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夏正的怒火

刘项最后看到的背影,让他想起了电影《绣春刀》中的一幕,加钱居士丁修手持苗刀面对后金十三人的骑兵队,他一人一刀把整队骑兵全给润了,最后自己活了下来。这夏正也是一人一刀,面对一队骑兵,希望他也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夏正戳马屁股的那一刀,给这匹犟马提了速,效果很显著,追兵全给甩开了。虽然没了追兵,但刘项现在也很不好过。他现在只能勉强控制自己不从飞驰马背上掉落下来,不但无法控制马前进的方向,也无法控制马的速度。

上辈子车虽然车开的还算溜,但这对骑马毫无用处,早知如此,上辈子就该用银行卡里的钱去报个马术培训班的,稍微会骑个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无计可施之下,刘项在马背上学着小时遇到的乡下老人赶车的口令,在马背上不断地“吁吁吁,驾驾驾”“嘚嘚嘚,驾驾驾”,但这些除了让自己的嘴更干之外,对于胯下的犟马是毫无用处。

现在他在马上的感觉就如同开车时车速飙到280,车子有刹车却坏了一样,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队正在路上巡逻的骑兵,看到月色中一匹无人骑乘马狂奔而来,就想把马拦下来,还没围上,马就从队伍中间呼啸穿了过去。等马过去之后,巡逻兵才隐约看到马背上还伏着一个少年。

“我没看错吧,马背上还有一个人!”

“虽然今晚月色明亮,但敢在晚上骑这么快的马也是猛人!”

“我看不是猛,简直就是莽!”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长大了就是妥妥的常山赵子龙在世!”

“非得是马术超凡脱俗才敢外晚上这么骑!”

“我想这孩子可能是草原上长大的我们鲜卑人,不然胆识和马术不会如此好的。”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吟你个二大爷,赶紧巡逻吧,少说点话。”

“我说张老大啊,为了拦截东晋军,我们都连续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吟诗提提神,直接就得在马上睡着了。”

“就是,老大一点都不体恤我们。”

“就你们一个两个的,自己名字都写不清,也配吟诗!”

“吟诗也不一定非得名士,当年西晋第一名士王衍,听说被人直接推墙砸死了,大家都一样是人。”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能干的是我们不能干。”

“对对!”

“对对!”

“嘘,别惊醒了这地下的东西,知道这里的草木为何如此茂盛吗?”见手下越说越起劲,声音越说越大,张老大不响和他们扯了,就想吓吓他们。

“不知道,张老大你给我们说说。”

“我可不敢在这里的晚上说这些东西,就告诉你一件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当年都被血洗刷过的,这里的草木都是因为血肉滋养才长的如此茂盛的。”

此话一出,其他骑兵立马噤声,不敢在说话。

许久,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道:“张老大,我们走吧,去其他地方巡逻,刚刚骑马经过的我感觉可能都不是人,而是山魈。”

“桀桀桀”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一人直接从马上吓掉地上去了,其他人此时也都是心慌慌、意乱乱。

“啥山魈,还大马猴呢。你看看你们,天天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还怕成这样,何至于。”

“张老大我们天天舔的都是活人的血,对那种东西谁能不怕么,我们走吧,我感觉好冷,像有人在摸我脖子一样。”

“听那些佛家沙门说,这辈子造了孽,下辈子会有报应的。”

一个骑兵低头时发现地上有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雪白头盖骨,在月光的映照下,头盖骨上仿佛有奇异光泽在流转,上面本该是眼睛的位置,现在有两个阴惨惨的黑洞正看着自己,骑兵吓得怔住了。

一阵风吹起,草偏到一边,露出了更多的头盖骨,所有头盖骨上的空洞这时一齐传出了“呜呜”的声音,怔住的骑兵直接疯了,大声嚎道:“鬼啊!”

嚎完后一头栽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目圆睁死掉了。在月光的映照下,刚死掉的士兵脸上看起来好似也有了奇异的光泽流转。

这一幕把其他本就心中战战兢兢的人全吓到了,全都开始一边“啊啊”大叫,一边夹着坐骑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炸营了!

