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阿尔文与塞茜莉亚

“阿尔文先生,到该起床的时刻了。”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

周秦的意识重新回归到阿尔文的肉体之中。

如果血月世界里异化为怪物的阿尔文是前身灵魂最后的余烬,那么现在的周秦便是唯一的阿尔文了。

周秦这个代号,也只能深埋在灵魂深处,用作缅怀了。

带着深触灵魂的疲惫,他睁开眼睛。

穿着一身朴素整洁衣装的塞茜莉亚,正弯着腰凑近到他的面前。

在这样近距离之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似乎从没有认真的正视过她。

现在他有了一个细细审视她的机会。

她的皮肤比记忆里的更为白皙,属于底层劳动者的磨损痕迹已经全无了,焕发着健康动人的辉光。

面容也比过去精致许多,脸颊和下巴的线条更显柔和,鼻子和眉眼的搭配无不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望着自己时,目光中附带的那抹温暖,既像母亲又像恋人,是他从没在别的女人身上获得过的。

“塞茜。”意识朦胧间,两世记忆交汇的阿尔文不自觉地唤着。

“我在,先生。”塞茜尔轻柔地笑着,“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昨晚被吓到了吗?”

阿尔文对她的揶揄并不反感,反而体察到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他喃喃道:“我做了一个梦,奇怪的梦。”

“是吗,您梦到了什么?”塞茜莉亚在床边坐下,轻轻抬起他的头安放到自己的腿上,并用手轻抚。

“梦到了你。”阿尔文重新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那真是我的荣幸。”塞茜莉亚从鼻腔里发出几声轻笑,问:“我在您的梦里又是什么样子呢?”

“大不同于现在。”

阿尔文绝不会说,梦里的塞茜莉亚是个臃肿不堪的恶心怪物,每挪动一步都会摇摇晃晃。并且最后被一棒子打碎脑袋,成了飞灰。

“听说,梦是独属每个人的美好愿望。阿尔文先生的梦里有个不同的我,是因为不满现在的我吗?”塞茜莉亚问。

阿尔文面对这个尖锐的提问,没有将视角局限在应对问题本身,因为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从来都是抹除问题产生的源头。

于是他从容的说:“塞茜,我们的认知不应该以毫无根据的听说作为支撑,而应建立在自身的实践和验证之上。”

“梦或许有时能反映人的美好愿望,但不包括所有的梦。不会有人想要亲身体验自己噩梦里的遭遇。”

“梦的内容是否受制于人的意志,这是一项有趣的内容,我想关于人的精神的研究可以从此着手展开。”

“原来我出现在您的噩梦里。”塞茜莉亚没被他的话语绕晕,而是娴熟的提取了其中的关键词。

“让我猜猜,是肥胖臃肿、唠叨吝啬,还是干瘦憔悴、恶毒刻薄,或是彪悍狂躁、丑陋凶虐。”

“塞茜,我保证绝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刚才说过,梦里的你和现在不同。”阿尔文如此说,算作是对她先前揶揄的小小还击。

“呵呵呵,看来您的精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去准备早餐,您该起床了。”塞茜莉亚把他的头放回床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温软的触感骤然离开,让阿尔文怅然若失。塞茜莉亚的一番照料确实消解了疲劳。

他一面穿衣,一面思索梦境里的遭遇。

既然能够再次回归这副身体,他暂时将那个血月世界认定为梦境。

在梦里,他自信满满的怪物清理行动以失败告终。

他没有自恃暴涨的力量,去与成群的怪物正面对抗,而是选择逐一击破。

然而当他处理第一个落单的目标时,就出了意外状况。

目标发出的吼声吸引了其他同类。

于是他在村落狭窄的空间里被围困住,奋力消灭几只怪物后,不敌落败而身亡。

之后便接续到被塞茜莉亚唤醒。

他不确定醒来时所感到的疲惫感是否与梦境中的死亡相关,也不确定是否能再次进入那里。

如果能,又是否存在主动进入或主动脱离梦境的方法。

这些都需要验证。

穿着整齐后,稍稍清洁了面部,阿尔文便坐到餐桌前享用塞茜莉亚刚刚摆好的早餐。

今日餐点的口感要优于昨日,且食材也更加丰盛。

多了鸡蛋、鸡肉、鲜奶和果子。

询问塞茜莉亚得知,原来是村民养的鸡,因无人管顾被她捉了来。

还有几只正处于产奶期的羊。

而果子则是从村外田里的一片果林摘来的。

由此,阿尔文不免想到了那些村民,便问塞茜莉亚,村民会变成昨夜所见那副样子的原因。

她的回答十分模糊:“他们的灵魂侵染了。”

