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实在是让李靖精神有些紧绷。
得亏李恪是皇子，还只有六岁，换做其他人偷走兵符还跑来调兵，不管是不是要造反，就能直接以造犯罪论处了。
沉默了一会，李靖这才开口。
“三皇子，调动十万大军不是小事，而且若是放掉泾阳，万一吐蕃打来，无法迅速驰援，那就出大事了。”
李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若不调兵，长安都要被突厥给打下来了，如此吐蕃攻与不攻又有什么区别？”
“三皇子，你口口声声说，突厥会打到长安，可有什么证据？”李靖问道。
李恪都要气炸了，我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偷兵符来找你？
“我都说了，这是父皇的意思，不然这兵符怎么可能在我手上？”
“还有李君羡，就是父皇怕你不信，特意派来一起的。”
李靖本来就怀疑，听到这话就更加怀疑了。
李君羡分明是你说要出游，去李世民那里忽悠来的，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三皇子，臣相信如今的陛下是一个明君，如今百废待兴，三皇子还是……多多自重吧。”
正是因为对李渊失望，又从李世民身上看到了一代明君的潜力，所以李靖才会追随李世民。
如今朝堂新立，他不管李恪是不是要造反，绝不能再给李世民添乱。
“三皇子舟车劳顿，且在这里歇息几天，之后我再派人，送三皇子回去。”
李靖说着，随即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李恪直接傻眼了，怎么这家伙好说歹说都不听呢？
“还送我回长安，那时候指不定长安还在不在呢。”
李恪小声说着，无奈屁股实在是太疼了，也没法追上去。
“特么的李靖，我要是之后死了，就全是你害的！”
……
“李将军，如何了？”帅帐之中，张公瑾看着独自回来的李靖，不由问道。
他深得李靖信任，兵符被偷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李靖叹了口气：“三皇子拿着兵符，竟要我调集十万大军前往长安。”
张公瑾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慌忙过去拉下帅帐，回头惊恐道：“十万大军前往长安？三皇子他是要造反不成？可，可他才六岁啊！”
“真是因为只有六岁，所以我还没有下令抓他。”
李靖很是头疼，这李恪即便是年纪小，即便是皇子，偷了兵符还来调兵这种罪，他也不是轻易就扛得住的。
但，偏偏玄武门起事，听说还是他的主意。
李靖没有亲眼所见，但都听程咬说了，别看李恪年纪小，但往往一句话就能点到关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三皇子一口咬定，突厥一定会打到长安，莫非真有此事？”
李靖想着，再度拿出了那三封信。
“罗森说，近一段时间，突厥在幽州十分活跃，已有数次抵达城门不足五十里，却没有进攻。”
“斥候所打探到的，是突厥不只是在幽州，整个北部防线，突厥都十分活跃，如此的确是像是要进攻的样子。”
“可是他们怎么能打到长安呢？”
李靖说着，随后将目光放在地图上。
“若从北起，自汾州晋州……”
李靖看着地图自言自语，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停住。
“自新皇登基之后，只是在雍州大肆清理隐太子余党，其余其他州县，尤其是渭河以北的官员，因为官衔太低，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李靖看着张公瑾，问道。
张公瑾一时跟不上李靖的思维，不是在说兵符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隐太子身上去了？
不过他知道李靖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敢打扰，而是如实回答：“的确如此。”
“隐太子在先皇的帮助下，党羽极多，而且有极多世家子弟，而这些世家的影响又很大，尤其是在渭河以北。”
“不过他们官衔大多在五品及以下，并且数量众多，错综复杂，若是全部清理，耗时耗力不说，也会空缺出极大一片官职，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
听到张公瑾的肯定之后，李靖脸色不由一变。
李靖是何人，千军万马当中，都能谈笑丰盛的绝世大将，见他都变了脸色，张公瑾隐约知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李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
“马上把所有斥候都派出去，另外动用陛下的隐哨，细查渭河以北各州县，但切记不可让当地官吏发觉。”
“最迟明日，我就要回信！”
听得李靖的话，张公瑾不由吃惊。
隐哨，那可是李世民当初为了对抗李渊和李建成，而建立的情报系统。
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隐哨就很少活动了，这次居然要动用他们？
“我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张公瑾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离去着手布置。
不多时，几十匹快马，朝着各个方向疾驰而去。
是夜，李靖站立城墙之上，看着天上星辰，眉头紧锁。
他想到了一个假设，虽然可能性不高，但真的如他所想，那长安必危！
那是突厥唯一能够绕开北部防线，直攻长安的办法。
“倘若不幸被我猜中，只怕此事过后，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头落地了。”
李靖看着天上的星辰，一声长叹。
旁边，张公瑾适时递上一件貂衣：“李将军，入夜了寒气盛，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李靖又是一叹：“等不到消息，我又如何敢休息。”
说着，他动作一停，遥遥看向李恪所在的宅院，心有所动。
“随我再去见三皇子一面。”
张公瑾不知为何，不过李靖要求，他自然不会说半个不字。
两人踩着夜色来到宅院，正想进去，却不想被李君羡给拦在了门口。
“李将军，三皇子这一路过来十分辛苦，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今已经休息了。”
“若有事，还请李将军明日再来吧。”
李靖看着李君羡，没有开口。
虽同为李世民打过天下，但是他俩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算太熟。
看了看里面，李靖终是没有强行进去，即便这个宅院是他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明日再来。”
李靖说着，带着张公瑾就要走。
可是刚走出两步，李靖忽然回头。
“李统领，你知道三皇子手上的兵符，是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