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菩提简【31】

白骨垒砌的一栋圆堡, 边边角角,满是游荡飘忽的阴气。

门口矗七尺高的白烛,燃着森森绿火。

此处乃冥界深处鬼仙落脚之地, 九死堡。

温禾的四肢被拇指粗的玄铁链环箍, 锁在地柱之上。

自她被鬼仙掠进花轿后便晕倒, 醒后不但被锁住, 身上还罩了层血锈嫁衣。

眼皮虽撑开, 头仍旧晕眩,温禾为逼自己清醒, 发狠咬住下唇。

疼痛让她彻底清醒。可这让她更不明白,自己明明已死了, 怎会感觉到疼。

堆积无数头盖骨的门扇前,荡来一团红雾,是鬼仙归来。

温禾立马闭眼假寐,稍掀开的眼缝里瞧见鬼仙老怪物褪去外袍, 跳入白骨墙角,盛满黑水的地坑中泡澡。

温禾惊恐之余,纳闷, 第一次见洗澡洗得这么有仪式感的鬼。

鬼仙并未脱衣,阖着双目,双手交叠于胸, 口中念念有词。

鬼仙走出坑池, 赤着滴答水的双脚, 逼近斜倚在巨大白骨腿柱上的温禾。

“我的新娘, 不是已经醒了么。”鬼仙腹语道。

温禾蓦地掀睫,挣扎着拘着四肢的铁链,“我死也不要做你的新娘, 你快放开我。”

鬼仙不阴不阳的声调,听得温禾扎心挠肺,“你已经死了。入了我的九死堡,便是我的人,做我鬼仙的新娘可委屈了你。”

温禾当即呸了一声,“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要点脸好么,半路掠人给你当新娘,什么下三滥的鬼仙。”

鬼仙抬脚踢上温禾肚腹。

那一脚,显然用了力道,温禾被踹得倒吸凉气。

“不知好歹的毛丫头,看你往我这堡内呆上几日,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鬼仙说罢,开始撕扯温禾的衣裳,“闻起来有处子香,且让我看看是否真是处子。”

可怜温禾被束缚四肢,又被鬼仙有力的双臂掣肘,撞不得墙,若被这丑逼侮辱,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失去花铃庇护,失去法力沦为孤魂野鬼,又被怪物掠来欺辱,温禾从未感受过这种绝望恐慌,早知死后这么痛苦,还不如好好活着。

堡侧烛光晃动不止,一

道罡风之气,袭至白骨门扇。

温禾听到桑桑的呼喊声传来:“温禾,温禾你还好么。”

温禾眼眶一热,简直要喜极而泣,这种时候哪怕不得救,听一听熟人的安慰也好。

鬼仙恼恨起身,走至门外,果然那条小金蚕寻了帮手过来。

东方死神宽袖及地,于地面落下深重阴影,他沉声道:“见过鬼仙。鬼仙可否放过那位姑娘,那姑娘未经冥界三审六判,不在十八狱名单之列,且命火未熄,怕是误入冥界,请鬼仙高抬贵手,去十八牢狱另择新娘。”

“管他什么三审六判,入了冥界便入了我鬼仙的名单,即便这丫头是你亲妹妹我亦不放。”

桑桑急得直拽东方死神的袖子,“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兜帽下传出厉声:“鬼仙做法,与冥法不符,恕我冒昧了。”

言罢,东方死神幻出镰月刀,袍袖挥扫一道杀气,直击堡口鬼仙。

鬼仙旋身错开刀气,飞身而上与死神博击。

可惜,东方死神并非鬼仙对手,数十招后,被鬼仙打伤,他捂着右肩胛,单膝跪地闷咳一声。

立在硕大白烛间的鬼仙,桀桀低笑,“冥主见我,皆礼让三分,你个后辈竟敢来挑战于我,再不走,便将你魂魄吃掉。”

桑桑俯身,扯着东方死神的宽袖哭道:“东方哥哥你还好么,要不你去求冥主吧。”

东方死神直起身,“此等小事,怎可叨扰冥主,况且,他说得对,即便是冥主亦要给他几分薄面。”

