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祭祖·开学（二合一）
下午三点，日头偏西。
李卷土卡着饭点，回到家。
果然，饭餐刚上桌，并没有等他回来才开饭的意思。
香水问：“大哥，你去哪儿了，咋才回来？”
李清泉哼了一声：“他还敢回来？”
田兰香：“先吃饭，吃完饭再收拾他。”
李卷土也不吭声，拿起碗筷就开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番混合双杀，注定在劫难逃。
吃罢晚饭，田兰芝首先发难：“这些东西，哪来的？”
李卷土：“进城买的啊。”
田兰芝：“你哪来的钱？”
李卷土：“我勤工俭学挣的啊，不信你去问小姑。”
李桂清昨天才揭发李卷土有钱，这必须得活学活用。
田兰芝：“有钱也不能乱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干啥，明天给人家退回去。”
李清泉：“你妈说的对，都退回去。你别懵我们退不回去，大商场都给退货的。”
李卷土：“退是可以退，但是退回去，咱们要赔不少钱。”
一听到要赔钱，田兰芝立刻不镇定：“哪有这个道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跟他们讲讲这个理！”
李卷土：“我的亲娘啊，你听我详细跟你说……这批货，不是我一个人买的，是我们一帮同学联合一起买的，人家见买的多，才给我们一个批发价。批发价，您懂吗？”
田兰芝：“我卖好几年菜了，还能不懂批发价？就是一次买的多，便宜嘛。你二婶的小卖铺，进货就是批发价来的，然后她再加价卖出去。”
李卷土竖起大拇指：“您圣明！”
田兰芝：“你少拍马屁。你二婶批发来的，卖不出去，那也能退货换货的，哪能赔钱？”
李卷土：“咱们退货，我那些同学咋办？也让人家一起退货？”
田兰芝：“咱们退咱们的，跟你同学有啥关系？”
李卷土：“刚还夸您圣明呢，这会儿怎么犯糊涂了呢？批发价，是有最低数量要求的。比如说，买电视机，买10台，算批发价，退2台，相当于买8台，那就是零售价了，咱们这边一退货，数量就不够批发价的条件了，我那些同学要是不退货，就得给人家补差价，按零售价算。这差价，不得咱们赔啊？”
退货还要赔差价？
田兰芝想了一下，问道：“那，差价赔的多吗？”
李卷土：“也不多。就是这些货都退还给人家，不但拿不回来钱，还要倒贴人家点钱。”
田兰芝：“啊？退货还要倒贴钱？这帐怎么算的？”
李卷土：“我的娘啊，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你买鸡蛋，买一个1毛钱，买100个批发价，8分钱一个，你和几个人合伙买，凑够100个，批发价，给人家卖鸡蛋的8块钱。然后你后悔了，要退货，退了2个，你想要回1毛6分钱。跟你合伙买鸡蛋的，可能已经把鸡蛋吃了，或者人家觉得8分钱一个，占便宜了，不想退。这时候卖鸡蛋的说了，不够100个，那按零售价算，你要赔偿人家98个鸡蛋的价差，每个鸡蛋2分钱，你要赔人家多少钱？1块9毛6分钱，去掉您退回那两个的1毛6分钱，您还要倒贴1块8毛钱！”
田兰芝好像听明白了，越琢磨越糊涂了。
这帐是怎么算的呢？
咋还能倒贴钱呢？
退不了，可咋整？你这败家的孩子！
田兰芝：“败家孩子！你花了多少钱？”
李卷土：“妈！怎么能是败家呢，批发价，咱们占大便宜了。”
占便宜了？
田兰芝追问：“有多便宜？”
李卷土：“加一起，还不到一万块。”
田兰芝：“一万块！这还便宜？一个万元户就被你败祸没了。”
李卷土：“咱家都万元户了，总得有点像样的家用电器吧，这样才对得起万余户的名声。”
万元户的名声？不是这个事。
田兰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还有多少钱，统统交出来，妈帮你存着！”
没了钱，看你还怎么败家。
李卷土：“妈，咱不带这样的，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田兰芝：“建木，把你大哥的包拿过来，我搜一下。”
李卷土赶紧说：“不用你们搜，我自己来。”
他拿过来那个帆布大，一样一样往外掏。
几本课本，一个罗盘，一块玉牌，一片龟甲，一把零钱，还有3沓大团结。
李卷土抖了抖，表示掏空了。
田兰芝关注的重点，当然是那3沓大团结。
多亏老娘我聪明，你小子果然还藏了这么多钱！
她抄起那3沓大团结：“没收了！我明天就去信用社，帮你都存起来，看你还怎么乱花。”
