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菩提简【23】

温禾昨个替赫连断挡酒, 醒来已是午后,后被木七飞叶传信,唤到水榭阁楼, 喝了几盏茶, 听了个颇简短的故事。

登岸, 已是暮色。

木七同她讲得是关于初恋的一个小故事:

十二年前,天清云湛的一个午后。

柳媒婆带着梁彩枝, 去断背山角的七爷庙进香。

三炷粗香燃起,置于古鼎香炉。

柳媒婆跪至蒲团, 向神龛前狰然凶悍的神像祈祝祷告,“求七爷为彩枝觅个好婆家。”

跪在旁侧的梁彩枝, 跟着执香叩首,但她未求什么。

每逢初一十五,柳媒婆便带着梁彩枝到七爷庙进香。

柳媒婆从姻缘求到福寿,再到金钱,凡尘中的贪念欲望, 求了个遍。

倒是每次随她一道来进香的小姑娘,从未祈告过什么。

小姑娘虽颊面布满黑斑, 然一双眼睛纯澈如泉, 别人叩首祈祷时,她会偷偷盯着神像看。

木七的泥塑神像, 颇有几分凶悍罗汉的味道,旁人多看几眼便生惧心,小姑娘倒是毫无惧意。

木七第一次,对凡尘的一位小姑娘有了兴趣。

一日,空山积云。

稍顷下了瓢泼大雨。

梁彩枝一手挎着藤篮,另一手遮在额前, 一路自山间小路跑进七爷庙避雨。

檐下,雨珠连成串。梁彩枝抬手拭掉额上濡湿,拧了拧裙角袖口的雨水,又伸手去接筒瓦上滴落的雨珠。

啪嗒啪嗒,雨滴落入掌心。颇枯燥无聊的事,梁彩枝却沉醉其中。

神像内修憩的木七,认出此人正是每次跟大人进香,会偷偷打量神像的那位小姑娘。

他自神像内化身而出,走去庙堂门口,“姑娘怎的一人进山,若遇豺狼怎么好。”

梁彩枝侧身,瞧见素衣淡衫的一位俊雅公子,徐徐朝她走来。

她不由得羞赧一笑,“我不进深山里头,就在山脚下挖一些黄芪,想来不会遇见凶恶豺狼。”

“公子可是来此避雨的?”她眨着大眼睛再问。

木七摇摇头,“非也,我长住于此。”

水汪汪的眸底竟是疑惑,梁彩枝回顾空山庙宇,“没见这山里有人家啊。”

“我乃此庙庙祝。”

梁彩枝仔细

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又静静垂首,眉梢眼角挂满羞涩,弯弯的唇角隐着小女儿家的窃喜。

小姑娘的害羞,全然落在木七眼底。

他知晓小姑娘名唤梁彩枝,乃柳媒婆邻家的女儿。

柳媒婆进香时,曾对着神像多次祈告,梁彩枝是个苦命孩子,父母早逝,被她接济拉扯着长大,旁人都道这丫头克死父母双亲,乃是个孤煞之命,不喜与她亲近,她期望七爷能保佑小姑娘觅个好婆家,也好让她得一份丰厚彩礼。

木七还是问了句,“敢问姑娘芳名。”

“梁彩枝。”纯澈的大眼睛忽闪两下,瞄向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木七。”

倏地,雨停。

梁彩枝望着空山新雨后,葱郁林木上架起一道彩虹,她微微侧首,向身侧的木七笑笑,不说什么,提起藤篮打算离开,方小跑一步,一截素色袖衫,恍入眼底。

袖口之下,指骨纤长白皙,指尖捏着一方素帕,木七浅笑,“你的脸,花了。”

