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更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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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平嫌张佳乐占地儿,张佳乐还觉得这孙哲平就是故意给他来找事儿干的,你说这孙哲平接个人都能把他们俩人都接蔫了,多新鲜啊。

一整个晚饭都快憋死张佳乐了,那小姑娘蔫了吧唧吃饭,问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孙哲平也心不在焉,好像全家只剩下张佳乐一个活物了。

等小姑娘一走,张佳乐就撞了下孙哲平,问他怎么回事。

孙哲平也是有一说一的,只是说到后来,他又转过头,盯着不知道哪儿看了半天,眉头越压越低,又死活压不住那股子烦躁劲儿,看着跟个烧水壶似的。

张佳乐估计他不是在烦乔栖,而是在烦躁他自己。

本想问问详情的张佳乐闭上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微扬,心情愉快得有些不合时宜。

张佳乐上上下下抛着糖,考虑了一会儿,忽然给丢了句,“行,那就交给我吧。”

孙哲平扫了眼他,“你?”

“总比你好吧?”

张佳乐头都没回一下就上楼去了。

要说这孙哲平的直,那是耿直的直,是直接的直,也是能把“真”多余部分都舍弃掉的直,一点都不留。

早在百花时,张佳乐就发现,孙哲平这人不是没有情商智商也不是不懂社交技巧,他就是压根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毕竟孙哲平不怕得罪人,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想法,也不会被任何人改变,也确实没必要去搞那么多麻烦的事。

可你说他平日直来直去还好点,这难得照顾个人来说话,偏偏挑个比他更擅长这种事的人来照顾,还不如当场挥拳头跟人家打一架呢。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张佳乐叹口气,你说说那乔栖是多聪明多敏感一姑娘啊,听着这话还不得难受死。

虽然孙哲平看上去也没多好受,但张佳乐比谁都了解孙哲平,那种自己退役后杳无音讯,轮到别人退役的时候又突然来了通电话把别人骂得狗血喷头的家伙,再过三百年也用不上别人来开解吧。

所以啊,他还是多关心一下小姑娘吧。

张佳乐想着,先覆着耳朵在乔栖门外趴了半天,没听到别的动静,但似乎有风扇运转的嗡嗡声。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对于他们这群喜欢荣耀的家伙来说,心情不好时还能干嘛,当然是打荣耀呗。

张佳乐立马跑回屋,登上荣耀去找那个小术士。

他跨过大半个神之领域才在一处冰河边上找到流光。

白衣小术士站在冰河边,被寒雾簇拥着,远远看过去,身影时隐时现,有些冰冷透明。

冰河被圈在冰川之间,阳光洒下来,折过冰层,融作彩虹装点在碎冰块上,像是橱窗里那块最大的宝石被碎钻簇拥在一起,绽放成冰制的花海。

张佳乐跟她说过,站在山顶上的话会更好看,有鸟,有云,有蓝天,你可以俯视更多的景色。

但乔栖觉得山顶上的美景很好看,山脚的也不差。

弹药专家凑到小术士身边,问她景色好不好看?

小术士嗯了一声,声音像是闷在袖子里发出来的。

张佳乐猜她应该是叠着双臂把半边脸都埋进去的模样,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球形,平日支棱起来的长耳朵就搭在两边,趴在那里,像是病怏怏的小兔子。

弹药专家歪过头,凑到没精打采的小术士面前,像是要看看这小姑娘失落成了什么样子。

他勾起嘴角,笑容灿烂,像是将漫天光辉都抢了过来,递到小术士面前。

他问,我带你去看更美的风景?

她问,比这里还美?

他笑,对啊,比这里好看一千倍一万倍的景色。

小术士不大信,“还能比你的打法更好看吗?”

这一次,换弹药专家沉默了,许久后才冒出一个气泡。

半透明的气泡,几近被河风吹散。

“嗯,更好看。”

谁能想到张佳乐所谓的风景还得在午夜背着孙哲平悄悄看,像要做什么坏事。

黑咕隆咚的走廊里,张佳乐带着乔栖蹑手蹑脚走到楼梯口,特地把整个身子都贴到墙上,悄悄朝外面探头,忽然又猛地缩回脑袋。

乔栖小声问:“大孙前辈醒了?”

张佳乐说:“没有。”

“那刚才……?”

