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情定周五

少年注意到了吕履的动作。抬起头,把相框和文件往自己身边理了理,接着有些生气地问:“你干什么?”

吕履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帅哥,是我冒昧。请问,这是TGIF的店家先生吗?”

少年看了看吕履,嗯完一声后,就又把头垂了下去。

吕履在他身旁的台阶上坐下,接着问:“是你的父亲吗?”

少年没有抬头,只是又嗯了一声。

“我上周四跟你父亲借了一把琴,说好周五去还,可去了几次都不开门,没想到是这样。”

听到这里,少年才抬起头,回说:“那把全桃木西格玛吗?”

“是的。小哥你知道?”

“一直打电话的也是叔叔你吧?”少年问。

吕履点点头,然后从超市口袋中取出瓶水递给少年。少年表示过感谢后,就打开瓶盖大口喝了起来。吕履又递上一个面包,少年顾不上感谢就吞咽了起来。吕履看了看少年挪到身边的文件,是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上面写着店家的名字,高畅。

“能问问他是怎么走的吗?”

“第四次心脏房颤手术,风险不到四成。射频消融后心脏传导阻塞,没救的过来。”少年盯着手中的面包,很平静地说着,想必这些天,相同的话他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吕履极力想说些安慰的话:“我有幸和你父亲有过一点接触,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少年轻哼了一声:“我和他接触了十六年了,我觉得他不是。”少年说完,便继续吃起了面包。

“为什么他跟我说,星期五是他心中缺的一块呢?”吕履把整袋的食物扎好口袋后,放到了少年边上。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直到吕履准备起身时,才开了口。

“他和我妈认识是一个星期五,他觉得星期五能给他带来好运,结婚也选星期五,开店也叫星期五。结果,几年前我妈出车祸,也是星期五。所以他每次手术都要选星期五,说不成功,也可以和我妈一样,结束在星期五。前三次都挺过去了,这次不走运,没挺的过来。”少年的一字一句,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所以,吕履眼前的这个花季少年,已经没有了父亲和母亲。

“那在我看来,你爸不但是个热爱音乐的人,还是个对生活乐观的人。而且手术前一天,还在店里修琴,应该也是有个责任心的人。”吕履看少年并没有接话的意思,继续小心地问:“那为什么你会说他不是个好人呢?”

与自己的母亲不同,从头至尾,少年都一直用代称称呼着自己的父亲。

少年直起身,掸去衣身上的灰尘,又搓去手上的碎屑,向吕履道了声谢,就准备离开。吕履知道,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自己的问题似乎太多了。

吕履将放在少年身旁的口袋提起后,赶忙起身叫住了他。“帅哥,店什么时候开门,我好把琴还回去。”

“叔,琴你留着吧,店不会再开门了。谢谢你的食物。”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举过头顶的手,然后就消失在医院的来来往往之中。

同样是手术,相同的概率,不同的结局。医院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这样的悲剧或者喜剧。

对感情忠贞的人,需要去另一个世界才能与妻子相聚。

而可能已经从家庭这条轨道上脱轨的人,却还在不同的轨道间徘徊。

吕履去超市又买了些吃喝。回到手术室前的长椅上,园园刚醒来,身上仍披着吕履的外套。她说打算这两天住在病房,等丈夫醒过来。吕履知道,节假

是服装店里最忙的时候,但园园像是除了丈夫,什么都已不再在乎。

吕履陪园园回去拿了些换洗衣服,又把她送回了医院。把许夫人安顿好,已经是晚上九点。再回到自己的小区时,空中仍飘着白色的星星点点,积雪将入夜后视野所及内的黑色照得有些发亮。

吕履去便利店买了一包香烟,便上了楼。他打开厨房的排气扇,再用燃气灶将香烟点燃,然后凑着窗口开始他送别友人的仪式。吕履似乎,越来越有点沉溺于香烟过肺的那种迷醉感觉。

他似乎逐渐清楚,高店长说的心中缺的那一块的星期五是什么,也明白了他当时对着日历上的周五点头的含义。

他打开琴盒,小心地取出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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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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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被急促地电话铃声从沉睡中叫醒,已经是二零一八年最后一天的早上9点。吕履皱着眉头在枕边摸索着手机的位置。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特别沉,然后把脸深深地埋入了枕头里,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时,手机便没了动静。

可当他以为安然无事时,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吕履只能接听了电话,因为他很清楚,来电的人会一直打到他接听为止。

吕履生吸了一口气,然后从鼻孔中喷射着问了起来:“怎么了,姑奶奶。”

“下楼。”花蕊说完便挂了电话。

暂别了没几日的降头,偏偏又在这节日里上了他的身。

吕履套上条裤子,摸上自己的眼镜就下了楼。在楼梯间的窗户往下看去,楼下停着的S600L,后备箱骄傲地向后翘着,张师傅正从中往外取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他很奇怪,花蕊不是说寄东西过来吗?怎么把她自己寄过来了。

走到楼下,下了一天的雪虽然停了,但这天色,阴沉地和眼前富家小姐的脸色一样。小区路面上的积雪仍未化去,花蕊正支着她的大长腿站在这雪景中。她双手执着脖间围巾的两头,伸入披肩长发内,捂在耳朵上。只在雪地里站了一小会儿,她的脸颊和鼻尖就已经泛着微红。看到吕履下来,就招呼着他过去搬东西。

吕履走近后,接过张师傅搬过来的箱子问:“花姐这么客气,还亲自送货上门啊。”

花蕊没有理睬,提着她那可爱款箱子就小跑着上了楼。

张师傅笑呵呵地对吕履说:“老爷不知道,我还得赶紧回去。嘿嘿,吕师傅,小姐这两天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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