梁彩枝颊侧黑斑,是故意画的。

母亲从小便告知她,穷苦家的女儿生得美,未必是件好事。

梁母便让她每日往颊面上画斑。

梁彩枝父亲早亡,梁母以织布养蚕为营生,将小彩枝辛苦养到十岁。可肺痹还是夺走梁母之命,梁母咽气之前,将小彩枝托付给了邻家的柳媒婆照拂。

梁彩枝在柳媒婆照拂接济下,长到十五岁。

她入庙躲雨,巧遇木七的那日,刚好及笄。

柳媒婆的相公张元宝,生了痈疽,梁彩枝便每日到山里挖些黄芪给张元宝熬汤治病。她每次进山,都见七爷庙前排着前来进香的大量香客。

有时,她挎篮朝门缝里望望,并不见小庙祝的身影。

传闻,小庙祝乃七爷一缕灵识所化,极少现身,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这日,天色渐暗,进香之人陆陆续续下山,待庙前再瞧不见人影,梁彩枝才走进七爷庙。

后院参天菩提树下,木七正烹茶,偏首见挎篮的那道纤弱身影,他起身走去,“天这么黑,怎的还未归家。夜里的深山可不安全,不仅有豺狼虎豹,夜路上还有可能遇到坏人。”

梁彩枝握着篮柄的手,

紧了又紧,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我想来见一见你。白日里,庙前人很多,我担心你在忙,不便打搅。”

木七指指被杂草蔷薇掩了大半的一扇木门,“那里有个后门,若想见我,可从后来进来。还有,我平日不怎么忙。”

木七不放心,亲自送梁彩枝回家。

他远远站在路边,瞧着小姑娘进了院门,这才离去。

自那之后,梁彩枝每次上山挖黄芪,便打木七专门用法术设的那道唯有她一人能看到的后门入庙,与木七见上一面。

两人话不多,多半是梁彩枝静静看木七煎上一壶菩提茶、炒一竹筛山栗子,自己同自己对弈几局,或是看他描募一两帖山水画;有时,木七会执一卷书册,读些诗句。

梁彩枝的父亲,生前是个教书先生,自小便教她识文断字,母亲也同她讲些古籍典故,双亲去世后,梁彩枝因思念父母,常翻出双亲遗下的书册看,因天生聪颖,倒也自学了不少知识。

木七口中诵读的那些诗句,她归家后,一一誊抄下来,睡前总要默默念上几遍。

一日,对街开豆腐坊的张娘子,到柳媒婆家为儿子说亲,梁彩枝躲在内屋,听到两人谈及纳采一事。

张娘子的儿子小睿,是同龄人中唯一一个不嫌弃梁彩枝是孤煞命数,且肯同她说话的人。

但几年前小睿不慎落水,虽被救上岸,但自那之后,脑子便不怎么灵光。

没几日,张家果然送来了彩礼。

柳媒婆拉着梁彩枝的手道,张家儿子脑子虽不怎么灵光,但家境殷实,经营着三家豆腐坊。

担心她反对这门亲,又贬低她道,她这双眉眼虽长得不错,但面上黑斑委实难看,再加上命格不好,克死双亲,劝她莫要挑婆家,乖乖嫁去张家过安稳的小日子。

梁彩枝只道二字:不嫁。

柳媒婆的脸,瞬间垮下来,喷着吐沫星子道张家的彩礼都收了,怎好退回去,岂不砸了她多年的说媒招牌,日后谁还上门找她说亲。

她这些年受梁母所托,养育照拂她这个孤女不容易,为她觅个好归宿,一是了却梁母的心愿,二是让她这个辛苦照顾孤女多年的老婆子得一点棺材钱,

若这点棺材本都不给她,岂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连着几日,木七发现小姑娘闷闷不乐,总对着小庙后院的一汪泉发呆。

木七放了铜壶,负手走至泉边,盯着映在水中皱成一团的小脸,提点道:“若有心事,不如去说给七爷听,或许七爷能帮你的忙。”

梁彩枝叹口气,右掌托腮,“我先前给七爷进了不少香烛点心,但从未向七爷祈过愿,因为我除了想让我父母活过来,没什么旁的愿望。可是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七爷亦帮不了我。”

“可你如今有了愁事,何不向七爷诉一诉。”木七仰首望望着探入云层的菩提枝,“七爷是很灵验的。”

梁彩枝打泉边站起,直望着对方那双琉璃眸,“你可有心愿?”

