在生命最后的创举,便就此完成。

还有什么?贾光明得想一想。熊书红不丑,没有办法,外边的女人太多,她又老了。贾光明的后几十年,是没有在意过她。可她是贾光明的老婆,不得和外边的男人勾三搭四。这可好,我贾光明退了,她还牛逼得拍起了肚子了。就是追到阴曹地府,我都要揍她,教训她。下一辈子,还得做我贾光明的老婆。

贾正不错,是自己的儿子,就是太没本事,事事都得别人帮着去做,这可好,让帮你的人,要了性命。他得去给儿子讲一讲,以后谁都不能相信,好好学点本事。像你的妹妹一样,活的刚正。

忽然,贾光明有点后悔了,不由从头上脱下绳索,还有一丝血脉留在这个世界上,他不能带走。她不认他贾光明,贾光明渴望她叫一声爸爸,死而无憾。可是她没有,贾光明如果今天就走了,留下李佃谣,她孤身一人,无人照料。贾光明忽然觉得,对这个世界有了留恋之情。

远处的路灯熄了,东方有了亮光。贾光明不能等到太阳出来,得尽快做出决定。忽然,来了一位女子,自天而降,飘向他的眼前。她亭亭玉立,就在眼前,伸手可触。

贾光明不能,那是他的女儿,那么的漂亮,那么的优秀。和见他时一样。她不说话,面无痛色,眼睛里有着无限的忧愁。是她,是谣谣,她来了,越来越近了。贾光明伸手去抓他的女儿。他就这么一抬手,那个悬在窗外的洗漱盆掉了,没有太大的声响,却是那么地快,快到贾光明猝不及防。

他的身体横在窗台里,脖子上套着沾过水的绳子。洗漱盆落下的冲击力,突地将他的整个身体向外拖,头和身体被铁窗栏拦住,脖上的绳索突地一勒紧,贾光明噎住了,瞬间不能呼吸。他不能再想什么,大脑缺氧了。

等人发现了贾光明的窗外悬着一个破瓷洗漱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贾光明的脸色紫涨,舌头也吐出来了。贾光明自行叫停了他的生命旅程,他就这样走了。

贾光明死了。消息比风快。人们还以为他怕死呢,都没有想到是他自己按了暂停键。贾光明是怕失去权利,失去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不怕死。

左成俊的办公室里,大家的脸色都是一片茫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王记祥说:

“还有好多的恶行没有对证呢,他这就走了。多少有一点遗憾。”

贾光明是走了,似乎造成恶行的人还没有抓干净一样。都知道他是幕后,现在幕后走了。没有幕后的人了,可是,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又是谁左右了贾光明?左成俊思虑着说:

“贾光明不是恶人,恶魔在他的心里。这不,他的心死了,人也跟着去了。”

“谣谣一个人在她的办公室里。”吴宝恒不放心,瞅着左成俊,示意让他去找李佃谣。他说。

左成俊立即站起来,看了大家一眼,出去了。

“一个人如果真地想死,神鬼也拦他不住。这样也好,免得天天思来想去的,怪费力气的。”贾光明走了,王记祥也解放了,他放开了说。

郑援朝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什么话还没说呢,他长出了一口气,闷着声说:

“没查清,也许他还死不了呢。”

“该死,死一百次都不亏。”郑行中白了爸爸一眼,说完,站起身出去,把门摔得很响。

李佃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她坐在沙发上发愣。左成俊进来,悄悄地挨着她坐下。此时的李佃谣,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情。左成俊轻轻地说:

“佃谣,也好,他走了,自己也不受罪了。”

此时的李佃谣,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痛苦。贾光明活着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哭。现在他走了,李佃谣的头脑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是的,有他贾光明的时候,对李佃谣来说,等于没有。她没有感到过一丝丝的父爱。

现在他走了,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她自己劝告自己,过去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想了。可是,她其它的事也是想不起来。她呆呆地望了左成俊一眼,她说:

“不想,我什么也不想。”

