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手机突然响起,樊星然迅速接起,比起看来电显示,张阿姨熟悉的大嗓门已经先一步传来。

“小樊啊,在家里做什么呢?”

“有什么事吗?”樊星然道。

“你有没有空这几天就来我家给姣姣补习啊。”张阿姨直奔主题,“今天姣姣她们补课老师跟我说,因为检查不让开补习班,现在停课了。”

“有空。”樊星然答应的很爽快。

“哎,那感情好,回头我让姣姣给你打个电话。”

张阿姨这边挂断了电话,樊星然的手机上没过两分钟就出现了陌生的电话号码。

接通后,果然是樊星然预料中的张姣姣的声音。

“小樊哥,我们啥时候上课啊?”

樊星然反问道:“你平时的补习班怎么上?”

“上三天休一天。”

“那就按照这个来。”

“可是,小樊哥,所有的科目你都可以教吗?”张姣姣有些迟疑。

“能。”

“下午来吗?”张姣姣问。

“可以。”

挂断了电话,樊星然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半小时。

樊星然单手将口罩带好,穿好厚重的外套出了门。

来到张家,是张乐乐开的门,张姣姣局促不安的从自己房间门口朝着樊星然的方向张望。

“来的真快。”张乐乐熟稔的邀请樊星然进门,已经准备好了樊星然的拖鞋。

“谢谢。”樊星然在脱去外套的时候,张乐乐随手拿过张乐乐的外套挂在了门口。

“哇,有点紧张,我一直都觉得小樊哥有做老师的威严。”张姣姣朝樊星然笑。

高中的女生瘦弱,却青春,大概是真的有些畏惧,有些拘束。

樊星然取下了口罩,将头发别向耳后。

“我先了解一下你的学习和补习进度吧。”樊星然最终只是硬邦邦的,说出了一句流程的话。

樊星然看了张姣姣的试卷,学习进度,以及补习的内容和进度,之后,按照原本补习班的补习流程给张姣姣补习。

最开始张姣姣显然露出了很费解的表情,尤其是数学。

“怎么了?”樊星然偏头问张姣姣,察觉到了对方的神色。

“就,听不太懂……”张姣姣咬着笔尖,“听着感觉樊老师你好厉害啊,然后一道题我也没听懂。”

樊星然:“……”

一直在一旁偷偷关注这边情况的张乐乐忍不住道:“是不是你太笨了啊?”

“哥!”张姣姣恨恨的回头冲张乐乐叫,“我学习呢,你出去!”

“行行行,要不要给你关门?”张乐乐握住门把手问道。

“不用。”樊星然在张姣姣之前先一步拒绝,“开着就好。”

张乐乐也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男女之分,樊星然要开门的理由很充分。

“哎,哎好。”张乐乐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确实,开着好。”

樊星然想了下,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给张姣姣讲的足够通顺。

“总觉得你教的,好像跳过了很多步骤来着。”张姣姣说道。

樊星然思索了一下,重新将步骤细节一步一步的全部拆分给张姣姣,而这一次很顺利的搞明白了。

樊星然抽了几份同类型的题目让张姣姣做,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

“那个,老师,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紧张。”张姣姣道。

樊星然点点头,站起身,离开,甚至还给张姣姣带上了门。

“你怎么出来了?”张乐乐正在叼着薯片,带着耳机玩游戏。

“在做题,我一直看着会影响她的思路。”樊星然道。

张乐乐随手勾了一包新的薯片,给樊星然拆开放到樊星然的手里:“你管她那么多,都私人家教了,那不就得盯着写吗?”