木七沉吟片刻,“好像,未有。”

他自荒山而生,已看尽春秋。千万年如一日,心如清泉,无所欲求。

“你可有想过结婚生子?”梁彩枝小手搅着袖口问。

木七怔了下,倏尔一笑,“这个,从未想过。”

梁彩枝眸光渐黯,静静垂下头。

“柳大娘给我说了一门亲,我不想嫁,永远都不想嫁人。”良久,她嘟囔道。

木七抚了下对方的头,“可姑娘大了,终究要嫁人的。”

梁彩枝抬眸,紧紧盯着木七看,看着看着,眼底发红。

木七:“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当夜,梁彩枝卸掉面颊黑斑,柳媒婆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元宝亦瞪圆了眼,“就凭这副模样,咱得找张娘子多要几份彩礼。”

柳媒婆一掌拍过去,“傻缺,我们彩枝哪能嫁给个傻子。”

隐在一侧的木七,瞧见柳媒婆一双眼睛辗转于梁彩枝身上,眸底贪婪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只听柳媒婆得意絮叨:“我得好好给我们家彩枝物色个好人家。”

梁彩枝颊侧还挂着水珠,素淡模样如出水芙蓉。但眼底却黯淡无光,她轻声说:“彩枝不急,柳大娘慢慢找。”

为了不嫁给张家傻儿,梁彩枝现了真容。

因梁彩枝多少了解柳媒婆为人,贪财。

梁母临死前将她托付给邻家时,给了柳媒婆一笔银钱作为报酬。柳媒婆以为她

不知,更是对外只字未提,只道可怜邻家孤女,本着良善之心接来收养,妄以此赢个好名声。

梁彩枝曾多次听到柳媒婆跟张元宝抱怨,她本是个好相貌,可惜面颊生胎斑,若无那一脸斑,可多向未来婆家讨一些彩礼。

她洗掉面上黑斑,柳媒婆定然不满足张家给的彩礼,定会替她物色彩礼更加丰厚的门户。

再寻婆家,这需要时间,能多拖一时是一时。

木七一恍身,出了门,喟叹一声:这个傻丫头。

梁彩枝本是个美人轮廓,但颊侧布满黑斑被人嫌弃诟病,祛了黑斑后,乃是个清秀水灵的大美人。

世人爱美颜,尤其好色登徒子,再不提她克死双亲的孤煞命格,先前瞧不上她的人,纷纷登门柳家说亲。

说亲队伍中,不乏权贵之家,虽说入高门只能做个妾,然嫁妆令人动人。

柳媒婆挑花了眼,拿不准主意,便拿着一沓小郎君的庚帖,去找算命先生批八字。

看梁彩枝与哪家联姻,更旺她柳媒婆的财。

康大仙瞧了案上瘫着的众多庚帖,随意翻一翻,掐着手指头,方要张口之际,被木七以术法操控。

康大仙讷讷道:小女未到嫁时,仓促结姻,只怕人财两空。

柳媒婆便暂搁梁彩枝的婚事,等待嫁吉时。

翌年,暮春。

天阙城的大国师,代李氏皇家到宿新郡龙母台,为承虞国祈运。

传闻国师乃半仙之人,自宿新郡而生,自承虞国开国始皇帝起,连续辅佐三十余位帝王,护佑承虞国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甚至有这位懂阴阳五行,谙风水兵法的国师在,外藩不敢动异心,党项亦不敢侵扰。