“这不是缺点气氛嘛。”

乔栖那跟张佳乐同一频道的脑子瞬间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思维运转一圈,就说他们是不是该拿个棒球棍?

张佳乐走在前面领路,闻言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拿棒球棍?

乔栖比划比划两人的身形,软声道:“要是被抓到了,我们打不过大孙前辈呀。”

张佳乐了然,决一死战嘛。

张佳乐赶紧跟她说:“那我钳制住他,你来打,如果他头铁,你就先跑,不用管我!”

从小常被发小抛之脑后的小姑娘差点被他感动哭了,重重一点头,也默默咽下了自己只是想打碎玻璃另谋出路的打算。

她没想到乐乐前辈关键时刻连最好的搭档都下得去手,可能这就是职业素养吧,太可敬了。

怀着对前辈的信任,乔栖跟张佳乐在孙哲平的小别墅里左拐右拐,像打游击战一样谨慎,不慎踩到木质地板,就咯吱一声都能把俩人吓得蹦起来。

不过这条路,乔栖真是越看越眼熟。

等张佳乐打开书房里屋,让他们两个人被那些贴在墙上的、躺在架子上的、摆在柜子里的宝物淹没时,乔栖也总算明白好看一万倍的风景是什么了。

暖光下,小辫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张佳乐回过身,朝她摊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荣耀,也像是被荣耀揽了满怀,星星点点的金色都沦为了舞台上的光影,而他就是舞台上的主角。

主角扬起嘴角,高声问道。

“好不好看!”

乔栖轻轻点头,说好看。

张佳乐嘴角扬得更高了,“还有更好看的呢。”

他走到屋内唯一的那座红木柜前,没有一点犹豫就拉开了柜门,灰扑扑的尘土直往他身上飘,但张佳乐本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两手插着腰,上上下下打量里面的东西,似乎只是来会见一位老友,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的。

虽然是孙哲平的柜子,但张佳乐打开也不会显得冒犯。

这座柜子里放的是孙哲平的荣耀,但同样也是张佳乐的,是双花的,也是百花的。

张佳乐坦然面对这些的模样和那天来找乔栖的孙哲平如出一辙,他们似乎都没觉得这是痛苦的记忆,反而比呼吸还要轻松坦然。

这是当然的。

就算平凡,就算无趣,就算不甘心,他们就不可能会讨厌自己的荣耀的,永远不会。

张佳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相框,吹了吹上面的灰,满口抱怨孙哲平居然擦都不擦一下,但手里又不厌其烦地摩挲了下画面,最后干脆拿自己的袖子来擦了。

虽然看上去风格迥异,但乔栖觉得这两个人相似的地方不少,不仅仅是追求荣耀的心意,就连矛盾的地方也挺像的,难怪会成为好搭档。

他们是搭档,是前辈,也是早就带着胜负心去过总决赛的前辈,和她完全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乔栖有些失落,难得对这两人有了些距离感。

然而下一秒,距离就被拉近了。

乔栖眨眨眼睛。

张佳乐也跟着她眨眨眼睛。

两个人距离近得都快抵上鼻尖了,让乔栖想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凑近过来的,不然未免也太巧了。

其实乔栖也有察觉自己和张佳乐自有一种亲近感,她喜欢的事情,他都懂,她想要的东西,他也知道,就连她刚刚升起的想法都能被他恰到好处的化解不见,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张佳乐不知道乔栖在想什么,只是凑近瞧了瞧,想看看小姑娘在发呆什么呢,没想到会和她变成莫名的对视画面。

张佳乐看到她睫毛很长,眼型像猫,眼尾不长但会微微上翘,眯起眼时会显出几分娇憨,笑时又颇有灵气,像小仙女朝你笑。

看着看着,他脑子抽了筋,就跟乔栖说,“栖栖你长得真好看,长大以后肯定更好看。”

乔栖本来没回过神,一回神听到这么一句,也跟着张佳乐拐进了非正常脑回路。

小姑娘被夸,也大大方方笑了,“乐乐前辈也好看,是大帅哥。”

张佳乐很得意,“那当然。”

在美学方面独有一番见解,特别是长期跟孙哲平那个不拘小节的一起搭档,张佳乐对自己审美的自信早已膨胀到了一个常人不及的高度。

他煞有其事地跟小姑娘讲,帅哥创造的美景更好看,你看不看?

