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2次选择

傍晚,回到公寓的白不言,终于开始伏案写小作文。

他开始打草稿了。

作为毕业设计的论文底稿,其实很大一块是要依赖学姐的。

有关罗特群岛的各种大数据,其实在某个国际组织在网站上是有公布的。

其中包括当地灵脉矿藏丰度,当地人人均每年入梦次数,人均消耗灵矿质量,人均觉醒异能概率,人均灵能潜质强度……

但作为一个学生,这篇论文的要求并不算高,远不需要达到统计学要求的等级。

“嘿嘿……可以掺点个人看法进去。”

白不言咬着圆珠笔屁股,心里暗搓搓地想着。

目前为止,自己经历的入梦满打满算也就这三次,包括第一次看出轨嫌疑的太太,第二次给安雅治病,以及刚刚盗梦审讯那位探员。

等再过一段时间,经验丰富一些……就可以把这些具体的故事案例写进去。

自己的专业可并不是统计学,因此并不要求那么严谨客观。

在适当范畴内,是可以自己控制,乃至刻意跑题带节奏的……就像那些无良记者,营销号标题党文案一样。

作者可以有意无意地春秋笔法,将本地居民的生活现状写得很惨……又或者反其道行之,把这种滥用入梦技术,秩序混乱的地区,强行写成“最幸福的国度”。

“不过目前还不急,再过阵子看看。”

白不言心里盘算起来。

“要是我身体里的不明药剂真的有毒,给我落下什么后遗症治不好,我就好好黑一下罗特群岛,特奶奶的。”

多少也算是一点报复心了。

作为一介大学生,白不言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尽管近些日子,降临在自己头上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但人是没法跟厄运讲道理的。

被莫名其妙扎针,被莫名其妙绑票。

如果没有母校在背后撑腰,没有学姐时刻看护……怕不是自己会直接遇害,而且遇害的消息还会被无良媒体压热度,根本上不了新闻热榜。

他很想做一个中立人。

但人从一出生开始,身上就自带了血统,民族,国别,故乡……各种各样的标签,会先天给你预设一个阵营。

哪怕你自己不这么想,你的敌人也会把你看做对立阵营的一部分。

因此,需要有被统战的价值。

“从现在起,得抓紧时间了。”

白不言翻看起手机备忘录里,自己计划的日程表……一时感慨时间的紧张。

嗡……嗡……

这时,没有铃声的手机震动起来。

【通讯录来电:莉莉】

【号码:XXXXX】

看到来电显示,白不言眼皮一动。

莉莉?

是之前安雅的妹妹,那个会煮奶茶的小女孩对吧?

他隐约还记得这个人。

前两天分别前,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

现在这个小妹妹打电话过来……不会是安雅又发病了,需要复诊吧?

白不言按下了【接通电话】。

“喂?”

“您好……是先知吗?”

莉莉的声音瑟瑟缩缩的。

“都说多少次了,我不是什么先知……不要迷信啊,小朋友。”

“是的……对不起。”

“什么事,直说吧。”

白不言直入主题。

他现在算是放弃和这些人讲科学了。貌似在一些地区,总要信点什么才是合群的……无神论反而是异端。

“父亲他……他又去赌了。”

莉莉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姐姐才赚到的钱,本来留着给母亲治病的……被他偷偷拿去赌掉了。”

“追债的人刚跑到家里,被姐姐打伤,现在赖在家里不走……说要赔医药费。”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想起先知你。”

“……”

小姑娘一番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的呜咽后……

白不言连蒙带猜,才算是听明白。

这就是个非常典型的,老新闻里常见悲剧家庭……父亲嗜酒好赌,母亲积劳成疾,姐姐奋发图强,年轻懂事,妹妹年幼无知,帮不上什么忙。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看来,这句话不分国别地区,在哪都一样。

“先知……我该怎么办啊。”

莉莉毕竟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孩。

面对这种世界级的“贫困愚昧综合征”难题,她自然是束手无策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小朋友才会下意识寻求神学的安抚?

她便想到了神谕中,那无所不能,解脱世间一切苦难的先知。

“您能治好……我父亲的酒瘾吗?我,我会照常付给您治疗费的。”

莉莉便这样问道。

“还有,他总是爱赌……”

“……”

听到这,白不言依旧不说话。

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身体再次动弹不得,仿佛上次流鼻血一样,又再度遭遇了“鬼压床”现象。

嗡……

如同耳鸣一般的噪音,响彻脑海。

世界骤然凝固,一切事物失去了本有的色彩,化为灰色。

时间的流动几乎瞬间静止,身前的书桌也顷刻间拉长,变形——

再回过神来,整个世界已大变模样。

又是熟悉的长桌,地图,刻着自己头像的棋子……以及,与他对座的长发女人。

她纤柔的手指抓起那枚棋子,再度开口:

“白不言走到一个分岔路口。”

“……又到了该进行选择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依旧淡漠平静。

“面对莉莉的请求,他如何回答?”

“是的,白不言依然记得明衣的告诫……有意篡改他人记忆和意识,是犯罪行为。”

“唯有无一例外地严格执行规则,才能维护律法的尊严。”

“可有时,为了解决问题,是否应该破例行为?又或许,人不必被那些模糊的条文规则束缚,更应该追求法规的本质。”

“律法本该守卫公正的,守护每个人的利益,不是吗?”

“此刻,到底应该怎么做?”

叙述者的口吻依旧中立,不带任何一丝个人感情。

但尽管如此,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扎中了白不言心底的纠结,让人感到切肤之痛。

“白不言会如何选择呢?”

“就在今天,他才刚刚学到了盗梦技巧,并连续领悟了一些其它的知识。”

“而现在,是否是使用这些技巧的时候?”

女人说到这,便停顿下来。

白不言原本用来写论文大纲的笔记本,此刻化作了那张桌游地图。

而自己的棋子,此刻正站在分岔路口。

两个巨大选项也显示了出来——

【当前选项】:是否答应莉莉的请求,对其父亲实施盗梦?

【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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