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最是夕阳那不尽温柔的昏红 168、历国的守护神,败了(下)

武威侯府。

皇帝带着苏明成巡视了一圈,把谢青云入府之后的细节盘问了一遍,对自己的判断愈加笃定。

这小子,如果不是苏卿的学生知机,提前把消息送到谢府,他现在多半难以幸免。

喾帝一面走,一面对落后半个身位的苏明成抱怨道,才刚回来就给朕找麻烦,武威侯脾气本就不好,他家被毁成这样,还不知要怎么安抚他呢。

他平常倒没有这样嘴碎,只是近来的事情有点多,变化有点惊人,他有点收不住性子了。

苏明成皱眉:陛下当真如此认为?

苏卿有不同见解?喾帝道。

苏明成道:臣听到消息入宫,再乘车驾至此,期间最少已过了两个时辰,即便有谢家的插手,谢青云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

二人走上一条长廊,喾帝淡淡道:他要是没点实力,没点潜力,鹏程商会也不会选中他。

苏明成摇了摇头,他不想和皇帝争辩,免得又惹得龙颜大怒。人年纪大了,难免要为后辈子弟多考虑考虑。

陛下,陈典案找到了。一个侍卫来禀告。

长廊尽头,陈亮湿漉漉地小跑过来,在喾帝和苏明成面前跪倒:微臣参见陛下。

起。喾帝淡淡摆手。

陈亮这才起身,向苏明成行弟子礼:老师。

苏明成微微点头:你做得很好。

哪里好?喾帝看了他一眼,不悦溢于言表。

陈亮哆嗦着道:陛下,微臣有罪。

什么罪?喾帝冷冷道。

微臣不该僭越武威侯的案子。陈亮道。

哼。喾帝冷笑,你在武威侯面前不是这样说的,难道你以为漱心院没了,你说的话就也跟着沉到湖里去了?信不信朕也把你沉下去?

陈亮脸色一变,连忙跪了下去:微臣不敢……

喾帝根本不理他了,径自走过长廊。苏明成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起来跟着,他硬着头皮爬起来跟在后面。..

老师,学生是不是捅了大篓子?

苏明成低声道:官绅豪吏目无王法的现象数不胜数,你这次抓了个典型,是有功劳的。

陈亮听了更加害怕:老师,可这典型是咱们历国的守护神啊。

苏明成微微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大历以武立国,也因武而难治。当武者的个人实力影响着国策,这个国家还能维持多久?

我的亲老师啊,皇帝就在前面呢,你的学生我还不想死啊,我不想被沉湖啊……陈亮听得冷汗直流,他知道苏明成是故意说给喾帝听的,君臣为此吵了不知多少次。

陈亮。喾帝突然叫了一声。

微臣在。陈亮连忙小跑着到前头去。

喾帝边走边看他,依你看,谢青云和武威侯谁能获得胜利?

应,应该是,是谢仙士吧。陈亮结结巴巴道。

不可理喻。喾帝目光微带不屑,你们读书人就是目光短浅,今次武道大会,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是武者,你们需要一场深切的体会。

我和老师不同,武者很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但谢仙士更强……陈亮低头走路,这些话一个字也不敢说,因为他不是苏明成,惹怒喾帝,他今天真的会被沉湖。

苏明成淡淡道:陛下,有个最糟的情况,还需要尽早有个心里预设。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喾帝淡淡说,你不外乎想说,谢青云如果死了,飞仙盛会该怎么办。

不是。苏明成

道。

不是?喾帝道。

苏明成道:相反,倘若死的是武威侯,齐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西京恐怕会陷入空前绝后的大武斗。

喾帝先是笑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道: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来到武威侯府门口,他乘上辇车,朕先回宫,有消息了立刻来通知。

陛下,齐太傅回来了。一个侍卫忽然指着街道拐角处,像见了鬼似的颤抖起来。

辇车动了一下又停住,喾帝掀帘看去,只见齐渊在前面走,后面两个家仆抬着个担架,担架上似乎躺着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谁。

喾帝眯眼,极力调动视力,脸色逐渐变得十分精彩。

陈亮远远地看着,心里咯噔一跳,低声对苏明成道:老师,那是武威侯,我认得他的衣服,谢仙士穿的是黑色对襟。

苏明天长叹口气,心中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齐渊来到辇车前头,失魂落魄地行了个礼:陛下,祖父他,他败了。

君臣对视,喾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快,传太医!传太医!