黑斗篷转身离去,九死堡的骷髅门扇,重新关阖,桑桑心知已经尽全力,再缠磨下去,怕是她与死神的小命都会交代于此,悲伤地望一眼骨堡,随上东方死神的脚步。

温禾再次陷入绝望,鬼仙身份不低法力强悍,既能让冥主礼让,又能伤了死神之首,落在他手中,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

温禾不再言语,不再挣扎,闭上眼睛任由鬼仙丑陋粗鄙的脸缓缓凑来。

鬼仙贴近温禾唇畔的一瞬,怔住。

干枯老爪蛮力一拽,将捆着温禾的玄铁链从中拽断,再将温禾抱起,丢入盛满黑水的地坑。

“你身上竟残存阳气,

先往这尸水中泡干净。”

温禾已麻木到对尸水二字不起反应,捆着她四肢的断链,被尸水一浸,咕咕冒泡。

鬼仙心满意足望着坑池内呆若木鸡的美人,骤然间,骨堡前的白烛摇曳几下,倏地熄灭。

鬼仙咬牙,一脚踢开白骨门扇,见对面站了位玄衣卷发的青年,不由得哂笑道:“又是哪个来打扰本鬼仙的好事。”

阴风肆虐中,卷发翻飞,玄袍凛凛,赫连断微眯着眸,周身杀气满溢,“杂碎,废话少说,交人。”

坑池内心如死灰的温禾,倏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冰凉的血液瞬间回升,原本麻痹的嗅觉亦随之苏醒,这才感觉这坑内的尸水又腥又臭,她咧嘴笑了,手脚并用爬出坑底,因跑得太过而脚步踉跄,直到瞥见站在数丈之外的那道人影,心头终于踏实起来。

赫连断见鬓发不整衣衫凌乱的蒜苗,出现在骨堡门扇的一瞬,眸光幽闪,随即指骨稍展,幻出自春刀。

鬼仙骇声道:“自春刀?你小小年纪竟能驾驭上古自春。”

“蒜苗,躲远些。”赫连断说着,抬高双臂,自春弯刀吸纳无数阴气,磅礴之力已于刀刃汇聚翻滚。

温禾依言乖乖往一侧闪了闪,鬼仙立马钳住温禾的玉腕,“我的新娘子,哪里逃。”

这一幕落入赫连断眸底,彻底勾起他的嗜血本能,掌心瞬间腾出魔煞之气,玄袖一扫,精准击中鬼仙钳制温禾手腕的那只枯手,鬼仙被迫松手,连退几步。

温禾不顾四肢之上还圈着断链,稀里哗啦奔向赫连断,猛地扑进对方怀中,紧紧环抱住对方腰身,哭得尤为真诚,“大魔头,霸霸,魔头霸霸,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嘤嘤嘤嘤……”

温禾从未像现在这般期待与赫连断相见,更是庆幸对方是个实力派大魔头,只怕实力稍稍弱一些,都不是鬼仙的对手。

赫连断半抬着臂,手中自春刀颤颤而动,欲破风而去,他强压嗜血的渴望,以及自春威力,任由身下之人将他紧紧环抱住。

他第一次感觉,蒜苗力道不小,竟抱他抱得那么紧。

鬼仙见此一幕,气得双唇发抖

,稀疏毛发被阴风吹得东飘西荡,又添几分颓迈猥琐,他蜷着枯皮指骨叫嚣道:“即便你这小儿可驭自春刀又如何,我乃万鬼之祖,除盘古撼天之术,你伤不了我。”

赫连断眼皮不抬,一手握上温禾缠着玄铁链的手腕,瞬间将断链捏成齑粉,“老杂种还碰了你哪。”

温禾咬下唇,不开口。

赫连断一手将温禾拢至身后,高举自春刀朝鬼仙劈去。

刀风呼啸而过,鬼仙的一只胳膊应声落地。

“盘古撼天术,不可能,未有数万年修为,施不出盘古撼天术。”鬼仙惊惧,凸着眼珠呶呶不休。

白乌踩一柄白扇,自蜃河方位飞来,身侧随着木七。

“君上。”白乌落地,收扇拱手道:“冥主请君上留鬼仙一命,稍后,冥主自来致歉。”

