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火堆燃烧成的灰烬里有许多弯弯曲曲的路线,欢娣看不出她接下来要走的是哪一条。

与猫头鹰的事情应该算解决了吧,她不想在笨笨鸡呆下去。她整天在后院杀鸡拔鸡毛,除了鸡与阿婆,没见其他人,也没有时间打听王壹有没有来落刀城。

她想去上次的老亲王府看看,那里花钱打听有关刀的情报,王壹不也是来寻刀的么?有没有可能去过那里?

她先回笨笨鸡与阿婆告别。阿婆在她危难之时收留了她,对来找她的猫头鹰的人撒谎。虽然工作量很大,但阿婆赚的也不多,不时有地痞无赖白吃,阿婆只能在后院咬牙切齿咒骂一番。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她没来过,早上这一带行人稀少,她循着鸡叫声找到人家问路,这里还是城西,后面三街离此不远。

阿婆没有强行挽留,“你惹到他们,最好是换个地方。昨晚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孤单一个能去哪里呢?”

“阿婆,我有地方去的,你没有帮手,会不会影响生意?”

“有什么影响的,赚的多还不是给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白吃了,少赚少给。我不用你担心,你顾好自己就行。”

阿婆掐着一只大公鸡的翅膀,将鸡脖子上的毛拔开,拿刀一割,提起鸡冠,鸡血汩汩地流到一个放了小撖盐的有缺口的碗中。

“哎,你走呀,我不送了,我还要杀鸡煲汤,今日特价是公鸡煲。”

阿婆是杀鸡技术领域的佼佼者,她毫无保留地将技术传给了欢娣。在她这里学技术的人多了,没几个做得长久。司空见惯的离别没有使她停下杀鸡,等忙完了,她得去集市再招个人来,没闲工夫伤离别。

欢娣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虽心怀感激还是去了老亲王府。那里门庭冷落,她以为自己走错了,问了送她去的马车夫,“没错呀,这里就是老亲王府。”

上次的拥挤混乱到如今的仅她一人,其中隔了佑家宴,那这份冷清,她安然踏进。

“你想做护院?”

“是的,我符合你们的要求。”

这个地段属于以王宫为中心的二圈地带,在整个落刀城的大中心内。恰好门外有招贤贴,主人似乎对刀有某种癖好,欢娣想在这里找份事做。护院主要是晚上巡查,白天她有时间出去打探王壹,非常适合她。

面试她的男子,道士装扮却一脸凶相,一点也不沉稳平和,但她不以貌取人。

别人以貌取她。

“你不行,回去吧。”

“为什么?”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给他小兴兴住的地方做护院,这副样子怎么可以?身为女子却喜欢穿男装,心理有毛病;在落刀城这个带“刀”的地方来应聘护院连把看得到的刀都不带,是来糊弄他吗?他宗道长什么时候可以被糊弄?真气人。

“老爷,夫人她想去园子里逛逛,可她不要我们抱,也不要我们背,那怎么办?”

侍候钟兴弟的小丫头又来求救。

宗道长私下与侍候钟兴弟的两个小丫头和一个嬷嬷说起,如果她们在他面前称他为“老爷”,称钟兴弟为“夫人”且不被钟兴弟发现,他另外重赏。此外府中其他杂役都称他为老爷,他不敢让那些胆小如鼠又嗓门大得吓人的蠢家伙称钟兴弟为夫人,以免钟兴弟听到生气。

急着买来的小丫头太小,嬷嬷亦老,扶不住也抱不动人。他想去扶去抱,钟兴弟不让。他原本还想着慢慢给她挑几个好点的,可钟兴弟的病一点没见好,反而恶化,他天天请医师送医师寻医师,顾不上。

“要不我去抱夫人出来。”

欢娣眼力劲那是相当厉害。

“嘘,‘夫人’两个字说轻点,我听得到就行,不能让别人听到。在夫人面前不能称她为夫人,叫姑娘,明白没有?”

欢娣说的“夫人”二字如同一把有形的刀,宗道长看了很满意。

不明白也得回答“明白”。

不过看到姑娘后,就明白宗老爷痴心妄想症非常之严重且到了精神疾病阶段。不知连指山连云观的钱柜子道长能不能炼出治疗痴心妄想症的丹药。天底下的多情男女与普通男女对此丹药的需求应是很大。

欢娣抱着缩成一团的美人,问道:“姑娘想在哪里歇歇?”她们后面,两个小丫头搬着椅子踏凳,老嬷嬷搂着小被子小褥子。

“你觉着哪里好看?”

钟兴弟一直躺在床上,烧退了后,全身无力,腿病一天天严重。她自从出了神医府回来就没出过房间门,背上自觉长疮了似的躺不下了。

“再走走。”

欢娣头次来老亲王府中。不知哪代的老亲王都没人记得名字,他的宅子传了下来。但现任主人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不再贪恋官场,已经在城外的乡下置了产业,过着炙热权力手中停留过的有钱人隐居庙堂附近不受约束的自在生活。

老亲王府占地面积近百亩,这么一大片地方没有权力染指,金钱堆积,失去了曾经的次中心地位,这一带要不是上回钟兴弟撒钱买情报,几乎无人来。欢娣要是早一点知道老亲王府的历史,她可能不会以为这里是她落脚的好地方。

后花园之前荒芜多时,杂草丛生,野兽出没,钟兴弟租了来才开始重新清理。这项大工程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走了一会儿,欢娣满眼皆是盘虬卧龙的古树,没了叶子只留枝干仍显出无穷的弯曲向上力量。

“姑娘在这排古树前坐一会儿吧?现在风小,阳光也舒适。”

“好吧。”

钟兴弟侧头看到树干,又极目看着墙外没有云的淡蓝天空。她渴望飘来一朵白云,那会让她想起只穿白色衣服的李济世,她不想让自己想他,但她可以想白云,可以看白云。

她的心事,风知道,云知道。一阵知心的秋风吹来一大朵白云,从天边翩翩而来。钟兴弟坐在椅子上,凝望着那朵云的变化,忍俊不禁。

四人也不知她笑什么,见她开心,也陪着她笑。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钟兴弟才有心情多问几句。

“左欢娣。”

“我也有‘弟’,我是钟兴弟。你长得好漂亮,为什么要穿臭男人的衣服?”

“我从别处来,还没买换洗衣服。”

暂且这样回道。这个问题,欢娣得好好想想。她到了落刀城后,看到这座城里的男人体格壮硕,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长短不一,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刀。她藏的小刀没法比,根本看不到。她不喜欢带着那么大的刀招摇过市,她对自己的男儿郎真身认同感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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