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学校的那天,陆成宇在陆成伟的陪同下去了县城的火车站。出发的前一晚,孙秀娟在厨房煮鸡蛋,虽然她知道现在外面超市里有很多有营养的食物,但在她的眼里最有营养的永远是自家的土鸡蛋。

灶里的火不旺了,孙秀娟往里面添了点柴,许是添得太多了,火苗被压了下去,仅剩下那星星点点的几处还在顽强地燃烧着。一股黑烟从灶膛里冒了出来,径直钻进了孙秀娟的眼睛里,熏得她泪流满面。也许不是熏的吧,小儿子马上又要离开家了,当妈的哪有不舍得的呢。好在那星星点点的火苗又重新振奋了起来,新添进去的柴火也被点燃了,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锅里的水紧跟着沸腾起来,里面的鸡蛋随着沸腾的水不停地打着转。

陆成宇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之外,他没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坐在炕头看着行李发呆,陆成宇想起了夏欣然的话:“成宇,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放假回学校的时候都会很舍不得我爸妈,几乎每一次都会哭。尤其是当我坐在车上,他们俩在车下看着我,我故作坚强地朝他俩挥着手,其实我知道,只要任何人在我身边说一句‘舍不得离开家吧’,我就会马上哭出来。当车开走的时候,我看着我爸妈的身影越变越小,却还执着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哎呀,你看看,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了呢,看看,我又差点哭了。不过呢,到了学校之后,我就好了。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想到这里,陆成宇觉得夏欣然不仅仅是多愁善感,更加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情绪。夏欣然的表述也是陆成宇每次离家时的感受,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更没有表现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吗?

正当陆成宇发呆的时候,孙秀娟进屋了,她将煮好的鸡蛋装在了一个塑料袋里递给陆成宇:“成宇,鸡蛋你拿上路上吃。”

“好。”陆成宇接过鸡蛋,放在了行李的一旁。

“东西都收拾好,别忘带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孙秀娟在一旁问道。

明天要很早就出发,陆成宇本来想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吃的,但是看到妈妈那询问和殷切的目光,他改口道:“妈,吃什么都行。你就随便做点就行了,早上起来我也吃不了太多。”

“那行,那你早点睡。”说完孙秀娟又看了看陆成宇的行李,再三嘱咐他等鸡蛋凉了就放到包里去,这次出门去了。

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陆成宇的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他多么希望假期能再长一点啊,也许长大除了能做小时候那些大人不允许做的事情之外,还要面临一些不得不的离别。

正当陆成宇还在伤感的时候,门咣当一声,紧跟着陆成伟进屋了。他看了看陆成宇的行李,问问是否都收拾好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也坐到了炕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到陆成宇的面前:“成宇,这钱你拿上。”

“二哥,我不要。”陆成宇推脱道,每次上学之前,二哥都会给自己钱,可是他知道二哥这钱来得不容易,是真正的血汗钱。

“让你拿上就拿上嘛,”陆成伟不由分说地将钱塞到了陆成宇的手上,“出门在外不容易,我这钱不多,你先拿着,不够了再跟我要。”

“我现在做家教什么的,赚的钱够用了。”陆成宇解释道。

“哎,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不是?你要对人家好,手里没钱怎么行呢?”陆成伟知道,谈恋爱也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的。

“她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她不是,可咱们也不能做铁公鸡一毛不拔不是,你要对人家好,肯定是需要钱的,快把钱装好了啊。”陆成伟一边说着一边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

陆成宇想了想,把那五百块钱塞进了口袋里。虽然这是二哥的好意,但陆成宇明白,别人的钱花起来总是不那么的理直气壮,人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第二天早上孙秀娟很早就起床了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先做了做出了两大碗面,让陆成宇和陆成伟先吃。看着兄弟二人将碗里的面条吃光之后,孙秀娟才稍微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心。今天,两个儿子都将离开家,她心里实在是太不舍了。但是没有办法,孩子们都长大了,都会离开家的。

陆成宇兄弟俩吃完之后,背好行李准备出发。还是家门口那个大土坡,陆振山和孙秀娟将他们兄弟二人送至此处之后便止步了,目送着他俩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里。看着那空荡荡的屋子,孙秀娟鼻子发酸,强忍着泪水。陆振山也沉默不语地坐在凳子上抽烟。为了不让自己更加难过,孙秀娟又钻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过了了一会,她端了两碗面出来。老两口默默无语地吃完了面,觉得这世界可真安静啊。陆振山吃完了饭就出门去了。孙秀娟收拾好碗筷,也出门去了。在村口和人聊一会,心情应该很快就好起来了吧。

陆成伟将陆成宇送到火车站之后,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陆成宇一个人在候车大厅里坐着,有点无聊,离家的伤感似乎被回学校的兴奋带走了一部分。他掏出手机,给夏欣然发了个短信:“我已经到火车站了,明天早上到学校。”

夏欣然很快就回复了:“嗯,你注意安全,我今天晚上到学校,明天我去火车站接你。”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怎么样,这次有没有哭鼻子?”

“差点,尤其是车马上要开走的时候。不过我又一想回到学校能见到你,就没那么难过了。”

“那看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呢。”陆成宇也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刚刚离开家的时候那么伤感了。

“那是,你的作用老大了呢。”

跟夏欣然聊着天,时间似乎也过得很快了。没一会的功夫,就听见广播通知检票了。随着人流登上了火车之后,陆成宇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被列车抛在了身后,心中只盼望着候车能快点,再快点,那样自己就不用忍受整整一个晚上想睡却无法踏实入睡的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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