赫连断毫不理睬,手握刀刃,引鲜血灌之,刀风苛虐,旋风般直卷鬼仙。

啊的连声惨叫声中,鬼仙被劈成均匀八块,骨堡前残尸满地。

白乌以扇面捂眼,就知道赫连断不会卖给他这个面子,夜惊华偏让他来一试。

夜惊华倒是越活越通透,越活越狡黠。

当白乌得知赫连断杀入冥界夺魂时,便知事态有些严重,担心他家君主一不小心血洗冥界,好心提着之前盗来的折香盏,去见夜惊华,请冥主大人亲自出面,阻一场劫难。

夜惊华刚好自小三生那得了消息,鬼仙抢个方断气不久,还未载入冥册的小水仙,白乌便十万火急闯入浮空庵,急头白脸同他说赫连断的心头水仙被鬼差拘入冥界,让她赶紧好吃好喝将人款待一番,再八抬大轿将人送返阳界。

夜惊华稍一揣摩,再赫连断未曾解气之前,他还是不出面的好。

万一魔头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好跟人打一架。

打不打得赢,暂且不说,一旦开打,就是冥界与魔界两界战事的开端,以赫连断的手段及脾性,求和都难,为了一个万年不死毫无实权的鬼祖宗,搞得两界不宁,不值当。

鬼仙,前身乃火铡刀,铡了不少饿鬼,为冥界立下功劳,然上了寿数后,被怨鬼之气侵蚀神智,变成个狠戾老色鬼,鬼祖

宗的功绩刻在冥碑上,又是个老前辈,不好不管,白乌来得正合适,不如由他去跟他家主子说个情。待赫连断发泄完脾气,他再出面为佳。

果然,鬼仙被大卸八块之后,夜惊华领着火麒麟遥遥而来,“赫连君主好身手,可惜我来晚了,未曾一睹君主的好风采。”

赫连断淡淡瞥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夜惊华,并不睬他,而是解下肩上披风,给领口松垮的蒜苗罩上。

夜惊华与白乌对视一笑,慵懒的步调靠近温禾,“小水仙,竟是你。”

温禾忐忑不安打招呼,“冥主大人。”

“好不容易入我冥界,受委屈了,给姑娘道歉了。”夜惊华俯身拱手道。

温禾慌忙道:“别,我可受不住冥主一拜。我,我好像给冥主惹麻烦了。”

夜惊华:“姑娘不必内疚,鬼仙霸道已久,造了不少孽债,合该有这么一日。”

温禾好奇一问:“不知,鬼仙是何身份,他在冥界横行,竟无人管束。”

夜惊华幽幽一叹:“简而言之,是个火铡刀……”还未说完,被口气不悦的赫连断打断,“冥主这可有干净的水,先给她泡个澡,臭死了。”

温禾一脸尴尬,方才被尸水泡过,身带异味是肯定的,毒舌魔头就不能委婉的提示一下,当这么多人面直接说她臭死了,她不要脸面啊。

霸霸光芒,瞬间没了。

浮空庵数丈距离,筑有一座温泉坞,夜惊华特意请了桑桑,陪温禾去泉坞泡澡,且送了她一套麒麟火衣,权当赔罪。

桑桑围着身着麒麟衣的温禾,兴奋地转了好几圈,“冥界唯有三件麒麟火衣,一件归冥主所有,一件穿在东方死神身上,另一件竟送予你。你可知,这麒麟衣一穿,万鬼见你皆跪拜,你再不用怕鬼了。”

此时,东方死神亲自送来浊阴丹,以祛除温禾自入冥界以来浸染的阴浊之气。

温禾望着镜中沉步而来的黑斗篷,禁不住心慌紧张,无论怎样,哪怕身着麒麟衣,她还是忍不住怕鬼,于是在东方死神伸手递给她丹丸时,她下意识往桑桑身后缩了缩。

桑桑夺过盛着丹药的玉盒,塞给身

后温禾,“哎呀,东方哥哥虽为死神,最是温柔了,你不用怕她。”

温禾喃喃:“……温柔的死神。”呵呵!