被什么侵染,如何侵染,没有言明。

想必,前身的死因也是如此。

餐后,阿尔文和塞茜莉亚携手出门。

今日的雾气愈加浓重,太阳完全被遮挡,连隐约的轮廓也看不到。

雾气的颜色不单是灰白,细看时,掩映着若有若无的蓝。

而这股蓝色的源头便是半山的庄园。

山庄上空堆积的蓝色即使隔着浓雾也能望见。

昨日闻到的清香之气又浓重了,呼吸间获得的振奋感和愉悦感也添了几分。

阿尔文和塞茜莉亚相伴穿行于雾气覆盖的村中,村民们在白日里又潜藏了踪迹。

在这种弥茫又寂静的环境下漫步,似乎很合塞茜莉亚的心意,她环着阿尔文的手臂,始终挂着怡然的笑。

“那些村民,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阿尔文问。

塞茜莉亚说:“您想拯救他们?”

“如果能的话。”阿尔文说,“当然,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

塞茜莉亚说:“您为什么认为他们需要拯救呢?”

阿尔文沉默了片刻,又问:“作为一个猎人,对这些所谓的堕落者,会怎么处理?”

塞茜莉亚对他说:“不处理。”

“不处理?任由他们袭击生人也不管吗?”阿尔文很是诧异。

塞茜莉亚抿嘴一笑,说:“看来您不懂呢。”

阿尔文听到这话,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玄机。

塞茜莉亚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称赞道:“您真聪明。堕落者的袭击是普通人的灾难,也是猎人们的机遇。”

“承受过灾难带来的痛苦,才会拿出钱财请求猎人消灭灾难。”阿尔文补充了后面的话。

还真是理智又冷漠的群体。

“无偿的帮助是换不来感激的。”塞茜莉亚说。

两人悠然地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像是一对外出郊游的夫妇。

放在前世,阿尔文对这样的散步活动向来厌烦,此时却很享受这段悠闲时光。

经过昨夜的谈话之后,阿尔文稍稍放下了对塞茜莉亚的防备,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温柔服侍。

塞茜莉亚很懂得相处之道,她从不表现出半分强迫的意味。

她会以提问的方式寻求阿尔文的意见。

“阿尔文先生,您想去田里逛逛吗?”

“阿尔文先生,能陪我去采几朵野花吗?”

“阿尔文先生,午餐想要尝试苹果派吗?”

阿尔文没有不应允的理由。

于是两人又去了村外的田野和果林,领略田园风光,鉴赏野花芬芳。

塞茜莉亚顺手采摘了一些苹果。

回程时,阿尔文忍不住对她说:“我以为你今天会要求我带你去山上的庄园。”

“您已经拒绝过一次。作为未婚妻,怎会企求您做不愿意的事情呢?”塞茜莉亚埋怨他误会自己的心意,“而且,现在已经没有去的必要了。”

“是因为潜在的委托者已经全都变成堕落者了吗?”

“这是原因之一。”塞茜莉亚承认道,“另一个原因,我已经确定,引发异变的源头正是那座庄园。庄园里的某些东西在引导村民堕落。”

“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阿尔文问。

“或许您已经感觉到了。堕落起始于灵魂,任何灵魂上的波动对于灵魂脆弱者都是浩劫。您的灵魂很强大,而且还在继续壮大。”

塞茜莉亚直勾勾的盯着阿尔文,瞳中涌动着渴望的洪潮。

和昨晚如出一辙的眼神,让阿尔文深感不适。

他撇开目光,开始思考塞茜莉亚的话。

只几秒,他就想到了答案。

因为异常要素太过显眼。

大雾、雾里漂浮的蓝色物质,还有莫名的清香。

或许这就是白松谷一切灾祸的源头。

阿尔文推测,它们最初融入空气时,浓度并不高,因此仅仅引发了村民的病症。

后来,随着浓度日渐积累,最终演变成当前的规模。

而因之受难的不仅有这里的村民,还有被无妄之灾波及的阿尔文和塞茜莉亚。

这位勤劳诚恳的医生以及他谨小慎微的助手,他们本能组建一个家庭,彼此依靠,共同经营一份幸福。

“塞茜,你会战斗吗?”午后,阿尔文向塞茜莉亚问道。

“当然,这是猎人的本职。”塞茜莉亚答道。

“请,教我。”

“如您所愿,先生,我必将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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