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计定

小山,和我想象的基本一样,又完全不一样。

基本一样的地方,是这里确实是个以提高实力、锻炼青少年为宗旨的训练营,多不成器的苗子扔进去,只要能活着出来,都会脱胎换骨。

小山的训练营分成两阶段。前一阶段在固定的基地里,安排有教导员讲授不同的课程,包括基础的格斗技能、药物、枪.械、急救、流星街格局等,甚至是必要的文化课。课程之外穿插有实战演习,包括对战、擂台、野外拉练等。

等到白斩鸡似地丢进去的少年们被打造出基本模子,训练营就进行第二阶段——狩猎场。每期狩猎场的规则都有调整,比如以个体为单位的大逃杀,或是组队形式的地盘战,不变的原则是厮杀,胜者为王,败者殒命,赢到最后的人才能活着走出来——对比每年超过千人的入营人数,毕业生一般维持在二十个左右。百分之九十五的淘汰率。

不一样的地方是,小山的训练模式比我想象的更残酷,但也意外地更有人情味——这里毕竟是流星街为了培养人才设立的学校,不是慈善组织,但也不是毫无意义的绞肉机屠宰场。

训练营的重头戏在前半段,除了常规的训练外,也重视培养生员的生存能力。整个训练营就是一个微型的流星街生态圈,除了课上时间不许动手外,训练营不禁止生员的自相残杀,甚至鼓励这种竞争。

为期两个月左右的训练,从食物到住宿被分出不同等级,呈现清晰的金字塔结构,迫使生员为抢占更多的资源向上攀爬,约定成俗的规则是手段任意,死伤不论。绝大多数减员实际都发生在这里,而留不到狩猎场。

也只有这样连睡觉都需要睁只眼睛的残酷环境,才能最大限度榨取出一个人生存的潜能——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同时,也和真实的社会一样,小山存在公开的潜规则。

训练营每年超过千人的招生名额没有严格限制,成分也很复杂。其中有来自流星街各区、毫无背景、想要出人头地的普通少年,比如每次五区的孤儿都会占据很大比例;也有流星街各势力看好送来培训的潜力股,或是从各种渠道被输送进流星街的新鲜血液;甚至还包括外界势力在种种利益交换下,横插一脚送来的“委培生”。

所有生员,除非特别有野心,否则大多不会参加后半段的狩猎场。各方势力都会在小山里安排观察员,前半程训练接近尾声时,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就会陆续被挑走。当然在此之前,仍会有超过半数的生员死于残酷的训练,其中流星街平民、从外界被掳来充数的“遍地撒网”占据绝大多数。

和敞开了招收、多多益善的普通生员不同,每年真正被各大势力激烈争夺的是每年两百个“保送生”名额。这部分生员要么身份特殊,要么是各大势力花费心血培养的人才,想要送进训练营淬炼烽火,又不想承担不必要的折损,于是成为小山里的“特权阶层”,持有特制的铭牌作为保命符。

铭牌是小山特有的保命手段,上面镶嵌有能量石的碎片,注入念后,每颗被点亮的能量石都相当于持有者的一条命,能在受到致命伤害时,让人死而复生,并在20秒左右的时间内保持免疫伤害的无敌状态。

当然,这种复活力量太过逆天,因此也有严苛的制约:第一,只能在小山配套的念阵范围内使用;第二,所治愈的必须是新鲜伤势,陈年旧伤不在此列;第三,不能主动驱除体内的外物,如致命的兵刃、毒素等,若不能在“无敌时间”内自行清理干净,就会触发下一条命或死亡。

每块铭牌都嵌有三颗能量石,全部点亮的话就是三条命。分配给不同势力的铭牌一般印有徽记区分,但小山历来认牌不认人——无论持有者是谁,都能在小山范围内激发铭牌的功效,换言之,默认铭牌的抢夺。同时,能量石中注入的念可以转移——假如有两块铭牌,用其中一块没点亮的能量石去接触另一块点亮了的,可以将能量石中的能量转移,即转移一条“性命”。这常被用来交易。

除此以外,持有铭牌进入小山的人不会有更多优待。某种程度上说,也算唯才是举,残酷但是公平。

知道越多,越觉自己无知,看完情报,才明白沉星打发我来先了解情报的必要。我捏着最后一页纸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久久出神。

“你下次向别人开口之前,最好先搞清楚自己在要什么。”

回想那个人的话,每个字都像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我脸上。

但是、但是……

我也从未如此坚定地确认自己想要干什么。

要变强!