李卷土装作一脸无辜，把倒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
他冲着弟弟妹妹一摊手：“本来还想偷偷给你们一些压岁钱，这下全没了。”
田兰芝：“压岁钱，还用你操心，我会给的。”
建木小声嘀咕：“给了也没用，还不是要上交……”
这年头，小朋友拿到压岁钱，也没啥好开心的，还没焐热呢，就被家长没收了。
李清泉说：“今年没有三十，后天就是除夕了，我和你二叔和三叔，还有另外几支的堂叔伯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咱们李家一起上山祭祖。重修祠堂的事情，也定下来了，开春就动工。”
过年之前祭祖，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
这里的祭祖风俗，外姓女人（嫁过来的媳妇）不用去，去的都是李家的人。小孩子，只要会走路的，不分男女，只要在家的，都必须去。至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可去可不去，一家人有儿子女儿代表去就可以。
乡里的山林防火，抓的比较严，祭祖的时候，不允许烧纸钱了。
但是，谁家祭祖不烧点纸钱呢？都是悄悄地烧，只要看住火，保证熄灭了再走，也没人较真。
第二天一早，李氏祭祖的队伍，浩浩荡荡几十人，就奔山上去了，有一半是小孩。
李卷土的爷爷李文山没有来，他这一支带头的就是长子李清泉。李清河，李清海，李桂清都必须来，小辈们五个小孩子，也必须来。
祭祖，这种形式主要是教育小孩子的，让小孩子们从小学会这种仪式，有归宿感。将来那一天自己也魂归这里，后世子孙能立一块碑，有个坟头，能记住自己。
清河村这一支的李家，原本是有祠堂的，在改革开放之前那个特殊的时期，破四旧的时候，给拆掉了。
山上的积雪尽管很厚，但如今已经被踩出一条路来，显然有些人家提前来过了。
整个清河村就只有这一片墓地，都集中在村西沟的南北两面上坡之上。
风水这种东西，有些人是不相信的，但是李卷土信。
清河村这一支李家祖坟的风水，他早就悄悄改过了，后世子孙会出不少文曲星的。
这一次上山，李卷土又仔细看了一下，形如蛇行，殿下从龙，峨眉连生，四方逢迎，隐隐又生发了一些，不错不错。
祭祖下山归来的路上，三叔李清海把李卷土拽到了一边，压着声音问：“你昨天弄回来的那些东洋货，是哪儿来的？”
李卷土：“城里买的啊。”
李清海：“你蒙一下他们还行，还能蒙我？你拿回来的那些东西，只有两条来路，一条路是外贸进口，另一条就是走私。咱们丹江城的外贸系统，会舍得把那点可怜的外汇花在进口家用电器上面吗？你知道我们厂申请点外汇指标有多难吗？你知道多少大马力拖拉机的发动机需要外汇进口？”
外汇这么紧张吗？自己好像从东洋弄回来不少呢。
李卷土：“真是在丹江城买的。如果三叔也想帮朋友买，我可以把路子介绍给你，不过，东西可不便宜，这事你得替我保密。”
李清海：“我可买不起。你以后也少搀和这种事情，那路子肯定不正。这事我替你保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李卷土：“什么事，您吩咐。”
李清海：“你不是学机械制造的嘛，你帮我搞点拖拉机制造方面的资料，课本也行，别太难的。”
李卷土：“你一个保卫科科长，要那玩意干嘛？”
李清海：“我不想在保卫科干了，看门有啥出息，我想去技术科，或者生产车间，我在部队就是技术骨干，要不然凭啥能提干？”
看来，这李家又要出一个文曲星？
李卷土：“没问题，我回京城就给你找资料。寄家里，还是寄你单位？”
李清海：“寄单位吧。”
……
祭祖归来，安心过年。
一晃就来到正月十五。
过了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学生们也快要开学了。
大学开学比小学要早，李卷土和李桂清也准备返校了。两人商定，明天一起进城买票。本来一个人去可以，李桂清非要跟着一起去，说是要监督他。
两人坐早班车来到丹江城，直奔火车站。
刚一进火车站，李卷土就被拦了下来。
“土爷，可算等着您了……”
李卷土一看来人，身材不高，但很壮实，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桂清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这不是去年在车站拎包的那伙人吗？”
“小的张三，奉五爷之命，恭候土爷好些天了。”
李卷土：“等我买了车票再说。”
