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2(大结局)

颜栖梧摆手,示意他起身,“我既选择在深夜悄悄离开,你当明白我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只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她剩下的日子,然后悄然逝去。

“属下明白,但是你既是倾颜阁阁主,属下便有责任保护你。”即便他心中叫嚣着这并非是他的真心话,他仍是毕恭毕敬说着口是心非的话,只因他不愿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更是因为他从不曾想过拥有她,他想要的只是守护,以属下的身份守护着她。

心中不是没有一丝动容,颜栖梧似水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近,趁他惊愕出神之际,右手倏然伸出,点了他的穴道。

“忆轩,珍重!”对不起,她在心中默默说着,提气飞身快速离开了树林。

桑忆轩吃惊的看着她,运气冲着穴道,耐何她的这手点穴绝技师承叶阁主,任他运气一时竟也是无法解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月上中天之时,倾颜阁内一片灯火通明,却说冉素素回到自个屋里睡下后,翻来覆去是怎么也无法入眠,她越想越觉得颜栖梧的行为怪异,待她匆匆起身赶到她的寝室,果然屋里亦无颜栖梧身影,仅桌案上摆着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另一封是向阁中众人交待她继任阁主之位一事。

她大急,当即唤来了阁中值守的人,询问颜栖梧去向,问了许多人,只负责值守谷口之人见到她出了山谷。她实在担心颜栖梧身子,当即命人四下查找,务必要找到她的下落。

正当她按捺不住心中担忧,欲亲自出谷寻找之时,桑忆轩失魂落魄的回来,还未踏进屋里就急切喊着,“快去找夫人,往东面去找。”

冉素素连连追问,桑忆轩却是无心多言,拽了她就向外冲,“夫人往东去了,她发现我跟着,出手点了我穴道,我跟丢了,我们快去找。”

二人遂一路往东掠去,倾颜阁更是派出了无数的人马往东面一寸寸查找,但求找到颜栖梧踪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倾颜阁人马在外寻找了半宿仍是未能寻到颜栖梧踪迹,冉素素和桑忆轩商量之下,决定暂时先撤回阁中,再从长计议。

“夫人既是倾颜阁阁主,当时知晓倾颜阁能力,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她,她选的藏身之地一定是极隐秘之处。”

冉素素蹙眉说着,抬眸看向桑忆轩,征求他的意见,却见桑忆轩满脸的恍惚,显是没有听清她的话。

“桑大哥,桑大哥,”她连声叫唤,试图唤回他游走的神思。

“禀告桑护法,宸王在谷外求见。”

桑忆轩猛然回神,淡淡说道:“放他进来。”

“雪儿,雪儿,”很快,门外即传来了男子欢喜的叫唤声,萧亦宸的身影随即出现,大步走进屋里。经过一宿的长谈,他和皇兄终于解开所有的不快,二人重归于好。并且,皇兄许诺不再反对他和雪儿的事。他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雪儿,便不顾一宿没睡,天微凉即匆匆离开了皇宫。

“雪儿呢?”他见屋里只冉素素和桑忆轩二人无精打采坐着,眉头紧蹙,不由脚步一滞,连连紧张问道。

“夫人,走了。”冉素素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担忧着说道。

萧亦宸一怔,拔高了嗓子喊道:“走了,什么叫走了,她是你们的阁主,怎么会走了?那她去哪了,本王要去找她。”

冉素素本就不待见他,若不是顾念着他舍命救过夫人,根本就不愿再见他,眼瞧着他在这大声的喊叫,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怒火,她倏然拍案而起,冲萧亦宸吼道:“夫人走了,不管我们了,你听不懂吗,啊,听不懂吗?”

桑忆轩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被她这么一吼,萧亦宸更是云里雾里,辨不清状况,舒缓了语气,复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儿她为什么要走,她到底去哪里了?”

被她这么一吼,萧亦宸更是云里雾里,辨不清状况,舒缓了语气,复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儿她为什么要走,她到底去哪里了?”

冉素素愈加失控,厉声指控喊着:“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夫人,你和萧亦谦把她害得还不够惨么,你凭什么求她放过萧亦谦,凭什么!”

似全身的力气一下被抽空般,冉素素吼完立即无力瘫倒,口中呢喃着:“夫人要死了,死了,她不要我们了……”

她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狠狠劈向萧亦宸,萧亦宸呆呆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冉素素的话在他脑海中来回震荡。

不会的,她一定是在骗他,雪儿怎么会死呢,不会的,雪儿明明好好的,他们一定是在骗他,骗他!

