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柔沉默片刻，看着是要抿唇，嘴角却不受控制扬起一抹弧度，抬脚往萧楚晟所在的地方走去。
尚未走近，人群骤然欢呼起来，声音之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又对了，三盏了三盏了，这位公子今儿说不定能赢走所有的花灯呢！”
有人嚷了一句，其余人也附和起来，催促着萧楚晟继续往下猜。
人群中的萧楚晟似有所觉，并未再选字谜，而是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正正撞进了谢芷柔蕴着笑意的眼底。
“不猜了不猜了，小爷我走了，老板生意兴隆啊。”
萧楚晟撂下一句话，提溜着赢回来的三盏花灯挤出人群。
这语调暴露了身份，周围看热闹的人哪里还敢挤在一起，慌忙给萧楚晟让出一条比刚才不知宽了多少的小道。
身后是万家灯火，而萧楚晟就这样走向谢芷柔，画面似乎定格在此刻，整幅画卷中只有他们两个是彩色的。
“喏，挑一个喜欢的，另外的带回去给妹妹。”
开口的瞬间，谢芷柔眼底的恍惚消散不见，她伸出手，没拿任何一盏花灯，却是握住了萧楚晟的手。
“姑且先要这一盏了，不知小侯爷肯不肯割爱？”
萧楚晟一时失了言语，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其他人循声看去，出声的人已经将嘴捂住，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心上人眉眼弯弯，就这样看着自己，若非正在街头，萧楚晟想，自己是忍不住要俯身给谢芷柔一个吻的。
“悉听尊便。”
话落，两人相携而去，虽说谢芷柔戴着面纱，可还是有人认出了她，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有人声张。
渐渐远离的人群，萧楚晟才回味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芷柔。
追着哄着的时候多了，偶然见到一次谢芷柔主动，萧楚晟整个人如坠云端，踩在地上都感觉脚底软绵绵的。
“柔儿，你方才的话……”
“快走吧，待会儿天晚了，回去父亲要说的。”
谢芷柔只听个开头便匆匆打断，耳后泛起红晕，快步越过了萧楚晟。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方才许了什么愿望，这个总可以说吧？”
谢芷柔脚下放缓了些，仍道：“说了就不灵验了。”
“哎呀，不过就是那么个说法，你只说给我一个人，兴许我就帮你实现了，成不成？”
“不成。”
“你怎么这样，我……”
萧楚晟掰着手指头斤斤计较起来，却没听见身边的人回应，转头一看，谢芷柔正盯着街边的铺子。
“这便是陈家那个二小姐的茶叶铺子？”看清了门上牌匾，萧楚晟随口问道。
谢芷柔点点头，眼前却是方才匆忙一瞥看见的画面。
稍稍沉吟，谢芷柔还是迈步走向陈记茶铺。
今儿这么热闹的时候，想来没什么人会注意这边，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担心陈芸微的状况。
“……这些是前几日下雨受了潮的，客人若愿意要，价格方面可以做些让步，或者送些别的茶，他们喝着好的话自然会来买，还有……”
陈芸微手撑在货架上，脸色在烛光下还是一片惨白，额角甚至覆了薄薄一层细汗。
“二小姐，来客人了。”
身后管事眼尖些，因着谢芷柔带面纱，也没认出她来，只觉得萧楚晟衣裳料子款式都是最好的，便认定是个大主顾。
陈芸微却一眼认出来人，霎时红了眼眶。
“你们先下去吧，这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我们说几句话。”
“不必了，这是做生意的地方，咱们去旁处说话。”
谢芷柔在伙计们回避前开口，将花灯塞到萧楚晟手上，上前去扶陈芸微。
“使不得使不得，采菊在呢，她扶着我就是了。”陈芸微看出谢芷柔的意图，慌乱中扯到了伤口，身子瞬间僵住。
谢芷柔不顾她的意愿将人搀住，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这会儿谁好得过谁，快走吧，别在铺子添乱了。”
陈芸微抿了抿唇，不忘叮嘱管事道：“到了时辰你们就关门吧，该说的也都说了，往后还是你管着铺子。”
管事张了张口，今天傍晚见到陈芸微的第一眼，他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这半个月相处下来，他们早已经清楚陈芸微的为人，以及她眼中因为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亮起的光。
骤然到了分别的时刻，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怔愣片刻，眼看着陈芸微要被搀着出门，管事忽然跑去后面拿了个什么出来，跑着追上了他们。
“二小姐，咱们认您这个主子，往后遇上什么事情就让人来递个话儿，大忙咱们帮不上，小事还是能指望上一些的。”
陈芸微愣愣地看着管事，好半天才伸手去接他递来的东西，玉牌触手冰凉，是她专门找人定制的，铺子里每人都有一个。
给他们留足了分别的时间，谢芷柔已经大致猜出陈家发生了什么，叫云溪去旁边雇了顶小轿，将陈芸微主仆两个带去得月楼。
今儿这得月楼，若是临时起意还真没有位子，也就是萧楚晟早就计划好了要陪谢芷柔吃饭，这才提前定下。
这样的日子里，得月楼往日引以为傲的隔音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即便定了最安静的地儿，还是不时有声音传进来。
偏这样的动静让陈芸微安心了些，她喝下一杯热茶，断断续续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
“父亲大怒，让人打了我二十大板，今儿大抵就是出嫁前最后一次出门了，我想着将铺子里的事情都交待妥当了，也安心一些。”
说罢，陈芸微幽幽叹了口气，强撑着没让眼里的泪落下来，分明她已经足够努力了。
整整半个月，她多少次彻夜不眠，就是为了想法子多拉拢些生意，如今全被陈珈珠几句话毁了个干净。
谢芷柔听完久久没有言语，就在陈芸微要说什么时，她忽然道：“你想不想离开陈家？”
陈芸微张着嘴愣住，连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半晌才回过神，“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