如此,才有了承虞国五百余年的太平盛世。

半仙入城郡,涤尽一切邪煞霉运。

每次国师到访宿新郡,城里总多出一堆办喜事的人家。

柳媒婆亦赶着国师入城郡的好时机,给梁彩枝暗中定下了郡守府的谢老管家。

虽说谢管家已上了四十寿数,且有些秃顶,但权势颇重,在郡守府是个说话分量极重之人,郡守大人遇难事,除了与自家娘子商量,便是要听一听谢管家的意见。

谢管家此次纳妾,是因

管家大娘子多年无出。纳了妾,好延续谢家香火。

柳媒婆十分满意这门亲,说起来梁彩枝是她半个女儿,她便是半个娘,若嫁给谢管家,便成了郡守府的内眷,它日行走于街市坊间,她面上添不少光。

管家大娘子是个重面相的人,尽管柳媒婆将梁彩枝夸得天花乱坠,还需得过一过她的眼,面相刻薄或妖媚的不成。

柳媒婆便带着梁彩枝去见管家大娘子。

恰逢国师到郡守府做客,管家娘子被相公唤去帮忙,柳媒婆便改道入了郡守府。

柳媒婆暗中思量,待谢管家见了梁彩枝的好模样,没有不满意的。即便大娘子不大愿意,也会想法子娶回家。

彩礼钱,她需得多加点,于是向穿梭的丫鬟,打听了管家所在,欲让管家先见一见梁彩枝。

梁彩枝被留在院角的假山一侧等候。

恰时,国师与郡守夫妇一行,行至院前赏百枝莲。

郡守夫人发现国师的眼睛并未多停驻在开得娇艳的百枝莲上,反而多瞅了几眼丈远距离,假山角落里的一位姑娘。

姑娘一身素衣,袅袅婷婷,白白净净,即便远观,亦能分辨出是个难得的好皮相。

小姑娘似乎一人对着假山说话,时不时拿手遮一下眼睛,像是被吓到的模样,怎么看脑子都有点问题。

但国师似乎觉得十分有兴趣,虽不曾开口问什么,但临走时,冲着小姑娘的方位勾唇一笑。

国师一向端肃,嫌少有笑容,郡守夫人便将那位小姑娘放在心里。

当天夜里,郡守夫人召见了梁彩枝,送了一对金钗,认做干女儿。

寺庙后院,木七汲取不探泉水煮菩提茶时,绕着蔷薇花的后门吱得一响。

还未见到人影,木七笑意先至。抬首,果然看见梁彩枝捧着个檀色木匣子走来。

“元宝叔叔赌输了钱,郡守夫人替叔叔还了赌债,元宝叔叔算得上我半个父亲,这份恩情我得还。他们让我入国师府当差。”梁彩枝上来直接道。

“国师府?”木七自然晓得前几任郡守,依着天阙皇城国师府规模,为国师往宿新郡打造的那座恢弘府邸,他更比常人谙习对方身份。

国师同他一

样,出自断背山。本是上古白泽神兽遗留的一抹灵气,约莫五百年前,化形而出,辅佐承虞国开国皇帝李长焱,治乱世,平旱灾,护国运,启承虞盛世。

大概每隔数年,国师会从国都天阙皇城,至宿新郡龙母台为国祈福。

至多留城郡半月之久。

“你可想去国师府当差?”木七问。

梁彩枝点点头。

“若是因为银子去做差,大可不必。我这里还有些余银,你可拿去还了郡守夫人的情。”木七暗暗幻出个钱袋,递给梁彩枝。

梁彩枝小脸一红,“怎么能收你的钱呢,再说我都答应了郡守夫人,不能失信的。”

木七见人已有了主意,便不再勉强,而是玩笑道:“入国师府当差,应颇为清闲。待国师回了天阙城,那诺大院子便成了空院,你岂不是要闲得拔院子里的草了。”

梁彩枝一扬小脸,“没主子伺候,我还落得清闲呢。可即便不清闲,我也想留在国师府,好过整日听柳大娘絮叨彩礼婆家。”

木七收敛玩意,“柳媒婆与张元宝一个贪得无厌,一个懒散嗜赌,你勿用真当自己是她们的女儿。养育之恩虽重,但持恩挟报,是为恶相。日后少与那对夫妻亲近,若遇困难可来找我,或说给七爷听听。”

梁彩枝垂睫,“我的心事,最是不能说予七爷听。”

“哦?为何。”