“我不相信,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是雪儿让你们这么做的,是不是,你们告诉我雪儿在哪,告诉我!”萧亦宸神情癫狂大声喊叫着,他不相信,他不会相信的。

“骗你?我也希望是我们在骗你,是夫人在骗我们,呵。”冉素素嗤笑着说道,一脸的恍惚失神。“萧亦宸,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雪儿是受了什么样的苦楚才能活下来,不知道她是怎样捱过一个又一个痛苦而漫长的黑夜,呵,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你和萧亦谦能活着,雪儿却要,却要……”

“素素,冷静点!”一直静静没有出声的桑忆轩突然说道,他担心冉素素这么又哭又闹的,一个冲动之下,会将夫人那三年的经历脱口说出来。

“桑大哥,都到这个时候,还有隐瞒的必要么,他们不配得到原谅。”

“你们,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不知道,雪儿她不是已经痊愈了吗,还练成了绝顶武艺,她怎么会,怎么会死呢。”萧亦宸惊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在皇宫呆了一晚上,为什么一切都不同了呢。

冉素素冷笑,“萧亦宸,我不知道当初雪儿是怎么和你说她坠崖之后的事,不过,显然你知道的只是皮毛。而现在,我会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你摸着良心听仔细了。”

且说当年凌若雪从断情崖上跌落,侥幸没有当即毙命,被倾颜阁值守的护卫看到,禀报了时任倾颜阁阁主的叶倩婉,叶阁主本着一丝善意亲自瞧了瞧,见她已是奄奄一息,四肢关节尽数断裂,胸腔内肺腑俱损。

叶阁主料定她实难活下,本欲助她解除痛苦,早登极乐,举起的手在看到女子面容之时倏然顿住,只因女子苍白被鲜血浸染大半的脸像极了她的姊姊叶云婉,她在女子身上一阵翻找,在她衣襟处找到了那支红绸包裹着完好无损的玉莲簪。

在极度的震惊下,她立即召来冉素素,二人合力勉强留住了她一口气,喂她服下护心丹续上断骨,用了阁里最珍贵的药材调养着。不料,第二日,她竟快速的衰老,一夜白了头不说,全身布满了褶子,俨然成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

叶阁主记起她曾在百毒秘籍上看到过这种毒发的症状,当即翻出秘籍,知晓了这种毒药是红颜烬,中毒者会极速老去,不出五日便会死去,而最棘手的是,这种毒无解。

她与素素研究了许久,二人想出了一个称不上好办法的方法,先把她冻住,暂缓体内血液的流动,同时也可抑制毒发的速度。待一切妥当,叶阁主留了冉素素在阁里守着凌若雪,她则亲自前往天山取解毒圣药天山雪莲。

却说那天山雪莲既是圣药,自是十分难寻,待叶阁主费力取得一朵雪莲赶回倾颜阁,已是三个月过去,而凌若雪便在那冰窟中整整冻了三个月。

她本是重伤未愈,虽冉素素已经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护住心脉,然三个月的冰冻彻骨的寒气仍是伤及了她的根本,况毒素在她体内时间太久,即便是有了天山雪莲此等圣药,仍是无法完全根除。而叶阁主亦在那次取雪莲的途中受寒气入体,伤及了心脉。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调理,凌若雪身上的褶子终于是慢慢消失,肌肤也恢复了光泽,然那满头的青丝却是从此霜白,冉素素本欲制药令她发色回复如初,却被她拒绝了。她说她要留着这一头银发,以此来祭奠她愚蠢的过去。

第二年她求了叶阁主教她武艺,叶阁主深知她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肯,她便在凤凰楼前跪了一个昼夜,终是逼得叶阁主不得不忍痛亲自传授她功夫。

她的身子既是十分虚弱,除了会点轻功外基本无甚根基,身上各处关节不似年幼时柔软灵便,她需得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剧痛来练武,每个深夜,冉素素总会备下药浴供她舒缓筋骨。有一晚,药浴里落下了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冉素素进屋为她添药材之际,看到了全身布满淤青,关节红肿发炎的她,那一次,冉素素强忍着酸楚,坚持留下来颤抖着手为她施针舒缓筋骨。她哭得泪流满面,而那个坚持的女子从始至终只是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痛吟。

后来,叶阁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意让她继任阁主之位,耐何阁中五位堂主不允,而凌若雪为了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报仇,不惜许下承诺,一年之内练成倾颜诀。需知她武功底子浅,倾颜诀又是无上神功,岂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

为此,叶阁主倾囊相授,将她自身几十年的功力尽数传给她,有了深厚的内息作为保障,凌若雪更是日夜苦练,终是在一年的时间里,练就了倾颜诀,顺利接任倾颜阁阁主之位。而叶阁主终是油尽灯枯,平静的逝去。

