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看见了许多来自平行世界的画面。
它们无一不充满着背叛、血腥和堕落。
有时是他的同伴或朋友们堕落了：一个因为海滨城毁灭而疯了的哈尔乔丹屠杀了绿灯军团,毁灭了欧阿星，还试图重启宇宙；某个世界超人被小丑杀死了家人和星球日报全体同僚，他的大都会被莽撞的英雄用核弹碾为平底,于是他从隐居中走出，决定统治世界；或者托尼斯塔克终于被他内心深处那自恋本性和傲慢因子所引诱,打算以青春和美貌为诱饵吸取全世界的经济血液。
有时是一些他不熟悉但也听闻过的英雄：偶尔有那么一次,蜘蛛侠的本叔叔并没有死去,于是少年被力量所迷惑陷入了疯狂，成为了一个邪恶的混蛋；当妻子和孩子在复仇者联盟、x战警与外星人的大战中被波及而死去,惩罚者开始大开杀戒,无论英雄或恶棍，他将整个宇宙屠杀殆尽；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子只是恶魔领主梅菲斯托失落的两枚灵魂碎片,目睹他们遭受折磨后消失的绯红女巫陷入疯狂，将世界的时间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也有一些时候是他自己。
当阿卡姆的恶棍们再一次从他手中夺去他的亲人，这一次是阿尔弗雷德；当他所敬爱的超人无缘无故陷入了疯狂；当作为敌人的水行侠掀起洪水,淹没了他的城市和地球，他疯了。
当布鲁斯韦恩意识到无论如何都无法拯救自己的城市，当山顶的巨石又一次滚落,他开始渴求超过界限的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他同样疯了。
但这些事根本不值得惊讶。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自己的黑暗面,蝙蝠侠早已为每个人的反转做过了计划，其中当然包括他自己,这些画面只不过佐证了它们的必要性。
而现在，其中的一些可能性已经不会在哥谭发生了,至少不会在如今的哥谭发生。
蝙蝠侠黑色的披风悄无声息地划过街道。
他沉默地踏在暴雨滂沱的街道上巡视着哥谭，没有助手和战友，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只有他孤身一人，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穿上制服的那时候一样。
匆匆忙忙拆除陷阱的黑帮没有看到他；
为战友收殓着尸体的警察没有看到他；
欢呼雀跃杀死了小丑的居民没有看他。
但他却并不感到失落，只是有些许无所适从。
今夜过后，哥谭将走入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他在其余平行世界从未见证过的走向。
就算在最美好的梦境里，他也从未设想过那一天，更无从想象那个未来是会变得更好还是愈加糟糕。
不会有人再被阿卡姆的精神病罪犯们伤害了，而蝙蝠侠和超人也绝不会再因小丑而变得疯狂。
……但是，代价呢？
狂笑之蝠塞给他的影像中也包括平行世界的他的罗宾们。
有一副画面中他瞥见了遍布哥谭全城的高科技坦克。杰森浑身附着苍黑色的铠甲，雇佣了一支雇佣兵组成的军队，用狙击枪、用坦克、用炸弹，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杀死他。他架起火箭筒向他发射，他朝着他的胸甲开枪，他的手下绑架了哥谭城的平民又杀死他们，他甚至还和稻草人合作，用云爆坦克发射了恐惧毒气，毒藤女为了守护哥谭的人类和自然而因此牺牲。
那场景与今夜何其相似。而他则被迫在哥谭全城的人面前取下面具，启动了炸毁庄园的“骑士陨落”计划。
他知道狂笑之蝠不可相信，也明白他给予的信息一定隐藏着恶意，但那些画面是不是事实，那发展是否合理，蝙蝠侠心中有数。
造成那个杰森如此疯狂的原因是他的过错……他被小丑的录像带残缺的画面所欺骗，将他遗落在阿卡姆的犯人手中整整三年。在那期间，他们对他做尽了一切他们可以对他做的事。
那是情有可原的。那不是杰森的错误，那是蝙蝠侠的错误，而他没能修补它难道每一次，命运都要用这种方式使他们分离吗？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从那些杂乱无章的资料中浮现出了更多有关杰森的事情。
有那么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的爆炸中，他终于代替杰森死去。他在临死前叮嘱杰森要好好活着，但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杰森从不听从他的话。他不仅杀死了小丑还杀死了无关的黑面具，为了替他复仇，他已经不择手段。
