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园丁

赵恪是幼儿园学前班的儿童,第一次上学的时候,看到几张陌生大人的脸,几十张陌生小孩的脸,他感到非常局促不安,两只小手死死攥住母亲的裤子不肯松开。

听到母亲离去,他惊恐万分,哭喊着“妈妈不要丢下我”,而且相信最亲爱的人一定不会丢下自己。

可惜他错了——宋佳抠开他的小手,拍了几下屁股,拽着胳膊交给园丁,最后头也不回的远去。

赵恪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懵,泪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外流,眼里是迷蒙的世界,心里空荡荡的!

他抽噎,伫立,挣脱了陌生人的手扑到大门上,透过交错的铁栅栏朝外张望。

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老师企图抱起他,却发现这个孩子像万能胶一样粘在铁栅栏上,尝试掰开他的小手,却被反咬一口。

“啊!你属狗啊!”“雀斑”尖叫一声躲开了。

赵恪将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上午,接着又保持了一下午,直到酸涩的眼中出现了他的“宝贝”——天蓝色的工装,窈窕消瘦的身段,白皙疲惫的脸庞,忧心关切的眼神。

“妈妈——妈妈!”他重复着,哭喊着,小手啪啪啪拍着门,红肿了都未觉。

宋佳疾跑几步冲过来,“师傅,麻烦您开下门,我接孩子!”

宋佳抱起赵恪,摸着他的头,擦着他的泪水和鼻涕,揉着儿子的红通通的小手,更咽道,“乖,不哭,咱们回家!”

这是赵恪小时候极为不光彩的一件事,幼儿园的老师们烦不胜烦,小伙伴们给他取外号"嚎啕大王"。

周一,赵恪慢悠悠走进学前一班,迎面撞上了铁头。

“大哥,嘿嘿,俺等你好久了!”铁头嗓门很大,仿佛自带扩音,他咧开一嘴黄牙,企图露出友善的笑容,眼睛不停在赵恪的脸和胳膊间瞟来瞟去。

“你的胳膊?”他轻轻拉住对方的右手。

“滚一边去!”赵恪有点受不了铁头的热情。

听到这句话,铁头嘴巴咧得更大,他确信赵恪没事了,笑得更灿烂。

“大哥,以后叫俺彪子就行,俺老爹就是这样喊的,”熊彪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话有点不对味,挠了挠头索性不想了。

“大哥,一会儿姓康的婆娘来了,你可要小心点,她背后没少嘀咕你。”

赵恪点点头,心里有点发憷。康老师,就是入园时被赵恪咬了一口的“雀斑”女人。

那是一个妖娆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脸上有雀斑,也算得上一个大美女了。

但赵恪很害怕她,平时能躲多远躲多远,而康老师也对这个学生也冷眼相待,爱搭理不搭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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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赵恪的运气很差,康老师一上来就点他的名,“赵恪,上周末的作业是背诵古诗,你背会了吗?”

糟糕,赵恪心理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忘背了!

本想拖到周日晚上背诵,却被医治胳膊给耽误了!

他愤怒地瞥了一眼斜后方的彪子,熊彪却一本正经,目不斜视。

“问你呢,背了没?”康老师在讲台上不耐烦的呵斥,手里的鸡毛掸子“哒哒哒”缓慢低沉地轻敲着桌子。

“没——没背熟。”赵恪磕磕巴巴答道,撒谎的确不是他的特长。

“背!”

“回乡偶书,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毛衰……毛衰……”

赵恪犯难了,他只记得那是个很复杂很复杂的字,而且生活中也没听说过这种毛,他只知道张大婶家的大毛,小毛,还有家里那个爱笑爱睡的金毛。

“是鬓毛衰。”同桌的燕子连忙低声提醒。

“哦,老师我想起来了!是病猫衰,猫生病了就会衰。”

“噗!”燕子噗嗤笑了。

“赵恪,上讲台来。”雀斑的眼睛吊起来,“哒哒哒”快速敲桌子示意安静。

“你这么大个儿,怎么不长脑子呢?”