桑桑迈了两步,扯住东方死神的袖口,“东方哥哥,你让温禾看看你的脸,她就不怕了。”

“胡闹,死神之面,不可视。”

“我知见过死神脸的凡人都会死,鬼魂见了你的脸,也会被死神之力削去三魄,可温禾身上有麒麟衣,可抵去你的死神之力,你给她看看嘛。”

温禾暗暗扯桑桑袖口,弱声问:“你为何非让我看死神的脸。”

“你不喜欢美男子么?”桑桑如是回。

温禾怔了怔,望了望兜帽下那片旋涡般的黑,斗胆说:“可否有幸得见东方死神的尊颜。”

东方死神不语,桑桑直冲他挤眉弄眼做哀求状,他这才抬起宽大袖衣,摘掉头上兜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温禾看得舍不得眨眼,“……早知道死神长这样,我就不怕了。”

可惜东方死神颇小气,两个花痴还未看够,他已将黑色兜帽覆至头顶,遮去如玉容颜,并道一句:“告辞。”转身走出门。

温禾服下浊阴丹,望着渐行渐远的黑斗篷,仍在回味死神的美貌,浓眉星目,鼻唇更如漫画一般典则冷峻。

突然,她肚腹一痛,哎呦一声,俯身蹲下。

“温禾你怎么了?”

桑桑这声惊呼,另东方死神折回,刚好赫连断跨门而入,见温禾痛状,探人脉息竟探不出究竟。赫连断一掌扫出一道玄光,朝东方死神击去,“你给她吃了什么。”

东方死神堪堪躲过,“浊阴丹。”

“只是浊阴丹,她怎会如此。”赫连断掌心又腾出一团魔气。

温禾忍住疼痛,几个跨步闪至东方死神身前,抬臂阻拦魔头暴行。

赫连断眉峰紧蹙,面色不悦,咬着牙根低吼:“你在做什么。”

温禾回首,瞅一眼已幻出镰月刀,随时备战的东方死神,意识到自己竟然挡在死神面前,瞬觉十分骄傲,万分拉风,于是挺胸念叨:“我竟挡在了死神面前,我靠!”

东方死神:“……”

赫连断:“……”

温禾平复激动心情,“我只是想说,我肚子疼是先前

被鬼仙踹了一脚,同东方死神送来的丹药无关。”

大手扯回温禾,赫连断认真严肃直盯着她看,“还有哪里受伤。”

温禾纤手覆上肚腹,“只是被踹了一脚,别处未曾受伤。”

赫连断一脸不信,目光于温禾身上来回梭巡打量。

温禾:“……”

为何有一种被x光透视的感觉。

“我说的是真的,我干嘛要瞒你这个。”

赫连断幽幽启唇,“若哪里受伤,别不好意思,魔阴王朝有女医。”

温禾只觉肩腰一重,已被赫连断打横抱起。

“干什么?”温禾暗暗瞥一眼屋内的死神及桑桑。

赫连断一言不发,扛着人迈开大步往外走。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放我下来我能走。”温禾颊侧酡红叫喊着。

“在我没动手杀你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个的小命。”赫连断泠声吩咐。

这是什么道理,要死得死在他手里?!

浮空庵紧邻温泉坞,赫连断扛着温禾走出时,白乌与夜惊华正在浮空庵前对弈。

“你盗我折香盏作何用。”

“你那神盏若配以心头血燃之,可让人生出痴迷之心,我盗盏是给别人用,用来迷惑人界一位小太子。”

木七则孤自负手望河水发怔,束发丝带随风招摇,衬着冥界幽暗景致,平添一份落寞。

温禾瞥见木七的背影,不由得安静下来,木七随白乌一道来冥界,定是为了水沉香。

她小拳头凿了凿魔头的背后,声音尽量放软,“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是吧。”

赫连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禾:“你是否答应过木七什么,你看来都来了,不如顺道取了水沉香。”

赫连断并不温柔地放温禾落地,温禾踉跄一步,稳住身子冲着朝她看来的三人,分别尬笑三声。

魔头这性格真是,说打就打,说抗就抗,说仍就仍,不由分说不容反抗。

夜惊华收了棋盘,同白乌一道上前打招呼。

“我方才听水仙的意思,赫连君主欲取忆川井的水沉香?”夜惊华接着道:“冥界之物,若是君主看上,尽管拿去,但忆川井内的物件,颇有些难。

那口寒井内,由发鬼千目妖镇守,井内之水已成活水,生了灵识,对冥主之气尤为惧怕敏~感,我一入井,井水自动冰封,天火亦融不断。赫连君主欲得之物,须得亲自去取,然井底凶险,望君主三思。”

