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的钟声敲响了,杰森在所有人期待和兴奋的目光中踩着点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刹那间,如霓虹般将设施内部照亮得如同极乐之园的灯光熄灭了。
冰山俱乐部的穹顶缓缓打开，露出深邃无星的真实夜空。
清爽冰凉的风从巨大的口灌入，吹散了人群聚集产生的热量、汗意和气味,同时无数朵烟花沿着建筑物的表面攀爬升起,自夜空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风将桌上的纸牌卷起，人们却已无瑕关注它们，任由这些纸片像雪花一样凌空飞舞，最后散落一地。
俱乐部四周的防护板不知何时缓缓降下，取而代之升起了透明的玻璃。
人们争先恐后簇拥到这些将整片视野涤荡得焕然一新的巨幕之前,只见同一时间,整座海岸线上也升起了大大小小,风格迥异的烟花,将城市的一半夜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星辰都黯然失色。
尖叫、欢呼与掌声之中，杰森忽然福至心灵地回头望去。
狂热的人群之后,士郎正一如既往，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跟随其他人鼓掌或者高声叫着祝词，他人的热闹仿佛本就与他无关。但尽管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注视着人群的眼神却明亮而温暖。
看到他的那一刻,杰森忽然感到心情平静。
这与很久以前在布鲁斯怀中的感觉并不相同,那是导师、战士、父亲，他所全心信任的对象。
寒冬里的他穿着光腿的罗宾制服，瑟瑟发抖地躲在他的披风下取暖，他知道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保护他,任何困境他都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而现在他早已成长为不需要父亲的披风的男人了。
轮到他成为保护者、拓展者、前进者，试图为他人撑起披风的人。漫长的时光当中，每个人都不可能再是自己最初的样子。
但是，希洛埃米亚的模样竟然有一瞬间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事物。
这是一个软弱的念头，这种不合事理的乐观对他们的生活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毒药。
然而就在他想要掐死它的那一刻，察觉到他的目光的士郎走了过来，握住他正悄悄操纵着退后的轮椅的扶手，带着他掉头转了一个方向，无声地向冰山俱乐部后方的私人区域驶去。不需要语言，似乎仅仅凭借着一个眼神他就默契读到了他的想法。
……算了。
杰森悄悄松开了放在腿上捏紧的手指。
回到办公室，杰森扣上了面罩。这一刻他有些庆幸于自己失去的声线，至少机械音不会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作为圣诞节的回礼，我得说……我得说它还不错，虽然晚了几天。”
士郎低头看着他：“……你是要感谢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的杰森沉默了一下：“……是的，谢谢。为了今天昨天的事情。为了所有的一切。
“你不知道那对我的意义。
“以及……我很抱……”
士郎打断他的话头，弯腰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指：“感谢别人的正确方式可不是这样的。只是告诉我，杰森，你现在开心吗？”
“…………”
“不开心也没关系。那么，你现在难过吗？”
“快乐总是难以长久，而悲伤总是卷土重来……我不会那么说。这是我度过的第二好的新年。”杰森立刻回答道。
“嗯，那就是最好的感谢了。听见收到礼物的人这样说谁都会感到高兴。”
士郎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他的脸上没有露出明显的笑容，浅褐色的瞳孔投射而来的目光却带给人像泡在热可可当中一样的错觉。
某种奇妙的疑惑在杰森心头划过。
“不过那不是圣诞回礼，是新年礼物。”
然后他感到有什么冰冷的硬质的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心。
“这个才是。”
杰森张开手心，里面躺着一片银灰色的金属u盘。
他信手把它塞进电脑的接口。
“听起来我又欠你一份回礼了，你还真会给人增加心灵上的负担。”
士郎一愣：“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是为了向你要回礼才……”
“得了吧，”杰森翻了个白眼，“别这么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啊。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刚才对着烟火许了什么愿？”
“……我没听说过本地还有这种习惯，所以没有许愿。”
这是半真半假的话。日本有在新年前往神社参拜的习惯，抽出象征着新一年运势的木签，据说在许愿牌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就能够被神灵看到。
但是，如果没有亲朋在身边，士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穿和服上山做这件事的。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确实有过神灵，但神灵是不会听取人类的愿望的。
他为自己许的愿望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人来帮他实现。
“倒是你，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提问者。
“哥谭当然也没有这种习惯。”谁知道杰森竟然哼笑了一声，仿佛刚刚若无其事提问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与其对着人造的流星许愿，还不如圣诞节前多朝父母撒撒娇，没有父母的也能大叫一声超人，期待一下床头的圣诞袜子。”
“那么，你许了什么愿呢？”
士郎又重复了一遍。
“世界和平吧。”
杰森看着电脑查杀存储器中是否被留下后门和病毒的进度，一边随口说道。