我仰头,看着对面装满情报的柜子顶端和天花板间落满灰尘的缝隙,告诉自己,人在实力低下的时候,没法顾及姿态好看。

只有做成了,抓住那一线生机趟出路来,才有以后吐气扬眉的事。

还是得变强。我抓了抓头发,视线落回手上的文件,而小山——甭管有多残酷竞争多激烈——都是我最好的机会。

只要能活着出来。

我凭什么不能呢?

何况,还有库洛洛的事沉甸甸压在我心上。

沉星说库洛洛拿了他能力的制约做交换,我冷静下来分析,打死也不愿相信。有这么几种可能,要么是沉星诈我,也许他多少猜出了库洛洛的能力,要么是库洛洛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能是什么理由呢?

有一点我没撒谎,我对库洛洛很有信心。比起我这只半途失忆的菜鸟,那个少年是实打实在流星街摸爬滚打长大的,闯过多少血雨腥风生死一线,让幻影旅团里能力各异、比他年长的人都俯首帖耳,和各大势力都搭得上线不卑不亢,这本事还用说么?

在十三区的牢狱里,他和我说了来白夜盟的事,也讲了这是他和沉星的交易,让我可以放心地过来,却没告诉我具体的交易筹码。

我能怎么问?问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他说是或不是,我又能怎么办?

如果说逃出流星街之前我还浑浑噩噩对日子盲目乐观,出去转一圈又被抓回来后,我再傻也看明白了——旅团的实力分明还不够。

也许每个人的能力都很强,天赋不弱于人,但底蕴就是底蕴,势力就是势力。想做划破一切规则障碍、势不可挡的那把尖刀,我们还不够格。本事没大到掀翻了牌桌,就得按顺序出牌,就得受他人辖制,就得做出妥协。

而我,身负那种能力又被大势力发现了的我,是旅团被聚焦和打压的又一重理由。我相信如果没有我,库洛洛一定不会走上这条路——

分明韬光养晦等到成长起来再一鸣惊人,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揠苗助长。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现在是我坐在白夜盟的总部里,旅团其他人的情况,我想都想不到。

这感觉真差,像心口压了块巨石,令人快不能呼吸了。

但是没关系。还远不到最绝望的时候。

我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和指节处有握刀磨出的细茧,但整体仍是纤细、嫩滑的,五指修长,但是柔软。

这不是一双能握住力量的手。

——如果三岁小儿挥舞宝刀会伤到自己,那成年人呢?原本就是武林高手的人呢?神兵之威,可敢一试?

旅团实力不够不要紧,我自己就是第一等的神兵。

流星街是什么地方我已经看清楚啦。既然做了亡命徒,就做到极致吧。

我必须要变强。

叹气,这时候,倒有点希望库洛洛真用能力和沉星做了交易。我相信库洛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局,都不是会俯首系颈、拱手让出底牌的人。他就算把能力的制约告诉了沉星,也一定有不会砸锅的把握。要么就是沉星也不会乱说。这样的话……我开口提条件,筹码也多些。

小山是一定要去的。看完资料,我更打定了主意,就算白夜盟的名额拿不到,也要充炮灰跑进去。只用一条命拼也要去——

没有比那里更适合我的地方了。我有作弊的能力,有格斗技,有宝刀,连愈合能力都超出常人。所缺者除了体力,就是生死关头打滚历练出的经验和血气。一句话,我得做个不需要人保护,自己也不容易死的人。

只要我能自保,剩下就是大杀四方的事了。

岂不美滋滋?

从沉星指点我来查资料看,他的态度多半是支持的。我看不懂贵方大佬,但库洛洛也说,沉星是可以信任的。就当他金口玉言吧!

