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诡谲离奇暗流涌动

一夜无话。

不觉已是天亮。

破晓的晨曦撒在顾兴的身上,暖洋洋的,他慵懒的睁开眼睛,睫毛上湿湿的,都是露水。

身上披着的衣服也变得很潮,头发上皆是细微的水珠。

环顾四周,这些灾民或躺或蜷或倚,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

冉冉的篝火早已熄灭,徒留发白的灰烬,而那壮汉已然不知所踪。

“少主,你醒了?”

王尚魁梧的身躯站在他面前,弯着腰小声问道。

顾兴嘱咐他们人前要叫四弟,王尚比李默还不习惯咧,干脆掐着嗓子小点声叫少主。

“孙成呢?”

顾兴发现李默还在熟睡,孙成不知道去哪了,他掸了掸衣服,又对着王尚问道。

“他说去破庙里看看,顺道方便一下。”

王尚咧嘴笑了笑,头一回听说有人大早上看死人的。

“哦。”

顾兴点点头,旋即又看向昨晚的那个老伯轻声叫道,“老伯。”

没有反应,许是睡得太死了。

“老伯?”

顾兴又叫了一声,没成想这一声把旁边的李默惊醒了。

看着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的老伯,顾兴眉头一拧,王尚则走过去拍了拍那老伯,结果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王尚单手放在老伯的鼻孔,又号了一下他的手腕,随后对着顾兴摇了摇头,“死了。”

顾兴有些难受,昨晚还跟他聊得好好的一位老人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人间太苦,下次不来了。

就在顾兴悲伤于老伯的猝然离世之时,孙成回来了。

“大人,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孙成低声对着顾兴说道。

“说下去。”顾兴道。

“刚才我去破庙里看了一下,里面都是死人,但是很奇怪,没有孩子。”

闻言,顾兴眼睛一眯,“你确定?”

“确定,我都翻遍了,一个孩子都没有,这事有点蹊跷,怎么可能死的都是大人,没有孩子呢。”

事情变得愈发诡异。

孙成说得没错,这么多人被饿死,不可能没有孩子。

难道……

顾兴不敢再细想下去,“这边的事我们管不了,等到清平县之后,我写一封信给老师,让他派人过来调查这些事。”

此次出来,他奉命调查清平县,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因而,只能把昨晚的所见所闻写在信中交给老师,之后怎么处理,就轮不到他操心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小小的巡察使,仅有监察权,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别人怕他,怕的是鉴廉司这三个字,怕的是自己那点烂事被翻出来,若非如此,谁吊他?

“走吧,还有一天的路要赶呢。”

“是。”

顾兴他们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亦如他们出现的时候,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吃点东西吧大人。”

孙成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块烙饼,看他递过来的烙饼,顾兴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老伯。

早知道就再多给他一块烙饼了,黄泉路上不做饿死鬼。

“大人?你怎么了?”

见顾兴看着烙饼直发呆,孙成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可不会想到顾兴是睹物思人,想到了那个不知是饿死还是病死的老伯。

其实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孙成见过太多的悲剧和生生死死,早已经麻木,或许只有卖女苟活的那个男人才能撩动他的心弦吧。

至于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死了就死了,孙成反正是没往心里去。

“没什么,你们也吃吧。”

顾兴接过烙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

清平县县衙。

气氛异常压抑,七八个人站在那里却没人说话,堂内死一般的寂静,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

大腹便便的清平知县吕文瑞打破了这可怕的沉寂,“巡使大人,除本县县丞在忙赈灾事宜,一时抽不开身耽搁了,其他该到的人均已齐,您请问话吧。”

吕文瑞肉嘟嘟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现在是如坐针毯,上一个巡察使死在了清平县驿馆,而他作为清平县的一把手,自然脱不了干系。

这次如果再出意外,别说这顶乌纱帽,颈上人头能不能留住都两说。

他口中的巡察使并非顾兴,而是巡察房丁组组长褚健。

昨日顾兴和任铭昀谈罢,他前脚刚走,任铭昀就责派褚健前去清平县调查宋硕死亡并贪墨赈灾钱粮之事。

本来任铭昀打算告诉褚健顾兴暗查的事情,而他过去之后,只需要做做样子给清平县上上下下的官吏以压力,让他们把精力都放在应付调查上面,剩下的就交给顾兴。

可是话到嘴里,任铭昀又想到顾兴说他暗访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而就没有告诉褚健实情。

反而是叮嘱褚健,一定要全力以赴,调查清楚宋硕死亡的真正原因以及清平县到底有没有贪墨赈灾钱粮。

褚健情知事态严重,准备妥当之后,连夜动身赶路,天光未亮他就到了清平县。

见到吕文瑞之后,褚健即刻叫他协助查案,立马召集清平县相关人员,询问宋硕之死的细节和赈灾的情况。

看着富态的吕文瑞,褚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假的笑容,“辛苦吕知县了,我也是公事公办,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巡使大人客气了,都是应该的,宋巡使意外殂于驿馆,我是有责任的。”

吕文瑞一张口就把宋硕的死说成是意外,明显是想撇清关系。

只要宋硕不是死于非命,他就屁事没有,所谓的责任纯粹是客套话。

但如果宋硕是被人暗害,他这个知县的责任就大了,搞不好会被降职,甚至削官。

“意外?”

褚健的眉头拧成一团,颇为不悦的说道:“吕知县,恕我直言,宋巡使的死,现在说意外是不是早了些?”

“是是是,是我草率了,应该巡使大人调查之后才能下结论。”

吕文瑞不敢驳斥褚健的话。

虽说他是一县父母官,级别比褚健高许多,但人家是鉴廉司的,后台太硬,惹不得。

对于他们来说,鉴廉司的人都是瘟神,避之唯恐不及,打上交道就发怵。

有这种心理作祟,气势上自然强硬不起来。

“谁是仵作?”

褚健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

“回巡使大人,下官乃清平县刑令杨飞,仵作在外面候着呢,随时听大人问话。”

褚健话音刚落,只见一燕颔虎须的中年人对着他躬身说道。

能站在这里的都算是官,一个仵作自然不配与他们一同听候巡使问询,除非特意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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