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远表情冷静得可怕，“警方怎么说？”
万福艰难地哽咽，“刹车出了故障，再加上前面的货车行速过快，司机反映不及时，车子直接撞上了花墙，安全气囊没完全弹出，货车上的钢管穿破车窗，直插，直插董事长的胸腔。”
他赶过来的时候，也只来得及看见景昊逸被推进手术室的最后一面，满身满床都是血，所过之处的地板上也都是血迹，短粗的钢管竖叉在他胸口处，那副惨状，他甚至不忍心再回忆一次。
“还有司机小李在送往医院之前就，就去了。”
要不是他拼死相护，恐怕景昊逸连被送到医院的机会都没有。
景明远喉结攒动，面无表情沉默地靠墙站着，眸底血红紧盯着手术室不眨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白天到黑夜，整整十二个小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靠墙站着的景明远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明远，明远，”林婉华也不知道从哪收到了消息，穿着丝绸睡衣，披散着长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你爸现在怎么样？出来了没？”
景明远的腿有些麻，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没站稳，等腿麻的那股劲过去才转而扶住她反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明明早就封锁了消息才对。
“什么叫我怎么过来的，电视上都登了，要不是我自己看见，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连跟我说都不说一声。”
林婉华从电视上看到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天真地觉得不过是同名同姓，可，可当看到他在手术室门口站着的那刻，心就碎了，崩溃地跪倒在地，“你爸要是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办？！”
他要是这一觉不醒，那家产可该怎么分。
前两天他二婶说的景昊逸私底下已经偷偷议好遗嘱，打算把所有资产都转交给景明盛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景明远疲倦地伸手拽她，“妈，起来，结果还没出来呢。”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明远，你赶紧回公司，医院这边让你万叔看着。”
林婉华突然窜了起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现在外面都传开了，景昊逸出了车祸，那景氏就相当于群头无主，这种时候正是别人趁虚而入抢着上位的时机，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得逞。
这种时候她想得居然还是那些身外之物，景明远看着眼前的母亲，只觉得陌生。
“你别这么看我，这就是现实你懂不懂？！要是没有我在背后谋算，你认为你之前二十多年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你那些朋友在家里都是什么地位，你不懂嘛！”
他生疏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林婉华，她崩溃地大喊。
景明远放开她的手，“公司的事有专业人士去操心，爸这边我来照顾，你只管回去好好应付那些来打听消息的人就行，别什么都往外说。”
林婉华气不可及，“我怎么说你就是不懂呢，算了算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有本事了，也饿不着自己，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但明美的事你必须给我撑场子。”
景昊逸车祸现场的惨状，她已经从电视上看到了，大概这次有点悬，为了景明美的以后考虑，必须得在他去世之前把人嫁出去，要不然，这一守就是两三年，人老珠黄不说，将来什么情况都还说不准。
“明少，”亮了整整十三个小时的红灯总算是灭了，院长和副院长满脸疲倦地走了出来，“景董事长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情况不妙，你们，你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都是熟人，院长跟景昊逸更是大学同学，虽然难过但有些实话不得不说。
林婉华深呼吸一口气，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好在万福及时接住她。
景明远手脚发凉地站在昏黄的走廊中，听着寂静环境中的设施轻鸣，他越过院长看向他们身后的手术室，眼底泛起些许水光。
垂在身侧两旁的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痕迹，薄唇微启，沉重地开口，“先把夫人送回家，让陈妈多照顾点，有人登门，一律不见，至于公司，还要劳烦万叔多加担待。”
成年人的心痛藏在心底，哪怕再难受也要保持冷静，安排好所有。
景明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些命令的，等人把林婉华送走之后，景昊逸也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他带着呼吸罩，紧闭着双眼，苍老且衰弱地躺在手术床上。
院长摘掉口罩和帽子，站在他身边，陪他一同看着景昊逸被推进icu，“先住段时间的icu，院方这边尽快安排专家，商议抢救方案。”
“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钱或者任何设备都没问。”
他站在走廊里，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转眼之间就变得苍老许多的父亲，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的鬓角居然已经有了白发。
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人生的半辈子刚过去，就，就……
景明远忽然什么也想不到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记不清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后，明明是夏天，过往的行人都穿着短袖，景明远却觉得好冷，好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冷。
“明远。”
夏妍妍今天早上才看到报道，知道之后就匆匆地赶了过来，当看到独自站在走廊，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的景明远时，心疼无以言表。
她慢慢地靠近，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后背，又是一声轻喊，“明远。”
快被冻成冰雕的身体从腰部开始渐渐回暖。
景明远僵硬地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明远，”夏妍妍唤着喊着，很温柔又满是依赖，她牵着他的手，绕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心疼地踮脚轻吻，“明远。”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安慰。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就是时刻告诉他，她在，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