不过库洛洛自己却是不支持我去小山的。我掰着手指想,他有他的顾虑,但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不是一条心。

心里话,都混到这地步了,还是谁也别指望谁了——各自都做到最好吧!说不得,以后还得我去捞他们呢。王牌岂是白叫的?

嘻嘻嘻。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安妮坐在桌后抬起头,看到我话里带笑地打趣。我这才发觉嘴角不知何时咧得老高,连忙扯下来按住。心里恨恨地打自己巴掌——膨胀了!飘了!

空想无用,还是忙回眼下。举起看完的文件我问安妮,“还有关于小山铭牌的资料吗?我对那个很感兴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同在二区,白夜盟对小山的影响力比议会还大,情报也更全些。今年的小山训练营照例在四月初开幕,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

没等我打好腹稿再去找沉星,麻烦先来找上了我。

白塔的情报处不是只有安妮一个光杆司令,负责收发情报和分析汇总的人员都在六层,楼上是总负责人坐镇和存储资料的地方。

自习两天,安妮与我相安无事。

楼下再有事时,她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七楼,放心忙去了。

留下我和整层楼的资料——虽然知道都是被我看去也没关系的非机密情报,但白夜盟的这份坦荡仍让我非常欣赏。

黑樱走进来时,我正埋头苦读小山创建的始末。

先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再抬头,看到黑裙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气质美人,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只凭直觉,我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在忙吗?”

见我抬头,她微笑,拢着裙角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垂在肩膀一侧的黑发带起一阵幽香。她摆摆手:“别紧张,莉迪亚,我就是来看看。你是白塔的客人,这两天住得怎么样,有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美人谈吐清雅,气质温柔。

这……让我怎么说呢?谢谢您嘞,老板娘?

我看着她不说话。

黑樱的笑容依旧亲切,只是眼神微变,放下客套的虚词,改变了策略:“别怪我冒昧,莉迪亚……我听说,你想去小山训练营?”

她眉间微蹙,似带忧虑,脸上写着为我担忧。

沉星说的麻烦就是你吧?

绝对是了!

“是。”我惜字如金地回答。

心里在飞速权衡——权力斗争么?需要站队吗?唉,站哪边似乎不需要想,但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毕竟是盟主的老婆。

她说小山很危险,我说不怕、我要变强。

黑樱似被触动,露出些含而不露的感慨,轻轻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想。”

她抬手挽了下耳畔秀发,那手腕说皓如霜雪不为过,细腻如玉,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我知道,她是真的一点都不能打,比我都差远了。

黑樱回忆了一小段往事。

白夜盟的盟主夫人,曾是二区大势力黑龙会的千金,自小随父兄在垃圾山里打拼长大,受制于先天身体不好、资质欠佳,为了变强吃尽苦头,最后还是只能认命。到如今势力覆灭,托庇于人。

我被她话里毫不作伪的憾恨惆怅触动,不禁跟着点头。

是啊。没天赋,实在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

何况又是在流星街。

她回忆了一番往事,我就懂了她的难处,同情之余,甚至顺着想下去:拳头硬不起来,自然只能想别的办法。难道还让人等死吗?

倏然心头一冷,横生警觉。

再看她看着别处、眼眶微红陷入回忆,就有了距离感。

这女人真是可怕。

我态度变化,带着黑樱也出了戏。她接着说下去,“哪怕是现在呢,要是有能变强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拼死也愿意去的。”

谁不是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所以,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尤其旅团又……”她欲言又止地观察了下我脸色,体贴地一语带过,“出了这样的事,你肯定很着急。想要变强,想着要是能帮上他们就好了,对吗?”

我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故作理解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对着黑樱,我并不是个有耐心、能忍的人。

她又转了话锋。

这回说得语气委婉、意思却肯定:“但是,也请你体谅盟主的难处啊。库洛洛把你托付给他,白塔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他自然不能松口让你去冒险,这关系到白塔的信誉。怕你不理解,他才让你来看小山的情报——那里的危险,现在你想必都明白了。”

我沉默。

话里话外,就是说沉星肯定是我去小山的阻碍了呗!

