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亮对常彪的热情略有一些尴尬，常彪因为养猪场一直亏损，所以有找到他帮忙继续向政府申请补助。
但是前期建养猪场的时候已经有给申请过了，镇政府也有批准，钱都给到了，毕竟镇里是真没啥产业，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回家乡投资，虽然规模不大，也不是啥好产业，也聊胜于无，能支持就支持一下了，而且也刚好符合国家补贴范围。
镇上本来就没啥税收，基本全靠财政拨款，预算有限，怎么还可能给补贴，除非继续扩大规模，但是养猪场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哪里还能扩大规模。
马文亮讪讪的笑了笑：“也算是好消息，但是不是那个好消息。”
然后指向陈晓道：“常彪，你看这是谁还认识不。”
常彪这是才发现马文亮身边跟着个年轻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下子还真人不出来时谁，村里平常也不怎么见到年轻人，只有过年的头几天才能看到些。
常彪赶紧掏出烟递上道：“眼拙，还真看不出。”
马文亮道：“陈炳树的崽，陈晓。”
陈晓婉拒了常彪递过来的烟，应声道：“彪叔，我没抽烟。”
常彪的嗓门很大，大笑道：“不抽好，不抽好，陈晓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那时候可是个小调皮鬼。”
陈晓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实话有些不太记得，不过一个村的，抱过也正常。
马文亮笑道：“可不是个小调皮鬼，我记得这小子五岁那年，我和他爸在水站打水，一口烟的功夫这小子就不见了踪影，我说坏了，指定是掉水里了，这个要遭，还是他爸陈炳树厉害，顺着壕沟一路追，从跳下去到拧着这小子上来，叼在嘴里的烟都没打湿。”
马文亮说的这事，陈晓听自己爸吹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说实话自己是不信的，很难想象陈炳树是如何在追的过程中嘴里还叼着烟的。
常彪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来。我们里面坐。”
常彪在养猪场旁边搭有简易的屋子，倒也各项设施齐全。常彪叫自己老婆泡好了茶，便叫苦不迭道：“马书记，您可真要帮帮我。”
马文亮道：“常彪，镇上是不可能再给你补贴了，再说了，你总不能一直来靠国家补贴你。”
常彪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养猪场就这样关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不过，陈晓说对养猪场有兴趣，你要是实在支撑不下去，陈晓刚好有兴趣，要不你转手给他算了。”马文亮说完，看了常彪一眼，观察着常彪的表情。
常彪听了马文亮的话，脸顿时僵住，在此之前他即使再困难，也没有想过要转让脱手的事情，咋一听的时候会有些愤怒，但终究愤怒不起来，因为确实有些难以为继了。
马文亮打量了一眼常彪，继续道：“其实这是原本与我没啥关系，你这养猪场一步步建起来不容易，我是知道的，其中我也参与，我也真心是希望能办好，但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说，现在这个样子，能脱手，回些本钱也是好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倒闭，都打了水漂好！”
常彪沉默了，闷声抽着烟，等了一会，马文亮为了打破尴尬，对陈晓说道：“你是不知道，办个养猪场多不容易，这养猪场虽然不大，但是前前后后费了很多心力，比办个大厂子手续也少不了多少，先是选址，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然后是到国土局办养猪用地证明，环保局办环保手续，又要设计好图纸到规划局审核，之后又要到发改委备案，这一些办完之后，还要到畜牧局办理动物防疫合格证，养殖场备案登记手续，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最后还要到工商局办理生产经营许可证！另外为了环保，还要买专门的猪粪污水处理设备，建沼气池等等！”
陈晓点了点头，这一整套下来，听着就让人感觉到不容易，沉吟了一下道：“彪叔，您分析过养猪场亏损的原因在哪里没？”
常彪道：“还能是啥原因，猪肉价格不振，生猪价格一直上不去，而猪饲料价格又一直涨，我看了一下，卖猪饲料的要赚钱，收猪的赚钱，屠宰场要赚钱，卖肉的要赚钱，都向养殖户挤压利润空间，最后只有我们养殖户不赚钱。”
常彪说得有一定道理，农民也好，养殖户也好，不赚钱的根本原因在于掌握不了定价权，所以没有办法把控利润空间，但是也绝不仅仅是常彪说得这样，如果都不赚钱那天底下就没人养猪了，大家也就没猪肉吃了。
养猪场不赚钱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不过好在陈晓知道猪肉价格要大涨，所以就是最后找不到原因也没事。
陈晓道：“彪叔，我是诚心想接手养殖场，如果您愿意转手的话，您算笔账，我按您的实际投入转让给我，当然您和婶的劳动力成本就不能算在里面了，猪场我看到好像还请了人，这个员工工资可以算在里面。您就算亏了个劳力了，看行不？猪场欠的饲料钱也由我来付。”
陈晓之所以这样说，也是知道后面肯定能赚钱，也不意思压价，毕竟是同一个村的乡亲。
马文亮竖了个大拇指：“陈晓，仁义呀，看来你这几年到外面打工挣了不少钱。”
陈晓谦虚笑道：“马叔，哪有，都是省吃俭用存了一点，然后找银行贷了一笔款子。”
马文亮道：“还贷了银行的款子？那可要谨慎些，别到时候还不上。”
“马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马文亮对常彪道：“常彪，你这还考虑啥呢，这好的事去哪里找？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常彪没做声，又掏出烟递了马文亮一根，然后自己点上一支抽了起来，应是在心中权衡。
陈晓和马文亮也没有再说话，这么重大的事情思考一下也正常，于是都默默等着，马文亮也抽起了烟，马文亮知道常彪的纠结，但是有什么办法，现实的情况就摆在那里。
能有人接手，总比倒闭了强。
马文亮也有自己内心的纠结，农村农业虽说是重中之重，但总是低到尘埃里的，有本事的有在外面买房搬出去了，没本事的也在外面挣扎。
虎头山村更是偏远的村落，虽说是鱼米之乡，但地理位置不好，注定是不会有大的发展，即使是走出去在外面混得好的，也没有人会愿意回乡投资。
村里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马文亮有时候想，等到他们这一代人去世了，这个村子还在不在。
想来总是还在的，也许会变成美国那样的农场吧，也许是一片荒芜了。
对于现在还愿意回乡投资的人，马文亮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成功，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家乡带起来，而不至于乡亲们还要背井离乡去打工，睡工地，睡地下室，睡窝棚。否则，前些年他也不会腆着一张老脸，去找那些混出去了的人，一家一家去化缘，终于让村里通了水泥路，通了路灯。
也是现在政府政策好，国家也出一些，只要愿意建设，国家都会补贴！
吸掉两支烟之后，常彪终于说话了：“行吧，不过我想要占10%的股份，钱你可以少付一些。另外我和我老婆想继续在这养猪场干，工资按我们现有养猪场的2个人的工资付就行，一个人一个月三千块钱。我们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再到外面打工了。”
陈晓松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马文亮也松了一口气，好像又有了点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是如此的小及微不足道！
陈晓这孩子不错。
好像还没对象呢！
马文亮露出了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