樊星然没想那么多。

“不过你也真厉害啊,高中的题你都大二了,居然还全部都记得。”张乐乐道。

“嗯。”樊星然应了。

虽然会,却不代表他教得好。

对于教学生,樊星然并没有什么经验。

前几次的辅导,樊星然决定还是要做做功课,这段时间不收费,作为他适应教学的时间。

樊星然习惯性的拿起手机,随手翻阅了所有可以联系的APP,没有任何信息。

“你是有手机依赖症吗?随时随地的看手机。”张乐乐突然问道。

“只是习惯。”樊星然将手机放在了身边,而手机的屏幕始终面朝着上方。

张乐乐看着,突然说:“我上班的时候,因为不扣着手机,被人看到了聊天记录,虽然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但是还是要防备着周围的人的。”

樊星然只是说:“谢谢。”

可并没有要将手机收好的意思。

张乐乐虽然有些好奇,但是也没再多嘴。

张叔叔晚上一回来,就开始做饭,不可避免的,樊星然被留下来吃饭。

期间张姣姣忍不住道:“我真没想到我还能体验一把私人家教的感觉。”

“你小樊哥教的咋样啊?”张叔叔问。

“挺好的,而且小樊哥声音也好听,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樊哥在身边我就特别容易集中注意力。”张姣姣忍不住道。

张乐乐在一旁呲牙笑:“咋滴,帅哥效应?”

“呸。”张姣姣瞪了一眼张乐乐,“小樊哥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特别提神醒脑,昨天哥你从小樊哥家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带着有,一晚上就没了。”

樊星然一愣。

意识到张姣姣说的,很可能是迷梦新生的花香。

“嗐,能好好学习就行。”张乐乐也没在意。

樊星然吃过晚饭就回去了,大概是张阿姨不在,倒是没让樊星然带很多东西回去。

“樊星然,你晚上玩电脑吗?”张乐乐站在门口问即将下楼的樊星然。

“你要玩吗?”樊星然反问道。

“你要是玩了你就叫我和你一起组排,回头我叫上我兄弟们一起玩。”张乐乐很开心的道。

“这么大年纪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从小玩到大,就没见你停过。”张阿姨刚刚进到楼道,就听到张乐乐的声音,大着嗓门训斥张乐乐。

张乐乐一缩脖子,悄悄退回了门内,也没关门,门这么半掩着,张乐乐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樊星然低头和上楼的张阿姨打招呼。

“你别被他带坏了,这么大人了还幼稚的不行。”张阿姨站在楼下,樊星然让开了位置,让张阿姨方便错过去。

“今天上课咋样啊?”张阿姨问。

“还可以。”樊星然应道。

“哎,真好,有能耐,还能教学生,你看张乐乐大学毕业就把学的知识忘光了,不如你好,省心。”

在张阿姨的声音中,樊星然没有回答。

但是樊星然很清楚。

他不是省心的孩子。

稍微往上提了提黑色的口罩,樊星然和张阿姨说了再见,下楼。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樊星然慢了脚步。

抬头看向张阿姨家里的方向。

即便是关上了门,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的一家人的声音。

樊星然迈步在小区内,从已经贴近黑色深夜的天空中,看到细细密密落下的细小的雪花。

又下雪了。

丰守市真的有很多的雪。

在回到家门口准备进门之前,樊星然稍微撩起自己的衣服,轻轻的闻了闻。

是浅浅的洗涤剂的味道,以及雪花融化在衣服上后的湿润的凉气的味道。

并没有张姣姣说的好闻的气味。

打开门,入门以后一直飘散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浅浅的清香,像是驱散着外来者的气息一样,却将房屋的主人樊星然包裹。

并不浓郁,转瞬即逝,好像只是错觉。

樊星然将外套挂上墙面,去了迷梦新生的旁边。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迷梦新生被掰掉的一小块仿佛结上了一层痂,和光滑圆润的本来的枝干有所区别。

头顶上还顶着那小小的花苞。

但是之前被掰下来的那一小块显然已经枯萎了,软趴趴的凝在土壤上,像是被吸去了水分。

樊星然伸手想要将那软趴趴的分支拿走,可却发现它已经融化了。

虽然看上去形状是完整的,可显然已经变成了凝胶状的东西。

樊星然收回了手。

看来迷梦新生果然和普通植物不一样,没办法扦插。

樊星然意识到,恐怕迷梦新生的存在不是他孤陋寡闻,而是真的是很独特的植物。

应该非常的有价值。

但是这东西的利用,并不是他能考虑的,真正的来源在空格。

要给空格回什么样的礼物,才能作为平等的回礼,成为了樊星然目前最大的难题。

他对空格的了解实在是太少,樊星然根本无法根据空格的情况判断送礼的内容。

樊星然坐在沙发上,想着,干脆还是给空格发送了消息。

然:我想要送点东西给你做回礼,可是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然:如果有想要的,可以给我说吗?