……

太医署的医官得到消息也着实惊呆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武者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也很快就会恢复如初,更何况是武威侯这种级别的超级强者。

十几名医官联合看诊后,得出一个结论:武威侯受了点内伤,开几服药调理调理即可。

医官们走后,喾帝又逗留了半个时辰,好生安抚了齐府上下,这才回到辇车:回宫。

辇车辘辘而去,苏明成和陈亮躬身送别。辇车行了一阵,又传出喾帝的命令,着谢青云即刻入宫见朕。

直至看不见辇车,师生二人这才缓缓离开齐府。

此刻才刚午时,阳光很晒,陈亮有些头晕,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还如同幻梦般不可思议。谢仙士才刚回西京,就大闹武威侯府,还把武威侯给打晕了,这可如何是好?

明禺。苏明成叫了一声。

学生在。陈亮忙应道。

你告个病假吧。苏明成淡淡道。

为何?陈亮一惊。

苏明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朝堂将有一场风波,你避避风头也好。

轻薄的墨色的篆玉在谢青云的手中缓缓化为灰烬。

吸光了一枚篆玉,法力才恢复不到两成,看来我的修为又有进步……谢青云想到最后与镜像的合击技,就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面是无限可能的世界。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一门武学心法进行开元。

他睁开眼睛。谢宝鲲站在数步外的一棵大树下,正抱着膀子靠着树干打盹。他那敞露的胸膛赫然青紫一片,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明明自己已经伤成这样,还替我护法……谢青云心里很受感动,原以为回西京就是走个过场,学个内功心法,再把谢宝树的灵位送入谢氏祖祠,就可以潇洒离去;现在看来,认祖归宗的事情应该要认真对待。

二伯,他站起来,从储物符里取出一个小瓶,你受伤了。

不客气。谢宝鲲还没睁眼,已把瓶子接过去,往嘴里猛倒,然后嚼糖豆似的咬得嘎巴脆,最后睁眼伸了个懒腰,他爷孙两个联手打我,臭不要脸。不过,沧浪诀的内劲有贯穿之效,确实难以防范。别担心,这点伤对你二伯我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好了?

谢青云点头。

咱们回家。

谢宝鲲不由分说,勾着谢青云的脖子往回走。臭小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伤也没有?

其实小侄受了严重的内伤。谢青云一本正经道。

放屁,你自己瞧瞧你的脸色,哪里像重伤的样子?谢宝鲲笑骂,倒是我这个二伯,来助拳的反而伤得比你重,这是什么道理?不行,找个时间我俩切磋切磋,你能击败齐衡,未必就能击败你二伯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谢青云咳了两声,咳咳,小侄怎是二伯对手,实在大可不必。

你不跟我切磋也行,晚上陪二伯喝酒去。谢宝鲲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个酒葫芦,剥去起子就仰头痛饮。

来,你也来。他大喝一口,又递给谢青云。

谢青云心里一动,仰头灌了一气,把葫芦给倒了个空。嘶……好酒!

谢宝鲲大笑,把空的葫芦随手丢在道旁。臭小子,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收场?

谢青云还在被辛辣的酒液呛着整个喉管,闻言嘶哑开嗓:既然武威侯被我给揍了,就跟之前说好的那样,这钱我替他出。陈典案很适合办这件事。

谢宝鲲松手,轻轻在谢青云脑壳上敲了敲:嘿,你小子避重就轻,问题是那两个丫头吗,问题是你把齐家得罪惨了,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要怎么报复你呢。

相比起他们的报复,我更担心太公不肯让我认祖归宗,那样我就学不到谢家的上乘武学了,据说开元时所用心法越上乘,效果越好。谢青云觉得谢宝鲲有一种极强的亲和力,让他不自觉地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当然,现在我知道谢宝树的骨灰还没有进入祖祠,看来太公对我没第一时间回来见他很不满意。

你小子怎么直呼你爹的姓名,跟你弟弟一样没大没小。

哦?元敌果然比我小?

据我所知,小了两个月。

至于你认祖归宗的事情,谢宝鲲看着他,还要看太公怎么说。另外,你爹生性叛逆乖张,不受太公待见,最终落得病死异乡的下场,没入祖祠跟你关系不大。

谢青云陷入了沉思。

官道上,一队金甲卫士纵马而来,在二人面前停住,为首的跳下马,神色冷峻地道:谢青云,陛下要见你。

谢青云下意识地看向谢宝鲲,后者拍了拍他,你去吧,皇帝不会为难你。家里我先替你探探太公的口风,我会让人在宫门口候着,你出来就先拜见太公,可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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