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天下太平令
第二天一早，李卷土和管重来乘坐一辆吉普车，赶往豫省省城火车站。
两人走的急，没买到卧铺票，只买到了两张硬座，还是管重来亮出工作证才得到的，要不然就只有站票了。
售票大厅人来人往，乱哄哄的，管重来排队买票的时候，李卷土在角落里看着行李。他没有行李，行李箱和背包都是管重来的，他只挎着一个大。
大厅里始终有几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踅摸着，盯着南来北往的行人。
列车是下午两点四十的，第二天上午才能抵达京城。
买完票，一点钟刚过，时间还早，管重来提议：“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再走不迟。”
“那走吧。”
两人出了售票厅，李卷土提着管重来的行李箱，跟在管重来身后，在站前广场转悠。管重来选了一家国营饭店，走了进来。
国营饭店，看起来更干净卫生一些，起码比那些苍蝇馆子强一些，当然了，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苍蝇了。
当然，国营饭店的价格，比苍蝇小馆子贵了不少，而且服务也跟不上，需要自己排队买饭菜，自己端回来，不止收钱，还要收粮票。
方桌子，木凳子，桌子上还铺着光滑的塑胶革，白底蓝格子那种。
十几张桌子都坐了人，两人找了一张人少的，过来拼桌。
同桌的三位男士，穿着干净的中山装，手边放着行李箱，显然是一伙的，像是出公差的。他们其实已经吃完了，碗里只剩下了点面汤，但他们还不肯走，显然在耗时间。这里毕竟有座位，屋子还暖和，比蹲候车室要好。
“你吃什么？”管重来问。
“一碗阳春面，两个荷包蛋。”李卷土对饭店厨师的水平没有信心，选了最简单的。
管重来起身要去排队买饭，李卷土扫了一眼，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你看包，我去吧。你吃什么？”
管重来也没跟他客气，坐了下来：“一碗牛肉面，加一个鸡腿。”
李卷土背着去排队，没一会儿，拎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回来了。这家伙被李卷土扯着领子，捏着一只手，手里还捏着一个刀片。
“抓了一个小贼？吃个饭也不得安生。”管重来问。
“我最烦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小贼，就知道割包割口袋。”李卷土说。
管重来：“怎么处理？送站前派出所？”
李卷土从里摸出一张大团结和一张全国粮票，递给管重来：“你去买饭，我来处理。”
管重来也没客气，接了钱和粮票，起身离去。对这种狗大户，没啥好客气的。
李卷土把这个小贼按在桌子上，然后冲着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过来！”
门口两个穿皮夹克的男子，对望了一眼，就大刺刺地走了过来。
同桌的三位中山装男子，也对望了一眼，拎起包，识趣地走开了。
“坐好别动，有事问你们。”
李卷土左手抓起一根筷子，右手把小贼拿刀片的手按在桌子上，左手一挥。
噗！
筷子应声而落，顺着小贼食指和中指的缝隙，插入桌子里。小贼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想挣扎，奈何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吴瞎子，大号吴友财，你们认识吗？”李卷土问。
“认识。”
“不认识。”
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我不管你们认识不认识，豫省干你们这行的，总听说过的。麻烦你们给他带个话，让他一周之内，进京一趟。”
李卷土从里摸出一枚铜钱，丢在桌上：“把这个带给他。”
这枚铜钱有些古怪，不是方孔，是圆孔，而且又黄又亮。
一个夹克男拿了起来，捧在手里：“这是金的。啊！这是……”
“正是！”
“正是什么？”一只纤纤玉手，一把将铜钱抓了过来。
管重来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枚铜钱：“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铜钱的两面都有字的。
“就你识字！”
李卷土又把铜钱抢了过来，丢给夹克男：“都滚吧！”
一个夹克男小心收起那枚铜钱，另一个夹克男搀扶着那个小贼，快速离开了饭店。
“你就这么把小偷放了？”
“快吃饭吧，你要想赶不上火车，就跟他们去录口供吧。”
“……”
于是两个人默默吃饭。
李卷土专心对付那碗阳春面。所谓阳春面，名字好听，其实就是白水煮面，撒了一些葱花，再无别物，纯属素面。
管重来咬了一口鸡腿，又吐了出来，直接把鸡腿丢在桌子上。再看那碗牛肉面，牛肉是有的，刀工很不错，切得薄薄的，就是数量有点少，只有三片，浮在面上。扒拉开这三片牛肉，还是一碗阳春面。
李卷土碗里那两个荷包蛋，倒是实打实的荷包蛋，白白嫩嫩的。管重来看着那三片牛肉，和桌子上那个鸡腿，再看看那白白嫩嫩的荷包蛋，觉得自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还仿佛被某人无声地嘲笑了。
两人吃完面，时间就差不多了，也没在饭店逗留，直接去了候车室，检票上车。
这年月，绿皮火车，总是客满。
不是首发站，两人上车，发现座位已经被人占了。
管重来见占座的是两个小年轻，就说：“请你们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
俩人抬头一看，见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往里挤了挤，露出了过道边上的半个座位：“坐吧。”
管重来心里正憋着火，用手一指：“你们起不起来！”
“这不是给你让座了吗？”
“呦呵！”
管重来卸下肩上的背包，朝两边行李架看了看，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没地方放，回手就丢给李卷土：“拿着！”
李卷土一手接过背包，一手拎着行李箱，站在过道里，悠哉悠哉地当个吃瓜群众。
“我最后说一遍，你们起不起来？”
“火车是你家开的？就不起来，你想咋办？”
管重来左手迎面一个虚晃，右手跟着向前一探，正好抓住青年男子上挡的手臂，顺势一扭，左手跟进卡主男子的脖子，直接把他摁在两排座位中间的小桌板上。
男子梗了两下脖子，没有挣脱。靠窗的男子被挤在里面，刚要施展手脚帮忙，管重来眼睛一瞪：“都老实点！赶紧滚蛋！”
“大擒拿手，好威风啊！”李卷土捧了一句，想鼓掌，可惜两只手上都有东西。
管重来松开了那个男子，两人连忙起身，拿了行李架上的几个大包小裹，灰溜溜地挤出了这节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