赫连断却道:“区区一口井,不至本君亲自下去,白乌,你去取水沉香来。”

白乌还未回话,自春跪地恳求,“君上,忆川井乃是有去无回之地,先前左护法扰君上闭关清修,虽有罪,但不致死,请君上开恩。”

赫连断:“既然这样,你陪他一道入井。”

白乌拱手,“君上,我一人足矣。”

“属下遵命,愿陪左护法一道入井,取水沉香。”自春字字铿锵。

赫连断负手而立,“去吧,莫耽搁太久。”

几人立在忆川井口待消息。

白乌自春入井后,木七本打算一道去,被赫连断拦住,“水沉香,自会为你取来,你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桑桑握着储了血液的两只水玉罐,也想随着两位大佬入井底,好以血作墨,往三生石上落刻一双名字。

东方死神将桑桑拦下,“你知三生现如今的模样,受了天罚以至痴童,即便你成功下井,寻到三生石,只怕那灵石已无神力缔结姻缘。”

桑桑急道:“你为何不早说。先前我借你的袍子时,你还鼓励我来着。”

东方死神默了片刻才道:“抱歉。”

桑桑伤神落寞,抱着水玉罐子缩到一角,埋首呜咽。

温禾上前安慰,“我虽不清楚你先前做了什么错事,但每个人都会犯错,你意识到错误,已然悔改,尽力弥补,便是难得。并非每个错误都能弥补,但你若抓住以往犯过的错不放,成了心魔,便是错上加错。”

拿指腹抹去桑桑面颊上的泪珠,温禾继续道:“你在冥界逗留三千年,只为弥补自己过错,可见你有多执着,东方哥哥骗你,是不忍看你因不能弥补过错而自责愧疚,这才给了你希望。你若再一味沉溺过往,深陷悔恨内疚,消沉度日,便是对不起东方哥哥一片心意了。”

桑桑抱上温禾的肩呜呜大哭。

夜惊华轻抚麒麟角,“小水仙说得颇有

道理。”

瞥一眼旁侧面色不善的赫连断,他意味深长道:“赫连君主好福气。”

水仙能说出这些话,可见是良善明礼之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爱上这种人,怕是情路坎坷,日后有他受的。

赫连断冷哼一声,转眸逼视温禾,“蒜苗,你管死神叫什么?”

温禾只顾着安慰桑桑,并未注意到魔头的表情,望一眼东方死神头上的黧黑帽兜,想到那一片旋涡之下隐藏的一张惊艳脸蛋,还有一颗温柔之心。

不忍见桑桑伤心绝望,才对她说善意谎言,谁能想到,冷绝死神是这般有人情味,于是甜甜叫一声:“东方哥哥。”

赫连断长睫微动,唇角似有若无勾出一抹嗜血之气,却未说话。

一个时辰后,白乌身挂自春刀,湿淋淋地打井口归来,虽然面色寡白,但身上不见伤,手中捧着水沉香。

木七冲上前,方要拿水沉香。

水沉香已落入赫连断手中,“待你做完该做的事,自会给你。”

温禾恨恨握拳,那该做的事,定是用木七手中的菩提简杀死廖深行。

可恶的魔头,不算计,不杀人,他就不舒坦。

夜惊华及四大死神亲自将一行人送至冥界入口。

桑桑已没有继续留在冥界的理由,打算跟着温禾去外面看看。临行前,扯着东方死神的袖子直抽泣。

一条小蚕,能在冥界安稳渡过数千年,全凭东方死神照拂。她真心舍不得东方哥哥。

温禾冲着东方死神招手,“东方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桑桑的。”

赫连断冷声道:“不舍得走,尽管留下。”

温禾赶紧溜溜跟上。

尾端的白乌,方要迈出冥界大门,被夜惊华拦住,“折香盏乃我师父之物,你再敢偷盗,定不饶你。”

“不敢不敢,下次一定光明正大找你借。”

夜惊华紫眸微深,“还有,你若见到甘了了,转告他,乖乖来冥界受罚,没准我留他一命。”

白乌以扇掩半面,凑近夜惊华耳畔,“你们究竟结下什么孽债啊?”

夜惊华:“管得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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