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哕鸾宫失火

第二天早朝,皇帝下旨,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擢升为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左庶子孙承宗升为少詹事为日讲官。这两项任命倒是没有人反对。退朝后,他先与徐光启一起进了御书房。

行礼后,徐光启坐了下来。朱由校哽咽着说道:“一年之前,有天晚上朕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太祖皇帝对朕说,国朝传来二百多年,现正危机存亡之时,外有建奴肆虐,内有饥馑遍地,如不奋起振兴,则大明不到三十年而亡。太祖命朕早做准备,无须顾忌。朕听从太祖之命,修兵革,制良种,引泰西之学,欲强国之根本。不料一年后竟然是朕坐于此地,若早知如此,朕宁愿是父康祖健,好让朕能承欢膝下。”一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徐光启心中最大的困惑终于解开,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陛下孝心天地可鉴,怎奈天不假年,臣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不可伤心过甚以免有伤圣体。”

“朕初御天下,深感责任重大,而朕又才疏学浅,欲请先生为朕荐良材以为国用。良材之一者,为精通泰西之天文,地理,机械,火器,算术之人;良材之二者,为精于财政,长于农事之人;良材之三者,为长于兵事,擅长练兵与带兵之人。请先生明日上本,将此等良材分类呈于朕前。”

这是对徐光启绝对信任的表示,一下子要他推荐这么多官员,就是首辅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徐光启心内感激,又跪下来谢恩。朱由校连忙扶起道:“只有一点要求,先生所荐之人,只求有其才,其余不足论。”这就是唯才是举的意思了,他怕徐光启要求太高,所以加了这么一句。

“谨遵圣上谕旨。”

“你我有师生之情,请先生不要如此拘礼。另外,先生可否告诉朕,朝中官员谁是东林党人呀。”

徐光启迟疑道:“启禀陛下,所谓东林党者,乃政敌攻讦之语也,臣不敢言。”

朱由校这才明白,东林党是别人攻击东林人时才会用的词,一个东林人不会站出来说“我是东林党”,因为此时党这个字常常被视为朋党,是个贬义词。徐光启这人很厚道,没有乘机攻击别人,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问法吧“朝中群臣,应该有一些派别吧,不如先生就给朕详细讲讲?”

于是徐光启只好勉为其难地给他讲了一下基本的情况。当然他都不是用的党字,但朱由校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朝中现在大概有几个党,东林党,比如杨涟,左光斗,周嘉谟,赵南星,刘一燝,韩爌,还有不在职的叶向高,李三才都是东林党的著名人物,而孙承宗竟然也是;然后就是浙党,象首辅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就是;楚党,象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就是,熊廷弼也是楚党;齐党,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就是;总体来说,东林党势力最大,因为他们在先帝当太子一事上出力最多。朱由校想,自己想要重用东林党,只是现在已经得罪了李三才,然后杨涟和左光斗自己也不喜欢,是不是自己太过苛求?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至少是一心为公的?只是表达方式的问题,或者是立场问题,使自己对他们没有好感。古语有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能现在就把这些人一棍子打死,慢慢看吧,只要是能一心为国,他们朕还是要用的。

最后就是大炮的事了,朱由校道:“上次交代的购买大炮之事,现在可以进行了。另外重点是人才,铸炮人才和操炮人才,越多越好,只买炮就会受制于夷人。”徐光启也深以为然。

徐光启离去后,召孙承宗进觏。这人长得很威武,虽然年近六十,却是铁面剑眉,须发怒张,不象文士倒象个武将。前世看过孙承宗督师辽东布置宁锦防线的故事,也知道他最后壮烈殉国的事,所以朱由校对这人天然就有好感。

双方坐下之后,朱由校先就向他请教现在辽东的局势,孙承宗正好平日关心边事,就详细地为他解说了一遍:万历四十七年,杨镐兵败萨尔浒,朝廷起用了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结果还没出京师,开原被后金攻克,等他赶到山海关时,铁岭已失,沈阳和其他城堡的军民一时间全都逃窜了,辽阳一带人心不安。熊廷弼将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斩首,又把贪污的将领陈伦杀了,并上书弹劾、罢免了总兵官李如桢,用李怀信替换了他。他督促士兵打造战车,置办火器,开挖战濠,修筑城墙,做御敌守城的准备。他的命令坚决,有法必行,几个月下来,守备大为牢固了,当地军民的心重新稳定下来了。

泰昌元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努尔哈赤进攻蒲河,明朝将士散亡七百多人,不过贺世贤等将领也有斩敌俘敌的功劳。现今朝廷正派给事中姚宗文在辽东检阅,听闻其与熊廷弼意见多有不合,但还没有回来,所以不知道到底如何。

朱由校对熊廷弼不了解,但是听孙承宗说来,似乎他对熊廷弼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然后朱由校请教孙承宗辽东之策,孙承宗以不了解情况为由不做置评,这使得朱由校对他的印象更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个搞实事的人。

这时太监来报,哕鸾宫突然失火。朱由校大急,冲出书房就往哕鸾宫中跑去,周遇吉现在已是皇上贴身侍卫,也紧跟着一起跑,两人跑到哕鸾宫时,火已经扑灭,李选侍和媞媞正在抱头痛哭。

看到媞媞无事,先松了一口气,再仔细打量李选侍和媞媞,都穿着粗布衣,面有菜色。媞媞先看到他,叫了一声“皇兄”就不再说话了,两只大眼睛里面又是委屈,又是惶恐,看得朱由校心里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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