虽然诱导的意图明显,但也说中我发愁的事——如果白夜盟真扣着我不放,怎么办?翻脸怕是不大行。

还有,关于小山的铭牌,我这两天也研究了一番。铭牌具有的复活能力需要与神秘的念阵相配合,据说是已经失传的手艺,还和白夜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流星街最老牌组织的神秘,我又窥见了冰山一角。

因为是要用念驱动,就不知道能否对我生效。如果不能,就是赤.条条地拿命去拼了。

我虽然迫切想要变强,但命还是更重要的。

怎么办?

黑樱给我递来梯子:“我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我抬眼看她。

“想去小山,我可以送你偷偷地去。训练营里有白夜盟的人,我会让他照顾你——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至于铭牌,前年流星街爆发丹妮卡病毒,小山停了一届,黑龙会手中正好留了一块,现在那块铭牌在我手上,三颗能量石,也给你带上。”

“这样,”黑樱轻轻合掌,看着我微笑,“铭牌和自己人加起来,足够保障你在小山的安全,只要不参加狩猎场。等训练前半程结束,你的实力也提升完啦,就跟着我们的人回来,平平安安,让盟主对库洛洛也有交代。如何?”

把我送到小山,一个营中靠山,一块铭牌。

我垂眸不禁想,要是沉星的路实在走不通,这也是个办法。但是,馅饼里会不会藏着毒呢?离开白夜盟到小山的路上,训练营里的“自己人”靠不靠得住、铭牌有没有动什么手脚……都是问题。

说到底,我不信任黑樱。

但也没必要现在就把路堵死。最终,我只表现得心动又犹豫地,告诉她“我要再想想。”

黑樱娉娉婷婷离开后没一会儿,安妮就从楼下上来了。

不等我开口,她就脸色一变:“那个女人、黑樱来找你了?”

我惊讶:“安妮姐姐,你怎么知道?”

“哼,”安妮脸色难看地坐进椅子里,“她的味儿我老远就能闻到!”说罢又眸色紧张地看向我,“莉迪亚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心机最深,而且不安好心,你别被她骗了!”

“不管怎么说,沉星是不会害你的。”她犹豫了下,补充道。

我随口应着,心里还想着黑樱找我的用意。

示好?卖人情?拉拢?这总不会成为我的把柄……

突然灵光一闪!

不,我不是能被这样就收买的人,她肯定知道。那就是别的用途,比如,离间、树敌。

就像她说的,如果我死在二区,库洛洛用炸了都不足以形容。只要他在十三区的情况也没糟到脱不了身,就非和沉星死磕到底不可——

白夜盟和幻影旅团结下死仇,谁也讨不了好!

别看库洛洛在和议会的对抗中落于下风,他要是真的豁出去了……想想我以为库洛洛他们被杀时的心情,库洛洛对我、对莉迪亚的感情,要比我对他深得多。

报复也会可怕得多。

但是,想让沉星和库洛洛对上,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死了。哪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不行,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去找人。必须我死得透透的才行。

……她要我死?

但我还是想不通。她把库洛洛当傻子吗?还是疯狗?自己人死了,当然是要杀对方全家,黑樱难道以为她能逃过?沉星也不傻,会查不到她动的手脚进行补救?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所以我猜错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黑樱都是别有用心地接近我,这一点绝不会错。她和安妮对比起来,哪个功利心强一目了然,我不瞎。

“莉迪亚?莉迪亚?你听没听见我的话?”

安妮的声音让我回神。她有点担心地从桌后走出来,坐到我旁边——恰好是之前黑樱的位置,“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看。”

“我没事。”我忍住想要往后挪屁股的冲动,“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黑樱和你说了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坦然回视。“安妮姐,”我抿了抿唇,“黑樱夫人和你们盟主,是一条心吗?”

安妮神色一僵,半晌叹气,“你参加了那场婚礼,你说呢?”

