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陆成龙在陆成宇回学校之前的半个月就跟着同村的几个同龄人一起到市里打工去了,陆成伟则一直待在家里等着将陆成宇送到学校之后再到县城或者市里打工。正好开学的前一天,村子里有几个从小和陆成伟一起玩到大的小伙子来找陆成伟,说县城里现在有一个什么工程正要施工,需要大量的工人呢。陆成伟一听顿时很高兴,他决定把陆成宇送到学校之后就县城打工去。

出发这天,陆振山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家里的手推车上,打算将陆成伟和陆成宇送到大路搭上开往县城的汽车之后再回来。孙秀娟这个时候匆匆忙忙地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布袋子。她将布袋子塞到陆成宇的手中,看着陆成宇和陆成伟说:“这个你们俩拿上,路上饿了吃。”陆成宇伸手接过,那一颗颗椭圆形还带着温度的东西正是家里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

“这是鸡蛋,妈,我和二哥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陆成伟伸手拿过布袋子想塞回给孙秀娟:“妈,你快拿回去和我爸吃吧。”

孙秀娟嗔怪地说:“你们这两孩子,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家里还有呢,快点。”

陆成伟和陆成宇对视了一下,默默地收下了这袋子鸡蛋。陆成宇很少拒绝母亲在开学前为自己准备的吃食,“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个道理他懂,他不拒绝是想让母亲安心,哪怕这些东西会增加他在路上的负担。想到这里,陆成宇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他再也不敢看父母的眼睛,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父子三人合力将载满东西的手推车推上了自己门前那足有四十五度的土坡。陆成宇和陆成伟对着孙秀娟挥了挥手,和陆振山一起推着手推车沿着弯曲不平的山路朝大路出发。

刚刚走到大路上,正好有一辆开往县城的车路过。陆成伟伸手拦下了汽车,便同陆振山和陆成宇一起七手八脚地将手推车上的行李搬到了汽车底部的行李舱。售票员显然有点不耐烦了,嘴上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快点。陆成宇和陆成伟来不得和陆振山告别便跳上了汽车,没等坐稳,汽车便嗖地一下开出去了。

陆成宇从车子的后窗回头看了看,发现陆振山还站在原地,脸朝着车子前进的方向。随后,车子拐了个弯,陆振山的身影便被大路两侧的山和树木挡住看不见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县城了。陆成伟帮着陆成宇从汽车的行李舱取出行李,他俩将行李抗在肩上,一路步行到学校。陆成宇是农民的儿子,而很多和陆成宇年纪相仿的人对自己是农民的孩子这个身份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卑。上学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用粗制的编制袋子装行李,觉得不好看,觉得丢人。可是陆成宇不怕,他甚至根本不觉得扛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走在大街上有什么丢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营生要忙,为了生存忙忙碌碌的,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一个陌生人的行李袋是不是好看呢?

学校离车站并不是很远,陆成宇和陆成伟走了二十多分钟便到了学校附近的一片民宅。将行李放到了陆成宇之前租住的地方,希望还能在这里继续租住下去。幸好,房东说还有位置。租金倒不贵,一年三百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下一次高考,陆成宇便会一直住在这里了。收拾好行李,整理好床铺,陆成伟便要走。陆成宇知道,昨天同村的同伴来家里说县城里有活,让陆成伟赶紧去呢。那些同伴本来叫陆成伟今天早上同他们一起去,可是他却想要把弟弟先送到学校,不然他心里不安。如今看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了,陆成伟便要出发按照同村人留下的地址去找他们。

陆成宇本来想着要和陆成伟一同吃了午饭再让他走,可是陆成伟坚持要走,他也不好再坚持了。于是就拿出临出门前母亲给的拿袋子鸡蛋,从里面掏出了五颗,又将布袋子系好递给陆成伟:“这个鸡蛋你拿上,饿了吃。”

陆成伟说不用,可无奈陆成宇一直坚持。只好在陆成宇掏出的那五颗中随手抓了两颗,往裤子兜里一踹,挥挥手走了。

陆成伟走后,陆成宇开始收拾其他的行李。正当他把衣服鞋子什么的往床边的柜子里塞的时候,只听见门口“咣当”一声跌进来一个人,这人口中骂了一句脏话,嘟囔道:“他M的,每次都被这该死的门框给绊倒,气死我了。”

陆成宇虽然背对着门,但光听那声音也知道这时他同班同学张勇。两个人在高中的时候经常结伴一起打篮球,时间久了就成了好朋友。所以陆成宇头也不会地问道:“这屋子你都住了多久了,怎么还能被绊倒呢,只能怪你每次进门的时候都不看路。”

张勇一听到陆成宇的声音,两侧的嘴角往上一咧,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哎呀,成宇,原来是你小子,怎么你也来复读了吗?”

陆成宇这才停下手中的活,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苦笑着说:“唉,可不是嘛。人人算不如天算,高考那天我发烧又拉肚子,那分数只能上咱们市里的一个专科。”

张勇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他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说:“成宇,你可真是我的偶像,我高考的时候超长发挥了都,才勉强能读省城的一个不入流的小专科。你小子在生病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考上个专科,厉害厉害。”

听张勇这么一说,陆成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确实听厉害的呢。他知道张勇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直接,也不在意:“所以我决定复读,不想让这一次的失败决定了我这一辈子的命运。”

“嗯,以你的成绩,考上个重点大学都不成问题的,前提是你不生病,正常发挥。”

“你怎么也来复读了?”陆成宇知道张勇这个家伙平时就不怎么爱学习,不知道为啥也回来复读。

“唉,还不是我爸妈逼的,他们说将来专科院校出来找工作不好找,说啥也让我复读,所以我就来了呗,而且我觉得如果努努力,没准我也能上个好大学呢。我的行李都放好了,就在你的床边上。”

陆成宇看了看自己边上铺得很整齐的床铺,心里有点高兴:“有个熟人陪着总归不会那么寂寞不是。”

“现在也该吃饭了,要不我给你擀面条吧,你帮我生火。”陆成宇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算了,太麻烦了,要不我请你到外面吃吧。不许推辞,也不许抢着付钱。”张勇知道陆成宇家的经济状况,所以每次出去吃饭从来都不让陆成宇付账的。张勇的父亲是乡里中学的校长,母亲在县城里的百货公司上班,所以家庭条件不错,手里也从来不缺零花钱。

就这样,两个人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小面馆吃了顿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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