张三：“土爷，车站咱们兄弟熟门熟路，买票哪用您去排队，您吩咐一声就行了。”
李卷土也不客气：“两张京城的，后天的。”
张三向身后一招手，马上过来一个人。他交代了几句。
然后对李卷土说：“土爷，票都给您安排好了。五爷等您呢……”
李卷土看了一眼李桂清：“你是跟我去呢，还是在这等着拿票？”
李桂清毫不犹豫：“我跟你去。”
李卷土：“走吧。”
张三前头带路，很快来到车站附近一家餐馆。
洪五已经在门口守候，见李卷土过来，上前紧走几步，打了一个千：“土爷，过年好！吉祥如意！万事顺利！”
李卷土一抱拳，算是回礼了。
进到餐馆，来到一间包间。
落座之后，洪五看了一眼李桂清，欲言又止。
李卷土：“这是我……同学，咱们的事，吃完饭再说。”
洪五似乎心领神会。
“土爷，这家铺子是兄弟们刚盘下来的，大厨的手艺还不错，您来了，今天就不对外营业了……”
李卷土明白，这是暗示，这里面都是自己人了。
酒菜很快上来了，满满一大桌子，只有四个人吃喝，作陪的只有张三一人。
按理说，是轮不到张三作陪的，这要感谢李桂清。如果没有李桂清，坐下来一起吃饭的，当然只有李卷土和洪五两个人了。如今多了一位李桂清，洪五这边自然要临时安排一位陪客，安排一个陌生人也不合适，就便宜了这个张三，眼前只有他跟这两位贵宾还算熟人。
张三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李卷土和洪五添酒。
席间，有一位兄弟趁着上菜的时候，跟张三递了一个眼色，张三就跟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张车票。
“土爷，您的车票买好了。”
李卷土接过来一看，上下铺，还是两张软卧。嗯，不错。回手就把车票丢给了李桂清。
李桂清一看，很是吃惊，但也没吭声，默默收起车票，要保持镇定。
酒菜吃的差不多了，李卷土问：“厕所在哪？”
洪五立刻明白：“土爷，我给您带路。”
两人这一趟厕所，去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回来。
李桂清也明白，这是有什么事背着她呢。
两人回来，席就散了，洪五等人一直把两人送上长途汽车。
总感觉这些人不像什么好人，李桂清一直想问李卷土，也没逮住机会。
直到回到清河乡，下车之后，她才逮住机会：“你老实交代，那些是什么人？”
李卷土：“华夏人啊！”
李桂清：“你不说是吧，我回头就告诉你妈去。”
你咋能这样呢！
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来了。
女人真是麻烦。
李卷土：“他们就是一些买卖人，开个小饭馆，做点小买卖。”
李桂清满脸不信：“什么买卖人？还土爷，五爷地称呼着？土爷，喊得你挺爽吧？”
李卷土：“出门在外的，这就是一个称呼，我叫你姑奶奶都成，清姑奶奶，你爽了吗？”
李桂清：“少跟我贫！我看那帮人对你还挺恭敬的，不过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今后你离他们远着点，少跟他们一起混。”
李卷土：“我在京城，他们在丹江，几千里地呢，想混也混不成啊。”
李桂清：“他们为啥巴结你？还给你买了软卧车票？也没见你给人家车票钱？那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吗？”
李卷土：“你哪儿那么多问题，有卧铺给你坐，还矫情？你不想坐，就把票还我！”
李桂清：“我还没坐过软卧呢，必须享受一下。”
……
三天之后，李卷土回到京城。
新学期开学，同学们陆续从家里返回校园。
傍晚时分，李卷土回到宿舍，老三乔山和老六岳东升已经先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
“老大过年好！”
“老大发红包！”
李卷土：“就你俩回来了？”
“就我俩，他们几个应该也快了。”
李卷土：“你们俩帮我办点事，搜集一些拖拉机制造方面的资料和书籍，越多越好。”
乔山：“老大，你要造拖拉机？”
岳东升：“这是咱们的新项目？”
李卷土：“拖拉机，你们以为那么好造的？一台需要上千个零配件，咱们怎么造？你们想多了。我一个亲戚，在我们县拖拉机厂上班，要些参考资料，学习一下。”
岳东升：“要不，咱们再搞几个拖拉机方面的专利，就像拉杆旅行箱那样，自己不生产，躺着就把钱赚了。”
李卷土：“躺着赚钱？想的真美。国外有躺着赚钱的地方，还有富婆陪着你呢，不过你这小身板，能吃得消吗？”