这是在说他手里的相框,繁花血景。

明明是想给她看的,可张佳乐也低着脑袋看,不知不觉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里,半天没有说话,就连原本怀念似的抚摸也在一遍遍重复下变成了某种固执。

他可能是想把它擦干净,想尽可能地去触碰那片景色。

这就是,张佳乐心中比他自己的百花式打法更好看的景色。

比百花式打法更好看的,是繁花血景。

“乐乐前辈。”

“嗯?”

张佳乐抬起头,先是看到一包纸巾,后又是白净的手臂,再是女孩甜甜的笑,她问他用纸巾好不好。

这句话说得比较小心翼翼,但张佳乐在这点上好像也没什么所谓,只是擦净了,又将那张照片放回原处了。

他的固执似乎仅仅是不想繁花血景被灰尘脏了去。

没有更多的留恋。

……或许也有吧。

张佳乐把相框小心地沿着灰尘印痕放置回去,摆到他满意为止,这才往后退开一步,到达可以合上玻璃门的距离,站定脚步。

他就望着这个架子上的事物,专注而虔诚。

乔栖走到他身边,仰望和他同样的景色,轻声说:“我那天第一次看到这个柜子时,被吓到一步都不敢挪的。”

张佳乐歪了歪头,搭在肩上的小辫子落到背后,声音里也总算带上几分他特有的兴味。

“这是为什么?”

乔栖说:“可能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吧。”

明明身边每个人都在追求胜利,可乔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磅礴的具有实体的胜负欲,这对她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足以震慑她了。

张佳乐听明白了,只是似有若无落了声轻笑,没有说话。

乔栖以为他在笑自己,只好将两手背在身后,羞赧地低下头,脖子上的戒指跟着轻轻晃动。

“我被吓呆在这里好久都不敢动,”乔栖不好意思地说,“但等到大孙前辈来找我时,我又觉得一点也不可怕了。”

张佳乐想了想,说:“估计是因为大孙长得比较安全。”

乔栖歪过脑袋:“可现在有乐乐前辈在,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呀。”

张佳乐点头:“嗯,那是因为我比较能带给别人安全感。”

深诣中国语言文化艺术的张佳乐没两句就把小姑娘逗笑了,他的视线从架子转向姑娘的侧脸,觉得小姑娘那双眼睛笑起来时果然是最灵动的,比白天那副沮丧失落的模样要好看得多。

乔栖打趣道:“如果大孙前辈这个时候闯进来,我们就都完蛋啦。”

张佳乐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他是长得人高马大的,但你也别把他想得太厉害。”

说着,他两手撑着膝盖蹲下来,视线刚好和那第三排架子持平,翕动了下鼻子,看着还有点嫌弃上面的灰。

第三排架子还和乔栖那天看到的一样,整个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唯独中心位置是一团杂乱还拖着条尾巴的痕迹。

张佳乐扬了扬下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乔栖诚实地摇摇头。

“猜猜啊,多好玩啊。”张佳乐把小姑娘也拉下来蹲自己身边,一大一小两团围在一团灰面前瞧。

乔栖绞尽脑汁想了想:“做了一半又因为分手做不下去,干脆扔进柜子里,某日又突然怀念过去才拖出来的……毛线围巾?”

这回换张佳乐哈哈笑起来,笑得直拍大腿,还差点往后摔过去,乔栖赶忙扶住了乐乐前辈的肩,生怕他把自己给笑背过气儿去了。

孙哲平给对象织围巾的画面,张佳乐能笑一年。

不过这个对象,八成姓荣名耀了。

张佳乐朝乔栖神秘一笑,“我给你揭晓答案?”

“好的,张老师。”乔栖配合地期待起来,还像小螃蟹一样挪了挪,给他让出空间。

只见张佳乐的手伸进口袋里,然后咻地拿出了——

一张账号卡。

乔栖怔住了。

仅仅一秒,她就明白了张佳乐的意思。

张佳乐照样没介意灰尘,只将账号卡严密地贴着痕迹覆盖在那条薄灰色的道路上,一路滑向最杂乱的痕迹,就像是给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账号卡的长度与那条痕迹的宽度契合得过于不可思议了。

