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刚开始小的只是五房杂役。”
李默笑了笑，“幸蒙司使大人提携，先是把我调到巡察房辅案，后面看我表现不错，又提拔我成了巡察使文助。”
杂役？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顾兴还真不敢相信一身书生之气的李默竟是杂役出身。
照这样看来，李默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能从一个杂役做到巡察使文助，这可不容易啊，运气和能力缺一不可。
但不管是辅案还是文助，都没有官阶，现在的李默只能算个吏（股级），想要成为官，得看命。
如果他能成为巡察使，就真的是逆天改命了。
“你觉得鉴廉司如何？”
顾兴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是想知道李默对鉴廉司的态度。
纵观他前世之历史，每朝每代都反腐反贪，尤以明太祖朱元璋最铁血狠辣，杀得贪官嗷嗷乱叫，但依旧遏制不住贪婪之风。
这个大夏王朝的皇上似乎也特别重视吏治，甚至专门成立了这个鉴廉司，乍一看是励精图治的好皇上，但顾兴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当然了。
也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很好。”
李默几乎不假思索的回道。
“好在哪里？”顾兴顺势追问。
“监察百官，有助吏治清明。”
李默在鉴廉司待的时间比顾兴长得多，这些年做辅案文助，他见过太多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让这样的人治理一方，百姓怨声载道，遗祸无穷。
有些人为敛财，巧立名目，私加税赋，巧取豪夺，中饱私囊。
只能说大夏王朝的老百姓太能忍耐了，破房一间，果腹便可，若非如此，恐怕早有民变。
直到应昌三年，鉴廉司正是成立，官场风气才大有改善。
某种意义上来说，鉴廉司救得不是百姓，救得是当朝者自己。
“吏治清明，谈何容易。”
顾兴叹了口气，高压反腐反贪未必能有效的遏制贪腐。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类似鉴廉司的机构，可是贪官污吏依旧犹如过江之鲫，前腐后继。
到底怎样才能让为官之人为民谋利，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们鉴廉司对于贪官污吏的震慑是有目共睹的。”
说到这一点，李默颇为自豪。
做文助这些年，他跟着巡察使查了不少贪官污吏，确实拔掉了不少毒瘤，赢得了民心。
这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贪墨之风横行，让清正廉明之人，有一席之地，不至于成为官场上的异类。
“六年都在鉴廉司，算是个老人了，这六年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威胁？怕过吗？”
巡察使每到一个地方，要查的都是当地有权有势之人，甚至是一个利益集团，虽然鉴廉司的这块招牌让人忌惮，轻易不敢妄动。
但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真把人逼到死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像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查个知县就被人家搞死了，更不要说知府知州这一级别的官员了。
还有宋硕，刚到清平县，一把火，人没了，朝不保夕，这个工作太危险了，睡觉都得睁只眼，不然的话，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呃……”
李默一脸古怪之色，“威胁倒是没有，利诱却是不少。”
他虽然只是巡察使文助，芝麻绿豆大点的权力，根本微不足道。
但因为常伴巡察使身旁，加之是鉴廉司内部之人，能提前知晓不少消息。
因此，很多人曾经给他送礼，拉拢他，暗示他，讨好他。
面对财色诱惑，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最后他还是守住了底线。
不是他意志有多坚定，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往前踏出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彻底回不了头的那种。
即便可以逍遥快活一时，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鉴廉司负责监察百官，同时鉴廉司内部也有自查的手段，每年都不知道抓多少内鬼。
正是深知其险，李默才不愿意突破底线，他还想凭自己的努力再往上爬一爬，而不是潇洒几年，沦为阶下囚。
至于顾兴所说的危险和威胁，他从未遇到过。
其实这里面有个误区。
顾兴身为巡察使，是查案第一责任人，这才是贪官污吏忌惮的，巡察使文助以及其他人等，杀了宰了的有什么意义？
“哦，没有威逼，只有利诱，看来你并没有被那些人拉下水。”
顾兴笑了笑。
如果李默已经被拉下水，提到这个问题，他应该会很惶恐惊措，而不是坦然处之。
“你说这次如果我们都死在了清平县，上面会当如何？”
闻言，李默的心脏骤然一窒，“若当真如此，我相信司使大人定会再派人前去清平县彻查真相。”
“倘若派去的人又都死了呢？”
顾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李默，而这话却听得李默心惊肉跳。
鉴廉司两波巡察使都暴毙于一个地方，恐怕是个人都知道这不是意外，不是巧合，而是公然对抗鉴廉司。
这件事必然会传到皇上耳中，届时清平县上上下下的官员不死也得脱层皮。
必要时候，朝廷会动用铁血手腕把清平县的官员从上至下一撸到底，甚至是先抓后查，挂牌督办，凡涉案者，下场都会极惨。
哪怕无辜者，恐怕也会受此事牵连，革职流放，永不录用。
别说清平县，就是整个听元府，乃至阳州，都没人敢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无论如何，鉴廉司的巡察使是绝对不能动的，动之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是连着动两次。
真当皇权只讲证据，不讲颜面的吗？
“大人，前几日我听说丙组组长宋硕带人去了清平县……”
顾兴的问话让李默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事情，可他话未说完，便被顾兴打断了，“宋硕已经死了。”
宋硕死了？
李默浑身一震，满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从顾兴要他们换衣服去清平县开始，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真不幸被他猜中了。
宋硕可是鉴廉司巡察使啊，竟然死在了清平县，他都不需要问死因，就知道宋硕之死绝非意外。
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鉴廉司的巡察使都敢杀，这件事大条了。
而听到宋硕身死的消息，孙成顿时脸色大变。
他的结义兄弟刘明就是负责保护宋硕的，现在宋硕死了，刘明恐怕也凶多吉少啊。
就算刘明没事，一样会生不如死，自己负责保护的巡察使死了，他没有好下场的。
“怎么？怕了？”
望着李默难看的脸色，顾兴打趣道。
“没…没有，只是我没想到有人敢杀巡察使，如此看来清平县肯定有大问题。”
李默咽了一口口水。
在鉴廉司做事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巡察使被杀，确实感到震惊。
如果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已经被干掉过一次了，想必会更加震惊。
巡察使。
绝对是高危职业，类似某国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