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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持刀抢劫那天以后，乔栖与韩文清已经有几天没说过话了，不是冷战，只是恰好韩文清忙于常规赛，乔栖的训练也进入收尾阶段，各自都很忙。
散心回来，重整训练计划后，乔栖也将与韩文清单独谈话提上了日程。
不仅仅是为那天的告白，还有张新杰拜托她的事情，都需要在前往全明星前解决才行，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接下来二对二走位应用训练，将所有攻击都用于封住走位，有问题的话可以问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听着霸图男儿们格外洪亮的声音，乔栖默默抱紧自己，对着面前的这两条大长腿开始思考这奇妙的展开是怎么回事。
听说韩文清最近训练一结束就会去训练营指导，她就去询问了下宋奇英时间表，但没想到，韩文清会和新人们一起来训练师。
当时乔栖，听到门外一堆霸图新人的声音，一紧张，就在韩文清和队员进门前先躲了起来。
躲在了投影用的电脑桌下面。
这是讲习用的电脑桌，主要用来演练操作、复盘记录或是播放比赛直播。
当时韩文清一如往日，娴熟地走上讲台，启动电脑，插入账号卡，启动——
“唔。”
韩文清感觉自己好像踹到了什么东西，往桌下一看，顿时血压拔高了至少一倍。
只见桌底狭小的空间内，乔栖抱膝团成一团，一边揉着小腿肚，一边举高手机，尴尬地朝他赔笑。
那手机上写着：
【对不起！！！】
【这是意外！我会保持安静的！】
韩文清觉得她长得就像个意外。
还意外，天天意外天天不让人安生，在职业圈呆了九年就没见过比她意外还多的人。
对此，韩文清闭了闭眼，重新站起身来调整电脑，对一众入座学员说：“按照投影上的分组来，输了就重开，我随时可能暂停比赛进行指导，节奏不用放太快，重要的是配合与走位，现在开始吧。”
乔栖低头码字，一页只写两行大字，写完后拉拉韩文清垂在身侧的手。
韩文清皱了皱眉，甩开她，继续讲他的内容。
乔栖愁眉苦脸，又不好打断他，想想也只能亮出手机摆在那里，等着他什么时候看到再继续。
手机亮度本就显眼，韩文清视力又好，一个低头就看见了那上面的话：
【前辈，我有话想跟你讲】
【前辈他们，希望改变霸图的战术风格】
即使乔栖不说出名字来，韩文清也知道她特指谁，无非是以张新杰为首的几位正选。
韩文清看了乔栖一眼，没理。
乔栖见他看完，便继续写道：
【对不起，张新杰前辈是想要自己跟你说的，但我擅自跟他抢了任务】
【前辈一定能明白理由吧】
让张新杰来说这种话，连旁观者都会觉得残忍。
即使作为局外人，她并不适合插手这件事，乔栖仍然跟张新杰抢下了任务，由她来询问韩文清的意见。
乔栖的角度，要一直注视韩文清的脸实在太困难，但她知道韩文清听懂了。
【如果前辈同意的话，就动动拇指，不同意的话就动动食指】
将手机斜放在膝盖上，乔栖一直盯着他的手。
在漫长的时间过后，她看见他握紧了手，向来宽厚的大手却好像连握拳都这么困难，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拳头都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微微发颤，几乎要被捏碎。
投影的视频录像斑驳在背后，十年荣耀就被攥在那双颤抖的拳头里，牢牢的，从来没被放开过。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在这种场合，要韩文清立刻做出选择或许太困难了点，但不管是乔栖，还是韩文清张新杰，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演示视频还在播放，技能特效混在一起，分明就很吵闹，可乔栖还是听到，很细微的咯吱响动——他用力得快把手捏碎了。
却好像，还是握不住时间。
乔栖低下头，重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喜欢那个写了数百封信，想要举行职业联赛的韩文清，喜欢那个无论多少次都会帮助她的韩文清，她想要他留在赛场上，做自己，不要改变，继续坚持下去。
再自私，她也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一会儿再说。”
乔栖一愣，抬头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低声留下这句话后，韩文清离开讲台，走向新人们进行亲自指导，不知道是不愿意回答问题，还是真的不喜欢分心。
键盘鼠标声持续不断，嘈杂的黑暗中，乔栖看着手机上的字，耷拉下了脑袋。
她无不失落地想，自己是不是选错时间也选错了方法呢。
细心先生说，文字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表达方式。
可再温柔的文字，也无法改变内容本质，也无法完全避免伤害谁呀……
韩文清前辈会不会觉得很困扰？
乔栖扒住讲台边，小心地探出脑袋，借着屏幕跟桌面那一点点的夹缝寻找韩文清。
他正在亲自教新人，一米八的大个子躬下来，与队员一起平视屏幕，一边讲解一边敲击键盘，应该是在演练什么操作，重复了几次，再将键盘交还给队员检验教导成果，看队员操作了一会儿，又一次低下头来，将手放在队员手背上，等操作时机到来时，带他使用微操甩出技能——
和那天他教她时，一模一样。
脸和脸之间的距离，手背上重叠的温度差，还有耳边低沉平稳的声音，她全都记得。
乔栖觉得被他握过的那只手有点发热。
可韩文清也和那天教完她一样，很快转向下一个学员，同样直白简单的教法，下一个也是，再下个也是，到了公认的拳皇接班人宋奇英也是同样。
没有任何偏袒，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
一如既往的认真。
恐怕，即使告诉他，那天自己向他告白了，他也不会理睬她吧。
——她对他，从来都没有一点影响力。
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长久的沉默过后，有人按灭了手机，也按灭了上面那句话：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荣耀。】
他愿意相信她能打败王杰希，愿意帮她出头治理问题新人，愿意在墙头下接住她，愿意不厌其烦地教育她，愿意不顾性命拯救她，这些“愿意”，都让韩文清这个人，成为了她的可遇不可求。
可现在想来，那真的都是“为了她”吗？
不是吧。
她只是下意识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而已。
如果没有叶修的安排，如果不是她与联盟的未来息息相关，他永远都不会理睬她这样的学员，不会多看一眼她这样的对手，更不会多照顾一次她这样的后辈——
他们只是前后辈的关系而已。
所以她的告白，对他来说也只会是麻烦。
不是每个人都和黄少天一样，能义无反顾地喜欢她吧。
张佳乐那样喜欢她都会觉得困扰，队长他们那么喜欢她却从来没想过要表达心意，那韩文清前辈会怎么想呢？
其他人……又会怎么觉得呢？
是了。
喜欢她，是件连喜欢的人自己都会觉得抱歉的事情。
向她告白，是件连告白的人自己都会觉得自私的事情。
他们回避着，等待着，就好像在成年之前，连她这个人的存在都是在给他们添麻烦一样。
可明明，她就是这样与他们相遇的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现在她躲在这里，听着那些沉重到足以碾碎自己的按键声，拼命攥住手臂上的淤青，用疼觉维持理智，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出声，不能哭，不能给前辈添麻烦，却越是这么做，越是觉得……
现在要皮开肉绽的，好像不是手臂，而是心脏。
现在正疼得要哭出来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些快要被她生生掐死的感情。
在这片挤压到令人呼吸困难的黑暗里，乔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林敬言那天所说的话，那位漂泊一生，向来待人温和的祖父，也曾那么绝望地，对这即将孤独的命运说道。
“如果我能早几年出生……”
“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