“我长脑子了!”众目睽睽之下,赵恪大声辩解道,老师的否定让他感觉有点缺氧,难受极了。

“呵呵,自己傻还不让人说。你这么傻,你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准说我爸妈坏话!”赵恪猛地提高嗓音喊道,眼睛充满愤怒。

“喊什么,反了你了,到教室后边罚站去!”

赵恪一动不动,倔强的眼神盯着雀斑,让雀斑更加恼怒。

她握紧拳头,猛得捣了一下赵恪,见对方仍然抿着嘴怒目而视,又加大了力气。

只听“咚”的一声,赵恪站立不稳向后倒去,“砰”的一下,后脑勺磕桌子的犄角上,鲜血慢慢渗出来。

“老师,流血了!”孙哲坐在前排,像受惊的猴子慌张地喊起来。

雀斑看着躺在地上后脑渗血的赵恪,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孩子的腿,“起来,别装死!”伸手攥住孩子的衣服往上提,啪啪拍孩子的脸。

赵恪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朦胧中首先看到的是皱着眉的雀斑,然后是紧紧凑在一起的几张焦急的小脸,彪子,燕子,猴子……

“老师,送他去医务室吧。”燕子小心翼翼的说。

“不准去!只是蹭破点皮,擦擦血就行了,规矩点,站到后头去!”

赵恪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怒目而视。母亲告诫自己要听老师的话,不然回去后不许吃饭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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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笨蛋一个,和我家闺女比,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雀斑暗自嘀咕,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动作。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呸,怎么还这么烫,晦气!”

“大哥,你咋样了?”下课铃一响,彪子就从过来嘘寒问暖。

“没事,不流了。”赵恪显得有气无力,心里一阵暖意,觉得彪子笑起来不那么渗人了。

“那个婆娘下手真狠呐。”熊彪义愤填膺,不时用眼见环顾四周,凑到赵恪耳边道,“要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赵恪沉默不语。

“喵喵,这里还疼吗?”一只柔软的小手抚摸着赵恪的后脑勺。

赵恪一看是燕子,没好气的别过脸,“哼,刚才是谁告诉我是‘病猫’的呢?”

“嘻嘻嘻——”燕子用小指勾起男孩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捋了下自己两侧的头发,“是鬓毛,懂了?”

赵恪看着那双含嗔带笑的杏眼,觉得有点不自在,有点“慌喜”,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盯着诱人的嘴,他想到红艳艳的草莓,有点不自然地笑了。

于嫣以为赵恪终于懂了,却没明白这笑容另有含义。

熊彪的老爹,名叫熊闯,是经营高档会所的。

熊闯希望儿子走正道,好好读书,平时刻意不让孩子接触那些阴暗面,可惜他低估了儿童的好奇心。

熊彪外表憨厚但内心足够机灵,凡是老爹让他回避的时候,他都选择偷听,凡是老爹不让他去的地方,他都选择偷去。

虽然被逮住过几次,挨了骂吃了打,但是当他哭喊出“妈妈,我要妈妈!”的时候,熊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停下手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脸的落寞和哀伤。

下午放学,熊彪先路过会所,找到一个小头目索要了一小瓶无色液体,然后一路乐呵呵颠着回家去了。

第二天,熊彪经过赵恪的课桌旁时,偷偷对赵恪说道,“大哥,那婆娘侮辱你,今天兄弟我帮你以牙还牙”。

赵恪伸手阻拦,只见熊彪麻利地蹿到讲台,拧开康老师的水杯,将那小瓶液体倒进去。

这一天注定要载入幼儿园的黑暗历史,动静之大惊动了探员——他们看到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康老师,在教室讲台的地板上以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身体,断断续续的重复着“情哥哥,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骑士我是马”的怪言怪语。

“是致幻剂,”探员对旁边神色慌张、挥汗如雨的园长解释,“在未婚人士中很流行,除了损耗精气神外没有副作用。她服用的剂量太大,不折腾三天三夜完不了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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