然后终于有那么一次，他终于成功地拯救了杰森，可却没能修复好杰森内心的损伤。杰森在那次爆炸中毁了容，未来的某一天他还是选择了大开杀戒，他剿灭了黑帮，杀死了谜语人、黑面具和豹女，成为了一个反英雄。
就如同今夜一样。
这个想法落下的瞬间，蝙蝠侠只感到了从齿根蹿上的苦意。
就算他想要自欺欺人杰森只是想用另一种方式行使他的正义，但却没有余地相信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不曾堕落、不曾为内心的黑暗所控制。
难道我和他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于是他便看到了一个因闪电侠想回溯过去拯救母亲而诞生的世界。那个晚上的小巷子里布鲁斯韦恩死去了，取而代之成为蝙蝠侠的是他的父亲托马斯韦恩。杰森没有在犯罪巷中遇到自己，他没有被蝙蝠侠收养，他为了取得毒资而进行偷窃，成为了一个狂热的邪教徒，死去后才改邪归正成为一名神父开始赎罪。
它没能证明他们的相遇自开头起就是错误的，它肯定了它的价值，肯定了他最初在犯罪巷看到那个孩子的想法：他需要被引导、需要被纠正，他有无与伦比的犯罪天赋；但它却证明了杰森托德的堕落是命中注定。无论他们是否在犯罪巷相遇，而他又是否曾经在那次爆炸中拯救他。
但那些来自平行世界的影像仍然没有放过他。
它们呈现了更多更加软弱的杰森托德，不止一个世界的杰森在小丑的拷问中吐露了蝙蝠侠的真名是布鲁斯韦恩，不止一次杰森向他表示了憎恨，埋怨他将他带入义警的生活中让他死去，他希望自己从未遇见过布鲁斯韦恩。
而蝙蝠侠……蝙蝠侠认为他完全有理由这么想。
他从城市的上空飞跃，将西恩尼斯钢铁厂的剩余毒气清理完毕，把迷途的市民送回家中。他自摩天大楼间跃迁，看见毒藤女正用植物的藤蔓修补上西区爆炸的水库，他很高兴看见她平安无事。
然后在一道闪电劈下的亮光里，他瞥见了杰森。
他被从天而降的暴雨浇得浑身湿透，但那些雨水甚至洗不去他衣服上还残留着的血迹。
他单手拖着脖子被拧断的疯帽匠，诧异地看着蝙蝠侠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是你？放心吧，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的笑容纯洁无暇，而那语气甚至是轻快的。
杰森朝仓库里被疯帽匠捕获的幼女们说：“抱歉现在还不能接你们回去！你们看见了，要等早上雨停！”
那边的孩子们发出怯生生的应答声。
他看着站在房檐上的蝙蝠侠，睁大被水流冲刷的眼睛向他走去：“来帮我解决瓦拉齐亚之夜吗？不过已经不用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菜鸟了，不会再被这些简单的障碍绊倒。”
他曾挖苦蝙蝠侠，讽刺他的助手们，轻蔑地嗤笑他们的中产阶级价值观：认为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庭，会为离开家庭而痛苦。但其实有些人天生以漂泊和冒险为乐。
他讥笑他们的愚蠢，他下定了决心让他们痛苦，以激怒他们为乐，可是那些画面令他忽然决定放弃这些尖锐的想法。
瓦拉齐亚之夜称它们为“礼物”。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如此。
他看见在数年后的另一个世界，他与亚马逊女战士阿尔忒弥斯和超人克隆体比扎罗组成了一个小队，蝙蝠侠承认了他们。他们如过去一般坐在蝙蝠车上吃汉堡，布鲁斯郑重地告诉他：“这世界上的英雄已经够多了，也许有几个法外之徒也无妨。”
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有机会再和这些朋友相逢，但蝙蝠侠所说的那句话的意义贯穿了时空。
他也看见了一个胡乱开枪杀了小丑的自己尽管他莽撞又软弱，武力值低下，愚蠢到杰森根本不想承认那个同位体的名字也叫“杰森托德”。他被几具僵尸撂倒，打晕了扒光衣服丢在一间房子里，朝蝙蝠侠大吼大叫埋怨他让自己死去，但蝙蝠侠仍然宽宥了他，带他回家，甚至还对他杀死了小丑的事情视而不见。
另一个自己的软弱程度只比上一个好那么一点。他挺过了阿卡姆罪犯们三年的折磨，却在拷问中差点说出蝙蝠侠的真名，他靠着骗来的资金拉扯起一支军队想要打倒蝙蝠侠，面对真人时却只知道哭着跑开他几乎毁了哥谭城，放任平民死去，是蝙蝠侠炸毁庄园和毒藤女死亡的帮凶。噢他的父亲仍然选择对他说：“跟我回家。”
他还看见了在未来的哥谭，新的蝙蝠侠诞生，治安官主导着局面，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布鲁斯对自己说：“你是我唯一信任的对象，唯一可以知道我还活着的人。”
他因不慎被急冻人的脉冲射线冻住，他向蝙蝠侠求救，明知那是陷阱，蝙蝠侠却真的来到。他成功救助了他，再没有像当年他死亡那次那样失约，奇迹一般弥补了当年的失约。