而颜栖梧继任阁主之后,在掌管阁中事务的同时,亦费力谋划着为自己为凌氏一族报仇雪恨,根本无暇顾及她重伤的身子,日夜操神劳碌。体内红颜烬的余毒一点一点啃噬着她虚弱的身子,四肢关节刺骨的疼痛日日夜夜磨着她,终将是要消磨掉她仅余的生命。

“也许,我这么说你并不能体会她的苦痛,”冉素素的声音幽幽响起,哀伤凄婉,“多少个日夜,我眼睁睁看着她咬牙忍者剧痛,即便是咬断了压根,满嘴的鲜血,她依旧不吭一声。有时候,我甚至想过,若是我这针在她太阳穴轻轻一扎,她也就不会有痛苦了。呵,可是,我知道雪儿大仇未报,她是不会愿意这么死去的。呵,她真傻,竟然还放过了你们,真傻。”

“够了,够了!”萧亦宸仓惶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不要听,不要听了。他知道是他对不起雪儿,一直都是他对不起她!

“我要去找她,找她……”他倏然转身,拔腿就要向外冲。

“等等,宸王,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要到哪去找?”桑忆轩出声叫住他,他何尝不是急切的想要找到夫人,但是夫人一定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的,他们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究竟夫人会去哪里。

“我能找到她!”就在几人各自出神之际,凤衍的声音突然响起,俊逸的身姿大步走进屋里。

三人猛然抬头看着他,眼中清一色都是不大相信之色。在他们几人中,凤衍可说是与颜栖梧最不亲近之人,他如何能找到她。

凤衍看出几人的不信任,他也不在乎,径自朗声说道:“这些日子,我帮颜夫人熬的药中,加入了一味我培植的去毒的药材,这种药材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我豢养的凤蝶能嗅出这种气味,我们只需跟着凤蝶,便能找到颜夫人。”

三人狐疑的看着他,仍是不大相信他的话,不过,这显然是目前他们唯一有希望的办法。于是,凤衍放出他豢养的十数只凤蝶,他们一行人便一路跟着凤蝶飞舞的方向寻去。

三人狐疑的看着他,仍是不大相信他的话,不过,这显然是目前他们唯一有希望的办法。于是,凤衍放出他豢养的十数只凤蝶,他们一行人便一路跟着凤蝶的方向寻去。

穿过城门,一路向东,走过先前桑忆轩经过的树林,继续向东,来到远郊一处湖泊前,临湖搭着一间竹庐,凤蝶绕着这间竹庐偏偏飞着,不愿离去。

几人诧异的互视一眼,萧亦宸率先提步走向竹庐,桑忆轩、冉素素和凤衍随即跟上,即期待又忐忑的慢慢走近竹庐。

竹庐的简单质朴的前院里,一抹素白的身影背对他们坐着,乌发如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几人脚步一顿,心中欢喜散去大半,萧亦宸犹疑着,小心翼翼唤道:“雪儿,是你吗,雪儿?”

女子仍是不回头,低着头,肩膀微微**,该是手中在忙着什么活计。

“夫人,是你吗?”冉素素颤抖着声音问道。

见女子仍是不回答,又见萧亦宸三人近乡情怯的模样,凤衍恼了,大步走上前,拍了怕女子的肩头,走到她对面。“你,真的不是,颜夫人?”凤衍吃惊的声音响起。

三人一惊,疾步走上前,在看到女子容貌后,心顿时凉了下来,眼前的女子面色泛黄,脸上还长着斑,模样普通,何曾是有着绝世容颜的颜栖梧。

女子见几人如此放肆的盯着她看,显得有些胆怯,身子往后缩了缩,指着自己的嗓子,呃,呃,呃,说着什么。

几人心又是一沉,这女子竟是个哑巴,她先前对于他们的话毫不理会,看来,她不只是哑巴,约莫耳朵也不好使。

萧亦宸三人顿时一阵失望,凤衍则探究的看着女子,蹙眉想着什么,既然凤蝶绕着竹庐飞舞,定是因为闻到了那种药材特殊的气味,对于这一点,他是十分笃定的,他曾多次试验过,从不曾出过差错,没道理单单这次不灵。

莫非,她,易容?!

思及此,凤衍倏然出手握住女子肩头,口里喊着,“素素,看看她是不是易容了?”