“噗。”
杰森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听起来很好笑是吗？不过我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好许。小时候布鲁斯教我新年的时候对着烟火许愿，但我之前之后的人生都没听说过这个，天知道他是不是在哄我。”
那曾是一个父亲小心翼翼的温柔，但他早已是复仇的幽魂，对人世间的事并没有什么期待。许愿也只不过是一种为了自己安心的习惯，怀着“反正不要钱”的侥幸，试图为实现理想的过程增加一丝微不足道的运气。
“抱歉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士郎连忙说道，接着他补充：“事实上……我很高兴。那是个不错的愿望。”
说完之后他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儿。
“……晚安。”
然后拧动门把手，离开了办公室。
杰森没有回答。
在士郎离开的身后，确认磁盘没有问题的杰森打开了里面唯一一个文件。
他正愣愣地对着屏幕上泛着幽蓝荧光的机械图纸发呆。
“值此新旧交界之际，我谨代表哥谭的各位市民，对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的辉煌过去作一个简短的回顾，并展望她新的未来。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的经济增长了6.4，在教育、医疗方面的财政预算较去年增加了10，并且，我们又新建了三所政府收容所，五所养老院，和两间教堂，这将帮助我们为弱势群体和无家可归者提供一些保障。过往的数据表明，这显著有利于降低犯罪率，缓解社会矛盾……”
哥谭市的市长自然是新年晚会上当仁不让的主角。
这个名流云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士一起与会出席的难得的夜晚，身为市长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向他的金主们夸耀政绩，暗示新一年的政策方向以方便大家规避风险和投资，表明自己有照顾到各位支持者的利益，并募集更多的财政捐款。
哥谭市的现任市长叫做托尼加西亚，善于演说和煽动，时常具有一些过分的自信这从他在电视节目中毫不避讳地指责哥谭义警的存在有损于哥谭警察的执法权威就可以看得出来。但这是这类人的通病，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托尼加西亚也曾有过年轻英俊的年岁，在那时，“过分的自信”只是让他显得意气风发的标签。可惜步入中年后，市长大人的发际线有些后移，皮肤下的色斑浮现，意气风发就变成了狂妄自大，指点江山就变成了夸夸其谈。
“……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科波特、埃利奥特、凯恩、韦恩四个伟大的家族为哥谭的成长奠定了基石。三百年前，他们的先祖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小城镇，用自己的财富设计了哥谭成长的蓝图……”
这是例行的哥谭历史回顾和对哥谭支柱家族的赞美阶段。虽然加西亚提到了四个家族，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在对韦恩说话而已。
凯恩家族人丁凋零，只剩一对从军的父女，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埃利奥特销声匿迹，继承人不知所踪。原本只有科波特主持着哥谭的黑色产业，与韦恩成双足鼎力的姿态，但现在企鹅人也步了埃利奥特的后尘，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产业都落到了韦恩的二儿子手中可惜，在财富和权力上面，可没有什么“反垄断法”的用武之地。这片为了资本而生的土地上不会有任何人认为韦恩是一个威胁，或者他们的做法有任何不妥。
这对本来就没有野心的韦恩家族来说或许是唯一一件幸事。
“……韦恩集团表示，在新一年的投资方向上，将加大对环保减排，新能源方面等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
提姆怀揣着完美的笑容在市长的招手中走上前来，和他一起握住了那张巨大的捐款支票的两端，在走道两边媒体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中合影。
托尼加西亚的大部分政绩基本都来自于韦恩集团的慈善投入和产业发展，税收和失业率的降低则有赖于韦恩集团在各行各业铺开的巨大摊子和制造的数百万个就业岗位，市政厅在其中所做的贡献微乎其微。
但在这种场合下，韦恩集团并不介意将台前的位置让出来，由市长代取这些功绩的声名。
政客的眼中，底层的利益只是一杆道德的标旗，一个好听的借口。一切为了底层利益的举动背后一定蕴含着更大的供给上层的利益。一些吃着红利的与会者甚至会产生一种自我催眠后的错觉，开始对自己“伟大”和“善良”信以为真。
基于这种逻辑，在韦恩集团开口的情况下，市政厅将很乐意提供一些政策倾斜，这甚至可以做得光明正大，在法律和主流道德层面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简单地做了几句发言，提姆走下来，又重新将舞台让给市长。
当他端起一杯咖啡，一边机械性地给胃里灌入食物，一边开始思考手边因为无聊的社交晚宴而终止的各类工作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娇笑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啊呀，你就是德雷克先生吧，能请我跳只舞吗？”
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兼德雷克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和韦恩家的第三位养子以及韦恩集团现任ceo的多重身份，每一次这类宴会提姆都会不可避免地碰到这类情况。各类成功或不成功的人士用尽各种方式向提姆推销自己适龄的女儿，而姑娘们也会主动或大胆或羞涩地向提姆表达自己的好感。
提姆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是否拒绝这一类社交手段的判定标准仅仅取决于对方难以应对的程度，或者同对方身后势力保持融洽关系的需求。