别想了,站队吧!对黑樱恶意的猜想让我寒毛直竖。

我把黑樱对我说的话原样转告安妮。安妮的脑筋在这方面转得只有比我快,听完立刻脸色微变,先稳住我,“幸好你没信她的!唉,你和我去见盟主!”

我一边跟她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走,一边心里慢慢地想,怕什么?稳住。

只是一个人对你心怀杀意就害怕了?那趁早别去小山,不然四面八方的杀意,吓也被吓破胆了!

人心比鬼蜮可怕。但是,人心也比鬼蜮好对付。我用力攥着刀柄,心渐渐安定下来。生死的界线在这里,想害我的,就斩了她!

我不能依赖库洛洛和团队给我的安全感。

想变强,首先要心变强。

上楼时,想到盟主沉星每天和黑樱睡在一块儿,我都起鸡皮疙瘩。但是看到真人,尤其那双冷凝坚锐如寒星的眼睛,我又奇迹般地安心下来。

安妮把我的话又对他转述一遍。

盟主浅淡的眉毛皱了一下,又很快回到原位。他看向我,“你还要去小山吗?”

我捏紧了刀柄,缓慢、但用力地点头:“我要去。”

“她没说错,我不赞成你去。”

“不赞成,不代表反对。”我定定地看着他,顿了顿又补充,“这是我的自由。你反对我也要去。”

沉星扯了扯嘴角。“那你何不直接跟她去?”

“库洛洛只说我可以相信你。”

我有点不满,又不敢表现出来——堂堂白夜盟的盟主,说得很牛的样子,不会管好你老婆吗?难道单纯看她好看?

沉星随手把我的话反诘过来,“库洛洛还说让你在这里等他吧?”

我气鼓鼓,我们俩在比背库洛洛语录吗?!

“他还让我相信我自己。我想要变强!”有点赌气地喊道。

出乎意料,这回沉星没再把我挡回去。

他突兀地笑了。

满意的笑。

“回去等着吧。小山开幕前,我让人带你过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反而犹疑起来,“不是缓兵之计吧?”

沉星又被我逗笑了,没好气地挥手,“去吧,不是!咳咳……”

坏人把自己呛着了。

这回芒吉尔不在,陪我来的安妮急匆匆跑上去,轻轻拍他的背,很熟练地责备,“真是的,知道自己容易咳还不注意点,白让人担心!”

沉星不咳了,她又脚步轻快地走回来推着我的肩膀往外走,语气也替我开心,“这下好啦,盟主答应了,可以放心了吧?”

我心里腹诽:求求你们在一起吧!把那个黑寡妇挤一边去!

……沉星这个样子,说寡妇怕不太吉利哦?看在库洛洛的份上吧,呸呸!

十天后,小山即将开幕。

沉星没有食言,芒吉尔亲自来接我。沉星坐在书桌后的老地方,缓缓把一块方形的金属铭牌推到我面前。

目光压迫力十足地看着我:“我给你两个选择。跟我去十三区开会,或者去小山。”

十三区?

我原本坚定的决心瞬间动摇了下,脱口问:“十三区?库洛洛他们好吗?”

沉星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似的,嘴皮一掀:“无可奉告。”

我噎住。

是啊,人家白夜盟的情报,凭什么告诉你呢?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这就是沉星最后的考验了吧……

是去十三区找库洛洛,还是把自己毅然决然投入小山。

这诱惑力太大了!

我、我这些天也在反复想——等待的时间也会消磨斗志——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让自己置身危险,是不是也是种不负责任呢?对得起库洛洛处心积虑地把我送出十三区、送到白夜盟保护起来吗?

黑樱的事也给我提了醒,万一我死在外面,又置库洛洛于何地呢?岂不是给他平添了为我报仇的麻烦?

这……

多少次头脑里反复争辩,多少次深夜里感到动摇,但此时面对沉星的诘问,我还是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按住胸口,坚定地告诉他:

“我要去小山。”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想要站稳脚跟、想要再也不遇到之前的被动、想要真正能有安全感、能保护同伴!唯一的办法只有,变强。

路在小山。

我会活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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