乔栖看着,眼睛都亮了。

原来是张账号卡。

张佳乐的手抵着账号卡面,其他几个手指都没碰旁边,只是推着它,送它踩着某个账号卡也走过的路,缓慢迈向终点。

乔栖不知道这个缓慢的过程是不是也源于张佳乐所谓的仪式感,但她一直都没有挪开视线,被这个答案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张佳乐说,“我一开始没有看到中间那一块,就觉得这里的宽度挺眼熟的。”

乔栖懂,毕竟张佳乐比她高,被上层架子挡着视线也很正常。

“后来发现确实是账号卡,感觉还挺不可思议的。”张佳乐笑道。

账号卡抵达那乱糟糟的一团中央时,边缘都有些发黑了,但它静静躺在那大片不一样的色彩里,像是完成了毕生的夙愿。

原来第三层,放的是账号卡。

张佳乐说,这孩子一定不是落花狼藉,说不定就是比赛用的那张,但不管怎么说,这肯定也是个狂剑士。

乔栖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孙哲平那个人好像生来就是要用狂剑士的,无论过去多久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只会是狂剑士。

用其他职业的孙哲平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想到这点,小姑娘神色突然沮丧起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拒绝他送我就好了,那个戒指,也是我冲动了。”

“哇你这就想多了,”张佳乐笑道,“大孙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吗?”

他扬了扬下巴,指着第三层架子,看着有些幸灾乐祸,“他高兴着呢,毕竟他根本就离不开荣耀。”

张佳乐好像突然变成了八卦的吃瓜群众,给乔栖扒了不少自己观察出来的东西,说到最后两个人都直接坐地板上了。

对着个红木柜,张佳乐盘着腿,跟乔栖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大孙属于赛场。

因为孙哲平那人根本离不开那种拼上一切去争夺胜利的感觉,所以看到张佳乐一直不去霸图才会觉得烦躁,说着要把他扔出去又一直没动手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依张佳乐猜测,那家伙肯定是手痒得不行才把账号卡拿走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过瘾了,还当他不知道呢。

除非不可抗力,大孙离不开赛场的。

说到这句时,张佳乐笑得幸灾乐祸,但仰起头来时,嘴角的笑又模糊在了光晕里,乍一看上去像在苦笑。

他们都知道,“不可抗力”指的是什么。

张佳乐知道,乔栖知道,孙哲平也知道。

孙哲平是个坦荡直接的人,他当然不会甘心,但也确实接受了自己的伤。

他不会逃避事实,更不会沉湎于过去。

过去这么久了,经历这么多了,如今,一个是否复出的问题是不可能打倒孙哲平的,就算是刚退役那会儿他也没那么脆弱。

只是在面对了自己不会回到赛场的现状之余,又想推乔栖一把而已。

若是她再失落,只会让大孙前辈更不好受吧。

乔栖想明白了。

再看向眼前那些孙哲平的荣耀时,她感觉自己胸口也被那片辉煌充盈得满满当当,不会很沉,甚至有些炽热。

乔栖想了想,说:“我觉得不止这样。”

“还有什么?”张佳乐问。

“大孙前辈送我那天,身上没有带银行卡和身份证,只带了账号卡。”

“还随身携带?这就是职业病啊职业病”

“大孙前辈之前做饭会关注手会不会被切到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嗯……有道理,大孙肯定不怕刀子,估计捅他整个人都比不过切他手更狠。”

“还有……”

乔栖的视线停驻在第三排货架上,凝视那片乱糟糟的痕迹,好像看到了某种画面。

修剪圆润的指甲抵着账号卡边缘,虽然时不时能掀开一些卡片边缘,可尝试多少次都无法将它卡进指甲缝里变成一种方便易拿的姿势,只能烦躁地胡乱拨弄,让账号卡在原地被掐得转了几个圈,扫去不少灰尘,留下的痕迹也变得凌乱起来了。

她喃喃道:“那个乱糟糟的痕迹,是因为没有指甲才造成的吧。”

为了不影响操作,职业选手都有不留长指甲的习惯,时间久了,也就变成职业病的一种了。

账号卡不是完全没有厚度的,但凡指甲前端有点灰白色就肯定都能抠起来。可这里留下了这么多痕迹,最后才被以拖到边缘的形式拿起来,无疑是因为那个人没有指甲,抠不起来,根本没办法。

张佳乐干脆往后一仰身子,坐在地上,已经是圆满完成任务的样子了。

他说:“我就说那家伙离不开荣耀。”

乔栖无奈,“乐乐前辈不也一样。”

“说得好像你不是?”