杰森知道，那些杰森托德全都不是他，他们的个性、人格与自己几乎没有共通之处，但他们却都从蝙蝠侠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有在他死后因此退休没有聘用第二个罗宾的蝙蝠侠；甚至在编号为51的地球上，还有一个居然当真为他复仇，杀光了所有反派，因此而被所有人排斥的布鲁斯。他为了杰森制作了红罗宾的制服，但不知是否是命运之神的捉弄，他的杰森躺在坟墓中没有复活……穿越时空而来的另一个长大的杰森拿起了那套制服与他短暂地并肩作战，又遗憾地看着那个布鲁斯死在一个叫做超霸的反派手中。
那些杰森托德都不是他。
但那些蝙蝠侠都是蝙蝠侠。
你还要他亲手为你杀死小丑吗？
不，我不需要了。
杰森自问自答地对自己说。
我已经亲手杀死了小丑，也见证了他为我做下那件事的可能性确实存在……它看起来并不如预期的一般美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结果。
“你对哥谭的未来有什么打算？黑帮还是聚成一股比较好控制，你可以扶植你想要的人上位。冰山俱乐部被我交给了一个年轻女孩，她经验不足，希望你对她多加照顾，不要让她被合伙人骗了。地下铁的规划已经可以重新启动，我已经和老城区的住民谈过，替韦恩集团做了担保……”
今夜过后，为了不让其他人难做，哥谭地下的黑帮首领红头罩恐怕无法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蝙蝠侠早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摘他了。瓦拉齐亚之夜被顺利解决，阿卡姆的罪犯们大多在行凶途中被击毙，没有多余的人受害，没有酿成任何不可挽回的后果。蝙蝠侠只需要偶尔夜巡，打击一下小偷小摸这种事连那个瘦弱的罗宾小个子都能解决，再之后，把精力放到明面的身份布鲁斯韦恩上来就行……就算蝙蝠侠的道德观再多么牢不可破，对他的成见有多深，他迟早会看见这一切努力的成效，然后承认杰森托德并没有做错，他也同样是对的
砰。
一击重拳击中了毫无防备的杰森，巨大的力度下他的身体凌空飞起，摔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我会把你带回庄园。我绝不会放任你再这么下去。”
蝙蝠侠的靴子在他的眼前落下。
黑夜之中，黑暗骑士的身影如神像一般顽固坚硬。
“…………咳。咳咳咳咳。”
杰森吐出今晚不知道第几口鲜血。
“你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仍然认为我做的是错的？”
“不，我是在一切走向更坏的可能性之前阻止你。”
蝙蝠侠咽下愤怒和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一切到了嘴边划为最坚定的意志。
他必须让杰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些事不该让他感到洋洋自得。
但无论结局如何注定，他都不会将他放弃。
“你对付小丑……有下过这么重的手吗？”
额角的一片淌下鲜血，杰森在地上咳嗽了两下，地上的积雨甚至呛到了他的鼻腔里。
“比这更重。”
蝙蝠侠说。
“不要向我祈求仁慈，杰森。今夜的一切起始于一个谎言，你说这是圣杯战争，但它却是瓦拉齐亚之夜。你欺骗了所有人，甚至一丝一毫都不为此感到抱歉，你说了谎。”
这是基督教背景的国度，所以它是最严重的指控之一。
杰森笑了一下。
他笑了第二下。
他的笑声在雨中连成了一长串。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瓦拉齐亚之夜给他展现的那些画面，它们像冬日蒙上了雾气的窗户一样越来越模糊。
他咳嗽着。
咽下泥浆、雨水、鲜血与剧痛。
“………………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1、阿卡姆骑士中杰森在阿卡姆待的时间游戏、漫画、小说的时间各不相同，这里取最长的。
2、平行世界的记忆相当于走一个小型的无限危机倒计时流程。
3、本章涉及的漫画篇目都是原作，包括天国降临、翡翠暮光、究极钢铁侠、黑暗金属之杀戮机器蹂躏者溺亡冤魂、苍白骑士、三个小丑、未来态蝙蝠侠、都市传奇、无限地球危机倒计时等，游戏包括阿卡姆骑士。这么看来dc确实整了不少烂活。
4、涉及到的其他世界杰森作品的作者全都不是本文杰森的作者jw。
5、想不到说什么，就给他们两人各点一首liar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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