“我,我不敢。”梁彩枝嚅嗫道。

山风将一片菩提叶一瓣蔷薇,高高卷起,又静静吹到泉水里,圈圈涟漪散尽,归于平静。

梁彩枝将手中的檀色木匣子递过去,“这个劳烦你替我保管,但你切记,不能打开。”

木七接过檀色匣子,眸带促狭,“里头该不会是什么凶器、销赃之物吧。”

梁彩枝有些急,“当然不是。里头装得是世上最温柔的东西。”

七爷庙的后院,安静了近一个月。

木七坐在菩提树下,藤木摇椅上,望着那道关阖许久的蔷薇后门。

那丫头也该来了。

按往历,国师至多留在宿新郡半月,可抬头望天,依稀可见白泽之气笼罩整座郡池。

不知国师为何迟迟未回国都天阙。

不知那

丫头在国师府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木七打算去趟国师府瞧瞧。

她喜欢喝他炒得菩提茶,还有山栗子,木七便稍了两包动身。

倏地,前庙传来异动,木七瞬间落在泥塑神像前。

原是只狍子精来偷贡果子,木七怜惜山内弱灵,往常傻狍子来偷食时,只当没瞧见。

然,这次,傻狍子将他藏在神龛内的檀色匣子翻了出来。

“大胆狍子。”木七一呵,傻狍子吓得丢了匣子逃窜出去。

匣子被摔开,里头露出一截帕子。

木七弯身拾起。

素帕染着淡淡菩提香,边角用术法勾勒一片绿叶,正是他当初递给梁彩枝擦脸的那方帕子。

那天,小姑娘跑来寺庙避雨,雨水花了颊面上的黑斑。

他记得他递予她帕子时,说:“你的脸,花了。”

那方帕子,被她带走后,未曾还回。

木七端着帕子凝视许久,角落绿叶旁多出一小行绣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木七去往国师府途中,唇角抑不住上扬。

他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何问他可有想过结婚生子。

而他对她说姑娘大了总要嫁人时,她为何快哭了。

因她心里的人是他,想嫁的人,亦是他。

国师府门口,木七刚巧看到国师的双骢马车,停在一对玉狮子前。

国师先下了轿子,随后车帘一卷,梁彩枝探出一颗脑袋。

滚着暗纹的宝蓝袖口轻抬,国师亲自扶梁彩枝下了车轿。

木七听到随行的一个丫鬟,唤梁彩枝二夫人。

梁彩枝貌美,入国师府被相中,本不稀奇。

那对相携的身影,渐渐步入国师府大门。

朱漆铜环的门扇,关阖的一瞬,彻底掩去那抹纤细身影。

木七的心脏,于一刹那间,紧缩了下,之后是空落落的疼。

很轻的那种疼,足以忽略,可那层层叠叠漫上的空落,却那般重。

木七攥紧手中帕子,对着天空浮云,淡淡一笑。

他想,倘若,檀木匣子不曾打开就好了。

温禾走在通往落脚别院的小路上,国师府灯烛渐亮,暖色光晕笼着边角的胭脂色蔷薇,烘出一分柔情三

分静谧。

眼前的黄昏景致,恰似木七与梁彩枝之间的故事。

清清浅浅的静谧中,掺着淡淡甜蜜花香,方嗅到花香,天已暮色,来不及欣赏娇花的绮丽,世界将没入暗夜,徒留一份萧索惘然。

一声惊悚尖叫划破平静,前方院子继而喧嚣渐起。

温禾寻迹望去,是玉岚郡主的合欢苑。

外出探搜邪祟无果的几位少室山弟子,恰好归来,听了方才的惊恐叫声,齐齐赶往合欢苑。

玉岚郡主殁了。

死在自己床榻上。面色紫青,眼瞳外凸,布满血丝。

更怪异的是,十指蜷曲向上,像是在发狠地挠着什么。

廖深行带着专探尸气的方士赶至。

光头方士摇铃烧符,结咒,探看尸身。

最终给出结论:郡主死于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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