被他这么一喊,素素也是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伸手探向女子耳际。

突然,女子露出一抹苦笑,清泠的声音响起:“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们。”

“夫人,真的是你——”

“雪儿,真的是你——”

三人喜不自禁,脱口喊道。

女子无奈笑着,伸手揭去面具和头套,露出她绝世的容颜和霜白的发丝,“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她知晓倾颜阁势力,特意做了这样的伪装,顺利躲过了昨夜几波倾颜阁人马的搜查,她实在想不透为何他们会寻来。

冉素素激动抢着说道:“这次多亏了凤衍,他无意在你药中添了一味药材,倒不想,正是这味药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夫人,你瞧那些凤蝶,它们能嗅到这种药材的气味,这才带着我们寻到你。”

顺着冉素素的手指看去,颜栖梧果然在竹庐外看到一群翩翩起舞的凤蝶,心底不由暗叹,倒不想竟是这些蝴蝶坏了她的计划。

“雪儿,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瞒得我好苦。”萧亦宸深情望着她,喃喃说道。

颜栖梧柳眉微挑,意味深长的看了冉素素一眼,接触到她的目光,冉素素脸一热,愧疚的低下了头。

颜栖梧很快移开目光,平静的看着萧亦宸,淡淡说道:“我已决定在此了此余生,你们既已知晓,我也不会再另寻它处。至于你们,请自便!”

此处清静之地,本是她和姊姊在无意中发现,姊妹二人甚是喜爱,凌志喻见爱女喜欢,便把这处地方买了下来,盖了这间竹庐,供一家人散心踏青之用。

凌家获罪抄家后,这块地被京中贾姓富商买下,她辗转又从这位富商手中买了下来,当时办这事的正是司风,用的又是叶阁主留给她的银子,阁里自是无人知晓,这也是她一早便做下的安排,只是没想到司风会先她一步离世。

“我留下照顾雪儿,你们回去吧!”萧亦宸急切说着,毫不介意冉素素凶恶的目光。

“我也要留……凤衍,你干嘛推我,”

凤衍不理她,对着颜栖梧拱手说道:“既然宸王要留下,我们就回倾颜阁了。”拖着不愿离开的冉素素向外走。

桑忆轩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沉痛,“夫人保重,属下告辞。”话落,也不管兀自拉扯的凤衍份冉素素二人,转身大步走出竹庐。

三人身影渐渐远去,围着竹庐起舞的凤蝶在凤衍的召唤下,也跟着翩翩飞走,静谧的竹庐遂又恢复了它的安静卓然。

“雪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意。”颜栖梧平静的声音响起,打断他未出口的话。无论是他知道真相后想为过去的错误道歉,又或者是为了她时日不多一事道谢,还是为了替他皇兄求情一事而道歉,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她的人生亦即将走到尽头。

“可是,你,”

“宸王不必多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绕过萧亦宸,她转身走进屋里。

清爽干净的竹庐里,处处透着女子居所的清新雅致,门楣处垂着白纱,右侧靠墙摆着一架翠竹所制的花架,花架之上有序摆着几盆青葱的文竹,一张竹制的凉榻静静躺在花架前面,上面铺了一床素色的软垫,正中端正放着一张圆桌并五把竹椅。

进屋后,颜栖梧即掀开纱帘进了内室,许久不曾出来,亦听不到一丝声响,萧亦宸在外屋转了几个圈,等得十分心焦,正要掀了帘子进去,颜栖梧已先他一步掀开纱帘走出,透过掀起的纱帘,萧亦宸隐约看到屋里摆了一张琴。

“雪儿,我已决定留下陪着你,你放心,往事已矣,我不会再提,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守着你。”

“随你。”颜栖梧毫不在意说着,径自走到软榻处躺下,闭着眼小憩。

萧亦宸心里一滞,浓浓的酸楚泛上心头,搬了张竹椅坐到她身旁,静静守着她,深情望着她。许是受病痛所磨,她的脸色异常的白皙,双眼紧闭,纤长浓密的羽婕微微翘起,似两把羽扇遮着她下眼睑处泛着的青色,泛白的双唇微微呡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弯腰轻轻坐下,萧亦宸伸手理顺她散下的一缕发丝,趴在扶手上痴痴望着她,一宿没合眼的他困倦的闭上了眼。

秋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挟带着湖面清爽气息吹进竹庐,细软的白纱飘扬,屋内一角,两人安静的睡着,画面静谧而美好。

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二人过着与世隔绝般宁静而悠远的日子,闲时颜栖梧或静坐湖岸垂钓,或燃香抚琴,或捧着书细读,又或是煮茶品茗,每每此时,萧亦宸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而后挥动手中墨笔,绘出她的一颦一笑。

