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雨笑眯眯地转身去了楼上，大厅的这块位置一下子就剩下了季宸宁和程稚心。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程稚心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季宸宁却是在探究的看她。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医院回来了？”
听见身旁人开口，程稚心只觉脊背一阵凉意滚过，明明她没有错，却感觉像做贼心虚一般。带着这种心虚感去面对季宸宁，简直太糟糕了。
“那里没有我什么事，想到今天疏雨约我晚上一起看昙花，就直接来了。”程稚心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毕竟她化了妆。
这自我暗示果然有效，程稚心显得平静了很多。
季宸宁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擦了一下程稚心的脸颊，食指上立刻有淡淡的散粉浮现:“怎么突然想到化这么浓的妆？”
程稚心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因为这一碰又起了惊涛骇浪，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方面是因为吓得，另一方面是因为季宸宁就坐在她右边，碰得是她被打的那边脸颊，有点疼。
“怎么了？”季宸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拇指与食指搓了搓，将粉弹掉。
“没事。”程稚心平静下来，勉强开玩笑，“这妆是我好不容易才化好的，你给我弄花了怎么办。”
季宸宁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你今天去见璟然，他什么反应？”
“一切正常。”程稚心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打定主意不能将季璟然今天情绪失控的事情说出来。
“正常他动手打了你？”
男人的语气有一瞬间下沉，程稚心心惊胆战地感觉到身边散发的冷气，心猛地一跳。她强自镇定地转过头去看向季宸宁，却在触及到他锐利的双眸时，又缩了回来。
“他没有动手打我。”她低低地辩护了一句，但余光在瞄到男人寒冷如冰的面色时，声音还是不自觉低了下去。
季宸宁悠悠地俯视着面前低下的小脑袋:“你很不擅长撒谎。”
一开始他根本没想到季璟然会动手打人，但程稚心今天一反常态地早早从医院里出来，突然来了季家却并没有给他通知，以及这浓厚的妆容，都给了他很奇怪的感觉。
本想试探一番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却不想碰到她脸颊后，她会有感觉到痛的条件反射，这才让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没想到程稚心这么不经诈，让他一试便暴露出来了。
“我……”程稚心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结巴了几句又闭上了嘴，神情慢慢地松缓下来，疲惫和悲伤像是突破了堤坝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所有的冷意和愤怒，在看见她眼里的难过和悲痛的一刹那便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季宸宁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他只是在气头上，你不要怪她。”程稚心知道男人看到她被打了一定很生气，他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怯生生地为季璟然说几句话。
“他打你，你还替他说话。”季宸宁有些无奈，话里虽然还有指责，但语气已经和缓了很多，至少不像方才那么冰冷了。
他何尝不知道程稚心跑到老宅来，还在脸上化了浓妆，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这会儿他要是再生气的话，又该把她吓到了。
尽管心里的怒意依然躁动不安，但季宸宁还是生生克制住了，他不想让眼前的女孩感觉到任何一丝不安。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松动，程稚心心里有了些底，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看，化个妆别人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不代表不存在过。”虽说已经克制住怀里情绪，但季宸宁脸色仍然不太好看，他看着女孩，沉声道，“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弟弟坦诚相告之后，那人对程稚心的态度会有所转变才对，没想到这次竟然都已经直接动手了。
“也没说什么……”
程稚心犹豫着要不要跟季宸宁说，她怕认听了会生气，但男人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补充警告道:“一个字也不要落下。”
女孩张了张嘴，最终点点头，将一切如实到来。
他们现在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有困难一起解决，的确不应该有什么瞒着对方。
“他说想让我跟他重新在一起。”程稚心表情有些惆怅，她看了一眼季宸宁微微变化的面色，连忙解释道，“但是我没有答应他。”
“所以他打了你。”季宸宁面如寒冰，没有任何要融化的迹象。
程稚心仅仅只说了一个开头，他便已经自己想清楚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仅仅因为这件事便生怒，动手打人，他未免有些……太懂事了！”季宸宁看了一眼程稚心，还是收回了那些尚未出口的重话。
到底是他亲弟弟，想必也不会乐意听见他说他。
“不是的，他只是太生气了。”程稚心有心想替季璟然解释两句，只希望这兄弟俩的关系不要因为她而生了隔阂才好。
“我最初进去的时候，他也有向我好好道歉，说以前那么对我感到很抱歉。”
但季宸宁的心神大半还沉浸在程稚心的那一巴掌中，这会儿听见自己弟弟先道歉的事也没什么反应，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浇灭他心里升腾起的怒火。
尤其是听到季璟然想要跟程稚心重新开始时，他唯一庆幸的便是程稚心的心如今在他这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缝隙可以容得下其他人。
程稚心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所想，也许是季宸宁给她的感觉太过可靠，也许是她一个人憋闷在心底太过难受，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今天在病房里的左右为难都说了出来。
“宸宁，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喃喃道，却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被人紧紧地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不要离开我。”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程稚心愣了一下，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她轻轻地反抱住男人，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宽厚的脊背。
“放心吧，我不会的。”
原来她还是没有给够身旁这个男人安全感，在季璟然出现的时候，他偶尔也会神经紧绷，想着她会不会离开他。
但是他们经历过这么多磨难才在一起，两人之间早就已经密不可分，她怎么会离开他呢。
季宸宁低低的一声，似乎是应了。
程稚心心里柔软成一团，那些令她左右为难的事仿佛也在渐渐远去，如同拨开云雾见了青天似的逐渐明朗起来。
她像只猫儿似的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后才觉得不对劲，眼角余光下移，顿时惊叫一声，忙用手去推身边人:“我脸上的妆都蹭到你的衣服上了！”
为了遮掩住她脸上的巴掌印，她捈了不遮瑕膏和粉底液，再加上皮肤白，她选的是最白的那一个色号，如今全蹭在了季宸宁衣服上，黑色的西装上一片白渍格外显眼。
“蹭就蹭吧。”男人低笑了几声，语气毫不在意，“要不要我把另一边也给你。”
程稚心脸有点红，她嘟囔了几句，到底窝在爱人的怀里没有再动弹。
但其他人却不会给他们这么长的安逸时光。
“哎呦，我这是看见了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啧啧，大哥大嫂你们真是要教坏我这个小孩子啊！”
楼梯处传来了女孩活泼的怪叫声，程稚心抬眸看过去，发现季疏雨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并嗓门大到将其他地方的佣人目光吸引过来时，顿时脸红地用力推着身旁恋人。
季宸宁知道她面皮薄，倒是没有做什么，只顺带回眸扫了一眼自家瞎起哄的妹妹。
季疏雨才不怕他，她现在跟程稚心关系处得好，有人撑腰了呢。
“大哥，几十万的西装说扔就扔，土豪呀。”她笑眯眯地竖了竖大拇指，目光瞟了一眼自己哥哥衣服上的粉底液，很明显在挤兑他。
季宸宁瞧了她一眼，慢声道:“我看你在家闲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公司去了，最近有个项目在跟裴氏交接，不如就你去如何？”
嘴角的笑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僵住，季疏雨讪讪地往后面退了几步，连忙拒绝:“不，不用，我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交接的事您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随后拔腿开溜。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程稚心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恋人:“疏雨……似乎对裴氏有点抗拒？”
她方才捕捉到了对方脸上变化的小情绪。
“她哪里是抵抗裴氏，她是抵抗裴氏里的某个人。”季宸宁嗤笑一声，没有对这个问题作过多纠缠，便抬眸看向程稚心，“去卸了妆，我拿冰袋给你再冷敷一下。”
“哦。”程稚心乖乖起身上楼，反正她都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再化妆掩盖着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