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乱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婉华居然跑到窗边，一条腿都已经迈在窗框外。
这艘渔船虽说平时是用来送水货的，但是因着主人细心精致，便给船舱的四周按了窗，能够直接从里面往外看。
窗户开得很宽，四面都有。
林婉华坐在那儿，至少还剩下一半富余，她半条腿悬在水面上，漫不经心地晃悠着，夜晚的江面仿若深不见底的血口大嘴，贪婪肆意地吞噬一切。
梳好的头发又被弄乱了，乱七八糟地散在脑后，几缕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景明美心都快停止了跳动，她紧张地往前走，“妈，你快下来，这一点也不好玩，你下来我带去你吃好吃的。”
她耐心地哄着，林婉华视若未闻，身子半倾地往外悬着。
林婉华的精神状态不好，夏妍妍也担心她会出事，没有再闹，紧张地看向她，四处打量着巡视着有没有其他能解救的办法。
船长固定好航向，本来打算上来看看情况，见到这一幕，心都快从喉咙眼里跳出去了，“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这条船可千万不能出人命！”
夏妍妍正好在门口，担心他会惊扰了林婉华，将人拉了过来，小声地打听着，“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能够到她那边？”
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林婉华位置跳得很巧，正在船尾，那边的窗直接伸出船体，从里面来看，唯一能够过去的办法只有正面。
船长连忙说道，“有的，外面的甲板是半圆形，最左边的弧角正好能够到那边的窗。”
有办法就好，夏妍妍立即将这个消息转述给了小罗，“你从甲板上过去，我们里应外合，直接把人给拖下来。”
小罗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皱着眉在犹豫。
“人命关天，别犹豫了，”夏妍妍着急地推着他出去，“你放心，在林婉华没事之前我绝对不会乱来。”
她举着手指发誓，小罗半信半疑，余光瞥见林婉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条腿都挂在窗外了，也顾不上犹豫，严肃地点头，跟着船长离开。
夏妍妍遵守承诺，没有逃跑，而是朝着林婉华走去。
岂料，本来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林婉华看见她往这边走，突然惊恐地大叫，“你走，走！我不想看见你，明美，让她走！”
她反应激烈，夏妍妍连忙停住了脚步。
住院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精准地喊出人名，众人又惊又喜，也顾不上深想她为什么对夏妍妍这么害怕，连忙让景明美上前，“对，我是明美，妈，你快下来，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
景明美期盼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这个过程中，林婉华始终警惕地盯着夏妍妍，原本打算里应外合的夏妍妍见状只能站着不动。
昏暗的灯光下，林婉华看向她的眼神异常清明。
夏妍妍心底一惊，疑惑地再次看去，只见林婉华又恢复到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手舞足蹈地到处乱踢，已经挪到窗边的景明美不敢再往前走，生怕会刺激到她直接跌进海里。
就在这时，从夏妍妍这个方向清楚地看到小罗已经站在窗户下，时刻准备着伸手去接，她立即大喊了一声，“明美，动手！”
说那时迟那时快，景明美和小罗两人配合默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推一拉，迅速地将林婉华拽了下来。
“妈，你没事吧？”
被当成肉垫的景明美第一时间就去关心林婉华的情况，谁知，对方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突然尖锐地大叫，癫狂地到处乱窜，甚至一头撞上了刚从窗户外边爬进来的小罗身上。
她用了全力，没有丝毫防备又被直直撞上脆弱小腹的小罗痛得龇牙咧嘴。
见状，夏妍妍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上去帮忙，刚迈出去一步，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回想起刚才林婉华那奇怪的眼神，眉头微蹙，神情复杂地看向跟疯子一样的某人。
那样的眼神，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清醒的样子。
她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斜眸看了眼已经离岸边有不少距离的水面，红唇紧抿，下定决心，猛地扭头往门外跑去。
甲板上的风很大，本就晕船的夏妍妍更是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够死在船上。
她走到栏杆边，低头看着黑漆漆的水面，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心一横就往下跳，这大冬天的，江水冷得刺骨，到了水里，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扑通一声，一阵水声，船舱里的人愣了，随即快步跑了出来，只依稀看到一片水花。
“少夫人！”
“妍妍！”
惊慌的喊声被夏妍妍抛之脑后，她笨拙地用着狗爬往回游，从船上看也就丁点的距离，怎么真跳进水里，就这么远。
已经感觉快游了半个世纪了的夏妍妍，转头往回看，才发现自己还没游到两米，心情沉重地连带着双手都没了力气。
冷，好冷，快要死了的那种冷。
止不住打冷颤的夏妍妍无力地划了两下，江水就像是跟她作对一样，诡异地原地打转，身子越来越沉，下巴直接碰到了冰凉的江水，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妄图自救，然而没用。
依稀之间能够听见后面传来水花的扑通声，不想被抓住的夏妍妍瞬间清醒了过来，瞪着眼拼命地往前划。
小罗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夫人，你快回来。”
都已经被冻成这样了的夏妍妍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她呛得直咳嗽，倔强地游着狗爬，闷头往前游，原地划手也好，进度微妙也好，她绝对不能回去！
江风猖狂，飒飒作响。
夏妍妍被吹得双眼微闭，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就在她认为自己又要被抓回去了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景明远的声音。
有人在喊，“阿妍！”
大概是她在做梦吧，怎么可能是景明远，他应该已经走了才对。
那个愚蠢的家伙都能干得出将自己送走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回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