冉素素几乎日日来访,陪着颜栖梧说说话,聊聊天,拣些阁里的趣事说与她听,颜栖梧每每也听得喜笑颜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看着怡然的颜栖梧,萧亦宸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能一直这样平静的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然错觉终是错觉,深夜,从颜栖梧屋中传来的隐忍的咳嗽声,她一日比一日苍白的脸色无不在提醒着他,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竹庐里栽着的枫叶红透之时,他陪着她立在院里观赏,

屋后那株红梅盛开之时,他搀着她来到后院,折下一枝红梅攒在她的发间。

春天来了,落雪园的梨花开了,他抱着她回到落雪园,走进那片梨花林里。洁白的梨花一簇簇在枝头盛开,好生热闹生气。

他背靠着梨树粗壮的树干,她靠着他。

“宸王,你可还记得柳子郁滑胎之时你向我讨护心丹,我曾向你提了一个要求。现在,我想到了要你做什么事了,你莫要忘了许下的承诺。”

“放心,我记得的。”

“那就好,你听好,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嗯,我答应你。”

和煦的春风带着百花的香味轻柔拂过,枝头的梨花微微颤动,几片洁白的花瓣轻轻飘下, 两抹洁白的身影倚在树下,男子依树而坐,女子靠在男子怀里。

女子绝美脱俗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男子英俊朗毅的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纯净胜雪,男子一身素白的衣衫也纯净胜雪,只在心口处绽出了朵朵鲜艳的红梅……

尾声

幽深僻静的山谷深处,四季盛放着雪白的梨花,层层叠叠如云堆砌在枝头,仿若冬日里堆起的白雪,纯洁唯美。

黑衣的桑忆轩,蓝衣的柳子郁,青衣的云澈,白衣的君良玉四人垂首立在梨树林外,怔怔望着漫山的梨花。

一年前的那个春天,满园梨花盛开之时,伴着簌簌如飞雪飘落的花瓣,颜栖梧同萧亦宸二人含笑相携逝去。

他们立在园外许久许久,直至腿脚麻木,身子僵硬,这才慢慢抬步,踏着凋谢的梨花走进树林,停在二人身侧,踉跄跪地落泪。

颜栖梧弥留之际,口述留了信给云澈及君良玉二人。冉素素思量许久,终是提前将信送了出去,她想该让他们再见一见夫人,让他们少些遗憾。

彼时已是开春,颜栖梧已近昏迷,每日不过只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萧亦宸整日整夜守着她,他们几人便也整日整日守着他们二人。

清醒之时,颜栖梧会唤他们进屋,同他们说说话,说的也多是轻松趣黠之事,他们明白她的心意,也不愿道破,温柔陪着她,时不时的,脸上还会扬起轻浅的笑容。

然几人日渐憔悴的面容,眼眶下的那团青黑以及眼中挥散不去的哀伤无不昭显几人的强颜欢笑,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心中的悲伤便会突然晕开,将他们一点点缠绕,无法挣脱,也无法抑制。

满园梨花开得最盛的那一日,他们看着颜栖梧和萧亦宸二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毫无意外的,他们没有人错愕惊慌,即便萧亦宸从不曾道明他的选择,他们亦早已明了。

倾颜阁阁主冉素素出面与萧亦谦协商,双方最终达成协议,将二人合葬于断情崖下山谷的最深处,陪着他们的还有那四季盛开的漫山梨花。

又是一年春来临,四人不约而至,同时出现在倾颜阁,一同来到梨苑,探望谷中故人,诉说心中缠绵的情怀。

身后响起串串清晰的脚步声,一身素白衣衫的冉素素挺着肚子由凤衍搀着缓步走来,挥手同几人打招呼,“你们都来了。”

四人转身颔首,淡淡看着相携走来的二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见到素素这么幸福,她一定也会觉得很安慰。

“你们来看夫人,她一定会很开心。”冉素素走近,沉静的目光一一从四人身上掠过。面冷心热的桑忆轩,温润儒雅的君良玉,痴情和善的云澈,安静深情的柳子郁。

“你把这里照料得很稳妥。”

冉素素轻柔的摇摇头,自接任倾颜阁阁主以来,她顽劣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尤其是在有了身孕之后,浑身更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温柔娴静,也更端庄大方了。

“是阁里的人做的好,他们也一直惦记着夫人。”

是啊,她就是有这个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上她,仰慕她,四人默默感叹着,都没再出声,静静转身,看向那片梨花。冉素素走上前几步,停在他们身侧,也举目看着漫山雪白的梨花。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向山谷,淡淡笼着依次并排立着的六人,不远处,漫山的梨花开得正艳,大片大片纯洁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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