提姆抬起头，脑内已经预备好了不同情况下的五种方案和七套说辞。但在看到说话的那名少女的眼睛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那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那真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虽然提姆在脑内筛选过一遍的与会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在任何地方看过她的长相，但这都不重要。
他缓缓地放下咖啡站了起来，握住了那位姑娘的手，随着她的娇笑滑入舞池。
她浓密自然弯曲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两个垂下的双马尾。
这样的发型在上流社会的宴会里很少见，但这一点也没有不寻常。
她蔷薇色的发色虽然罕见，但提姆早就见过更多不同寻常的发色。
她穿着的小洋裙和戴着的白色小礼帽不太适用于这个场合，但听说这是一种叫做lolita的复古穿衣风格，在年轻女孩中非常流行。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提姆自己曾经为了任务女装过，这种穿衣风格看起来很方便变装，能够有效隐藏他的身型细节。
少女的眼睛像波斯猫一样颜色迥异。左边那只天生的自然眼睛是蓝色，右边被挖掉眼珠的眼眶里镶嵌着一块替代了眼球的绿色宝石。也许这是参与化装舞会时的一种专用打扮，就像万圣节人们打扮成弗兰肯斯坦一样，利用阴影和视差制造出错觉。这种仿生人偶的质感如果灌入人造ai会不会变得赛博朋克起来？
“呵呵，德雷克先生，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能叫你提姆吗？”
“请随意。”
提姆听到自己说。
尽管看起来一只眼睛被假眼遮蔽了视线，但那位姑娘的舞技和平衡性都很好，即使提姆的脚步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咧咧，却一次也没有踩到她。
他们越跳越到舞池外围，越靠近宴会厅的出口。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提姆和那个少女，也没有人在看他们。大概这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蔷薇色长发的少女依偎在他的胸口：“看起来做你的情妇也不坏，或者也让我一起做了韦恩先生的情妇吧。你愿意分享给我你们的精子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被女反派强行推倒，试图夺取基因的事情，虽然最后都顺利躲过了，但这次也太……
咦、这次也，太，奇、也，太，危、也，太，正、也，太，幸……
“提姆，带我回你家好不好？”
她踮起脚，凑在提姆耳边说道。
“不、不……不…………………………好。”
“砰！”
伴随着一声惊呼，提姆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撞倒了。
真奇怪，他竟然没有躲过去，但作为他女伴的那位姑娘却幸运地躲过了。
“抱歉抱歉！”另一个提姆没有印象的女声响了起来，“太糟糕了，今天的我怎么冒冒失失的，好像不小心把水泼到你们身上了。”
如果只有水的话，不溅到衬衫上，只是泼在黑色西装外套上，倒不会变得很显眼，甚至可以装作没什么事发生。
……为什么会这么想？
提姆抬起摇晃的视线，撞倒他们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短发女性，她看起来非常年轻，跟自己差不多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像是这个年纪。她穿着连体的深蓝色鱼尾裙，裸露在礼服外的手臂上有着奇怪的纹身。
在她身后，退开了三尺远的蔷薇色长发，穿着小礼裙的姑娘正捂着右边的眼眶，掌缝里面满是鲜血和碎裂的宝石晶体。
但她没有尖叫，没有痛呼，盯着另一名女性的神情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只有深深的恐惧。
她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提姆一眼，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提姆本能地仍然想去帮她、安慰她、同她说话，划掉，盘问她、制服她、调查清楚这件事。但却无法爬起来迈动脚步。
他动了动右手，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手中已扣下了一块碎玻璃片，右手掌心已经被划得鲜血淋漓，伤口几乎可以见骨，但他对疼痛却一无所觉。
“没关系，没关系，很快就会治好的，”穿着深蓝色鱼尾服的女性却没有出门去追逐前一个人，她温柔地对提姆说着话，像母亲安慰摇篮中的孩子，又像神父宽慰前来祷告的信徒，语气中充满真挚，“没关系，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陷入黑暗前，提姆只记得把右手的玻璃碎片藏进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建议在pc环境下阅读，app可能有乱码，wap应该没问题。
虽然我觉得写得很明白了，但如果看不懂就跟我说。
1、提姆差点被女反派强x是p52后期的事，三少还没有成年，他还是个孩子啊！尖叫好在最后没有得逞，这里就当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吧。
2、埃利奥特家的唯一继承人托马斯.埃利奥特是布鲁斯的小学同学，代号“缄默”。反正就是因为一系列的原因心理扭曲对布鲁斯感到嫉妒，然后把自己整容成了布鲁斯的样子。跟桶哥有过合作，不是假死就是住在阿卡姆。
士哥：白菜价批发b品魔眼杀，行走江湖必备，五千万美金一副。
第18章的桶哥：还好我泡过池子有魔抗。
提宝：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因为你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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