“佃谣,我让记祥去看好了一块墓地,要么咱们下午过去看看。”左成俊小心翼翼地给李佃谣说。

“不去。有他和没有一样。”李佃谣冷冷地说。

左成俊觉得,贾光明有罪,他人死了,那些罪恶也跟着他一同走了。他的躯壳,并没有什么罪恶。得把他送走。怎么说他贾光明也给自己送来了李佃谣。他说:

“那好,下午我和记祥一起去。看好了,你再过去。”

“不,你不用去。他有单位,让单位把他埋在公坟里。”李佃谣是决心不管贾光明了。她只在乎他活着,因为贾光明的身上的血在流,和她李佃谣身体里的血有关联。现在他死了,血不动了,那个躯壳是有罪的。她不管。

“佃谣,是他造就了你,现在我得到了你,我得感谢他。罪是罪,恩是恩。谁给我送来了李佃谣,我得感谢他一辈子。佃谣,我得去。”左成俊说完,起身要走。

李佃谣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扑到左成俊的怀里,两只小拳头,擂鼓一样地捶打着左成俊。她哭了,哭着说:

“成俊,让我怎么说。你把你给了我,又没有给他,当初喜欢跟着你的人是我呀。”

李佃谣糊涂了,无论什么原因,是贾光明制造了她这个生命,认与不认,那只是情感。感情无形,在空中飘着,血液却日夜不停,在李佃谣的身体里窜动。左成俊以为自己看得清楚,他把李佃谣揽入怀中,他说:

“佃谣,给我一点面子,咱们把他葬了吧。”

李佃谣哭了。她以前哭,现在哭,都是哭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那是贾光明制造的,无法洗涤,无法变更。总以为自己的躯体是罪恶的产物。她不爱自己,她恨自己这个会行走的躯壳。可是李佃谣没有办法,她想在左成俊的怀里多哭一会儿。她说:

“等等,成俊你等等,等我哭好了再说。”

左成俊心痛李佃谣,他不想让她哭。他又痛恨自己,他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像刀子,狠狠地捅着李佃谣的心窝子。可是他左成俊不能罢手,他要复仇,为郑援朝,为笑笑妈,也为她李佃谣和吴宝恒一家。还有很多,他左成俊得咬着牙,再痛也得做完。

今天贾光明死了,看似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可是他又觉得,是谁又害了贾光明呢?他本不是坏人,怎么就变坏了?坏到了死不认错,他贾光明再也没有幕后了。左成俊觉得,他的背后还有,似乎他的幕后就在冥冥中,在他的心里。贾光明的心中有魔。左成俊得葬了贾光明,但愿连同他的心魔一起,埋入土中,送去十八层地狱。他说:

“佃谣。咱们就哭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左成俊要你高兴,天天快乐。”

李佃谣的眼泪没有尽头,她哭地够了,忍住抽泣,抬起头,踮起双足,勾住了左成俊的脖子,热唇送了上去,贴住左成俊的双唇,贴得紧紧地。她陶醉在左成俊的怀里,身体的一切力量,全都用在双唇上。

左成俊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吻激起了热情。李佃谣从来都是含羞地等待,等着他的爱恋。现在,她却一改往日的习惯,首先激动起来。左成俊以为,他圣洁的女神被激活了。贾光明的死带去了她的愁绪。他搂紧了李佃谣,在热恋中擦去几多的心中不快。

李佃谣还是女儿身,十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奉上,送给她深爱的男人。她忘情地吻着左成俊,不管不顾地贴紧他的身体,她要化为他心中的精灵,携他向着那无尽的天际飘荡。

左成俊的浑身发热。十多年了,自从笑笑妈躺在医院里以后,他没有过这种感觉。心脏跳动,喷薄而出。他忍不住了,弯腰抱起了李佃谣,把她放在沙发上。他爬在李佃谣的身上,吻着她,一只手伸进了李佃谣的衣服里。

李佃谣抓住了他的手,只顾吻着。看左成俊真得急了,她突然推开了他,轻轻地说:

“成俊,这就行了。不要。脏。”

李佃谣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流的血脏,那是贾光明罪恶的产物。她不想染脏了左成俊,更不想那血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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