:你已经给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空格一如既往的会秒回消息。

樊星然已经能逐渐的跟上空格的聊天思路,这个‘重要的东西’大概指的是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给他的钱吧。

然:礼物是礼物,你送我的礼物我需要回礼。

樊星然也在猜测着空格的喜好,当时空格送迷梦新生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有露面,那大概也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难道空格要了他的地址,却不想暴露自己的地址吗?

还是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家里父母对他不好,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樊星然甩甩头,感觉自己又习惯性的开始多想了。

空格已经不声不响的发来了消息。

:那从今以后,给我拍摄你觉得有趣的东西吧。

然:照片?

:嗯,我要看到你眼中看到的世界。

樊星然愣住了,他看到的世界还能和空格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然:是,拍我觉得有意思的照片给你看吗?

:嗯。

樊星然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无声无息的吐出一口气。

然:这样就足够作为回礼了吗?

:是。

樊星然垂眸,在老旧房子的昏暗灯光之下,睫毛遮挡住双眼。

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然:好,我知道了。

“喜欢的东西。”樊星然仔细的呢喃着,双眸抬起,看向了不远处。

单手撑着沙发的扶手站起身来,去了迷梦新生的旁边。

樊星然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迷梦新生,拍摄了一张照片。

樊星然很少拍照片,他对记录周边的小事并不是很在意,在手机中大量储存的都是上大学时候上课需要做笔记的课件内容。

在一大片ppt的雪白页面之中,这张迷梦新生的照片躺在第一位,和其他的照片显得格格不入。

樊星然的拍照水平很差,仅仅只是将迷梦新生的模样拍摄了过去,而对焦在那半开着的花苞上。

樊星然将照片发给了空格。

:你很喜欢这个礼物吗?

然:嗯。

:因为催眠效果很好吗?

樊星然的目光转移向那紫黑色的植物,用手指戳了戳,那植物立刻就开始了左摇右摆的跳舞。

然:因为它很可爱,虽然花苞很小,却很漂亮,跳舞的样子也很可爱。

然:植物这样跳舞是和含羞草一个性质吗?

:不是,这是我的造物在你的世界中形成的模样,被你们的常识归咎为植物的范畴而已。

樊星然叹了口气,原本好好的聊天,又变成了大型中二病交流现场。

然:不过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它本身,还有它的含义。

然:这是你因为担心我给我的礼物。

然:我会格外的珍惜它。

樊星然的手指蹭过迷梦新生愈合的地方,再一次,缓缓道:“对不起,不会再伤害你了。”

在樊星然的目光中,似乎是真的听到了他的道歉,在那如同紫黑色仙人掌的另外一处,突然又缓缓包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鲜嫩的紫黑色,小小的叶子紧紧的闭合着,可逐渐的又羞涩的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裂隙。

樊星然有些诧异。

带着好笑的心情,樊星然再次拍摄了这个新绽放的花苞,发送给了空格。

然:真是个奇怪的植物,好像真的能听懂我说话一样。

:发生了一件事。

樊星然的手指跳跃在手机上,他的心情并没有和以往一样糟糕。

然:什么事?

:我认为你很可爱。

然:什么?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樊星然云里雾里。

然:你想看到什么?

:我们不仅仅止步于简单的连结,我们的逐渐展现对彼此的喜爱,我为你沉迷到失去自我。

樊星然沉默。

手指悄悄扣着桌面,思索。

无数次打下了第一个字。

最后只用一个句号结束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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