岳东升：“老三身体不错，这美事还是让给他吧。”
乔山：“岳小六，你是不是欠收拾了？老大身体更好，你咋不说呢。”
岳东升：“老大身体太好了，我实在打不过。”
乔山：“你的意思是能打过我呗，来，咱俩练练。”
岳东升：“今天没工夫搭理你。老大，你再琢磨一下，还有啥躺着赚钱的。”
李卷土想了一下，这帮家伙，还能干点啥呢？拆解，抄袭，复制，总该会干吧。
“等两天吧，他们几个到齐了，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岳东升：“还等啥啊，先让我们俩看看呗。”
李卷土：“过几天才能拿到货。”
……
第二天还是报道的日子，没正式上课。
李卷土一早就离开了学校，来到住的四合院。
杨豆豆和杜小月都没有开学，两人正在院子里踢毽子玩。
“卷土哥哥回来了！”
“卷土哥哥过年好！”
“卷土哥过年好！”
李卷土从包里摸出两个红包。
“来，一人一个。”
“谢谢卷土哥哥。”
“谢谢卷土哥。”
杨豆豆还是称呼“卷土哥哥”，而杜小月却省略了一个字，称呼“卷土哥”。显然是觉得，称呼“卷土哥哥”显得比较幼稚。
李卷土干脆逗她：“小月已经长大了，你以后不能叫我卷土哥了，要叫叔叔。我和你父母是平辈，称呼他们哥嫂的。”
杜小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转身跑走了。
杨豆豆一脸疑惑：“为什么小时候可以叫你哥哥，长大了却要叫你叔叔？”
李卷土：“因为你还没长大，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两家的大人们都不在家，应该是在各自的小吃店里忙活。
李卷土忽然觉得，回来好像也没啥事干。
他又转身出去了，这回目的地是闰土银铺。
今天不是周日，文化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闲逛的行人。
闰土银铺也没有客人，只有曾师傅和东子两人。
“老板过年好！”
“东家吉祥！”
“都好，都吉祥！”
李卷土又摸出两个红包，一人一个。
李卷土问：“春节店里生意如何？”
曾师傅：“今年生意不错，一年比一年好了，金银首饰都快卖断货了。”
李卷土又从包里掏摸了一下，拿出几片金叶子，几个银元宝，交给孟师傅。
“辛苦曾师傅，有空就加工一下。”
东子说：“对了，老板，管警官年前来过了，说去年元旦的盗窃案已经侦破了，只是被盗的财物已经被盗贼挥霍没了，无法归还。”
“我知道了。”
李卷土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黑盒子，看了一眼，没电了。
“东子，你去帮我买几节五号电池过来。”
这玩意放假前就被他丢在包里，刚才取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东子很快把电池买了回来。李卷土刚换上新电池……
“滴滴滴……滴滴滴……”
机就叫了起来。
李卷土一看，积累了一个多月的信息，都一股脑发过来了。
除了每天一条天气预报，还有几条别的信息。
机子不是中文汉显，只显示一串数字。
李卷土也懒得拿本子去翻译了，这些信息肯定是那俩货发过来的。
他就想着给那俩货各自打个传呼。一看银铺还没装电话。
“东子，你哪天抽空去一趟邮电局，给咱银铺申请一部电话。”
这时候的邮电还没有分家，邮电局活得老滋润了。
李卷土起身，去街上找电话。
陈大宝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卷土啊，吴巧云出事了，刚被警察抓了……”
李卷土一愣：“怎么被抓的？”
“警察说是无证驾驶。”
“她不是有证吗？好像是什么学员证来着。”
“我也不清楚啊，警察说她那个证件是假的。”
“你在哪呢？电话也说不清楚，见面说。”
“我在警所呢，打栅栏分局那个警所，吴巧云就被关在这里。”
“好，你在那等我。”
李卷土挂了电话，就直奔警所。
他一到警所门口，就见陈大宝在旁边向他招手。
两人当然不能在警所门口谈事，拐到旁边一条胡同里。
“她什么时候被抓的？”
“昨天晚上。”
“为啥被抓？”
“她开车出去送点货，路上遇见警察查车，她一紧张，车撞马路牙子上了……”
“送什么货？”
“两箱电子表，买家要得挺急的，她就连夜送过去了。”
电子表，没啥大事，粤省羊城有的是，也是整箱批发。
“这事好像不那么简单，管警官亲自接手了这个案子？”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