“都是呀。”

“是啊,都是一样啊。”

张佳乐的应声逐渐放轻,不是音量轻,是语气少去几分重量,变得更为轻松自在了。

他想,可不轻松吗,总算把事情都解决完了……等等,还有一件。

张佳乐借着比乔栖更后的位置,胆子也大了不少,视线游转在女孩过肩的发尾上,不知不觉放空了思绪。

他忆起了女孩仰起头来绽着小梨涡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就很想看她留长发的样子了。

下一次见面,又会长不少吧。

“栖栖。”

“嗯?”

“其实……我准备去霸图了。”

“……”

乔栖沉默下来。

张佳乐注视姑娘娇小的背影,能听到自己胸口似乎有一个表,滴滴答答响,用倒计时等待某件事发生,一下一下向前拨弄着那份隐晦的期待。

他们一向是心意相通的,他所渴望的她都知道,她想传达的,也都能一字不漏准确无误地抵达他心底。

“这样啊……”

乔栖声音很小,若不是屋内太过安静,张佳乐估计自己就忽略过去了。

她抱着膝盖,小脑袋又往下低了低,“那,乐乐前辈要加油呀。”

“……”

哦,这就是委屈地抱紧圆滚滚的自己啊。

张佳乐翘了翘嘴角,抬手想揉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但一抬手,掌心全都是灰。

张佳乐曲起一条腿,也跟着蜷到她身边,手太脏,只能拿脑袋拱了拱她手臂,“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伤心什么啊”

乔栖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但是……”

不是再也见不到,可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比任何人都清楚,乔栖才说不出话来。

多说一点,就又过去一点时间,也离他们成为对手更近了一步。

乔栖舍不得。

“我舍不得呀……”

“我舍不得乐乐前辈……”

话语里的沙哑让声音也变得藕断丝连,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舍得,更不用说是身边这个人了。

这句几乎要哭出来的舍不得让张佳乐受到了暴击,心脏都被捶了一拳头,沉闷地跳动着,每一下都连着血肉扯得生疼。

明明人家姑娘还在伤心,但他仍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孙哲平那句话。

【你是不是喜欢小丫头?】

喜欢?

别开玩笑了,只认识了几天说什么喜欢。

喜爱还差不多,说到底,两个母胎单身至今的男人聊什么喜欢,张佳乐就不信孙哲平能比他更懂这种事。

可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张佳乐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他太清楚了。

他不想她难过。

张佳乐牵起嘴角,无奈道:“不舍你也还不留留我啊?”

乔栖红着眼睛,小声控诉:“明明就算我让你留下来,你也不会同意的……”

张佳乐听笑了。

这是乔栖认识张佳乐后见到的最简单纯粹的笑容,不是为了让自己松一口气,也不是为了哄她安心。

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开心。

张佳乐当然开心了,无论证明多少次,这个世界上有人懂你本就是件令人心生欢喜的事情,更不用说那个人是乔栖了。

他也顾不得手上有没有灰了,抬手覆着她发顶,带着小姑娘往自己这边靠。

“Bingo。”

张佳乐低下头,和她额头相抵,眼里满满的笑意也不知是在表扬还是在感慨。

“栖栖选手回答满分啊。”

乔栖不愿看他,只能小声说:“我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满分呐。”

张佳乐笑,“但我想给你啊。”

乔栖郁闷,“给我做什么呀。”

“嗯……可以奖励你一个秘密,要不要?”

“秘密?”

“嗯哼,奖励你一个除我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但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啊。”

“大孙前辈也不可以吗?”

“他尤其不行!”

“那好吧。”

明明屋内除了两人外再没有他人,但张佳乐仍然像是生怕被这些孙哲平的荣耀听了去,秉着那份庄重的仪式感,特地将两手拢在小姑娘耳畔,俯身悄悄说了几个字。

轻轻的气音落在乔栖耳边,痒痒的,还有点热,但乔栖的注意力早就被话语内容夺走了,哪里还注意得了其他。

女孩怔怔地张开嘴,望着被一室荣光簇拥的张佳乐,一时说不出话来。

乔栖知道张佳乐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更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孙哲平不明白的地方,乔栖也一直没明白。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签下霸图的张佳乐会留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人会一直留在这里,迟迟没去追寻自己的荣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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