刚刚多嘴的骑兵队长张老大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面,不断的抽自己嘴巴子,一边抽一边骂自己话多,闲的没事乱说些玩意。

抽完了自己,张老大又大声呼喊,尝试命令自己的手下安静下来,但几番尝试之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对已经炸营的队伍,他的命令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有几人这时已经拔刀互砍了,张老大骑马过去劝,直接就是被砍了两刀,幸好这些疯了的士兵已经癫狂到神志不清了,砍出的刀没一点准头,都砍到护甲上去了。

虽然没有受一点伤,但这也让张老大对收拢队伍彻底死心了,勒马远离这些疯了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疯狂。

第一个落马的士兵现在腿还没从马镫里抽出来呢,四周一阵人嚎马叫,又把他的马给惊到了,这马也不顾主人还卡着呢,拔啼就跑。跑着跑着马镫绳松动滑到了马屁股上,拖着的人也给拖在了马屁股后面,就好像马后面拉了一个爬犁一样。

一队听到这边动静过来探查的骑兵这时就看到:一轮明月之下,一匹白马踏着月辉,拉着一个爬犁在荒野中疯狂犁地,爬犁经过的地方飞起了一根根、一颗颗的泥土块。

更远处还有一群用着各自家乡的话各种乱喊乱叫、骑马乱奔的士兵,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诡异。

等白马拖着爬犁从附近经过时,借着月光,新来的一队人才发现,马后拉着的爬犁是已经头破血流、支离破碎的尸体。而那些被犁的飞起的泥土块,白瘆瘆的,一根根的是人手骨、头骨和肋骨,一颗颗的人头盖骨。

“啊”

“妈呀”

“啊啊啊”

“妈妈呀”

……

新来的这一队骑兵也炸营了,如同先前的一队一样疯狂的做着无意识的行动,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喊、有的叫……,

看到又炸了一队兵,张老大更加沉默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巡逻队伍闻讯赶来,看到这一片混乱诡异的场景,有不少都给干沉默了,比张老大的沉默更加沉默的沉默。张老大至少还知道自己为什么沉默,后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沉默。

当然还有不少后来的队伍被这诡异的氛围感染,也很合群的炸营了。营越炸越多,整个氛围也越来越诡异。

所有人还没疯的沉默人群中只有张老大知晓原因,但此时看着更多的营炸了,张老大的沉默又更多了,不知道这时他的沉默是不是比其他人的沉默都沉默了。他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静静。

士兵的疯狂越来严重了了,人疯了,带着马也疯了,有的在开始在马上跳起了骑马舞,一边跳一边大喊家人们快刷跑车嘉年华。有的用刀砍自己,然后甩着带血的刀一边给舞蹈助兴,一边大喊老铁牛逼六六六。

至于为什么喊,他们也不知道,就是要发泄,就是不能停。连知晓一切的张老大也开始迷糊了,他不知道啥是跑车嘉年华,也不知道啥是老铁六六六,这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的沉默又加深了一层。

一个士兵一边大叫“你们给我出来,我烧死你们,我不怕你们”,一边扑下马,举着火把一阵乱甩。

虽然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正是春意盎然、万物生长的时节。但这荒野还有很多没人处理的枯草,遍地可燃之物,尤其是不远处有一大片干枯的芦苇从和一片松树林,火把一甩,现在全着了起来。

毕毕剥剥,劈了啪啦,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大火很快就形成了不可阻挡之势,四面扩散。

本该是月色宁静的荒野,现在却是乱喊的人,大叫的马,无尽的火,漫天的烟,无尽的疯狂。

这次为了拦截东晋兖州刺史朱序,豫州刺史苻重派出苻飞龙率兵一万来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一万兵中有两千氐族轻骑、三千其他族杂骑,还有五千从归顺坞堡中征发的步兵。

张老大率领的骑兵队就是杂骑,他是汉族人,他的部下有汉人、鲜卑人,有匈奴人,还有丁零人,还有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民族的人,全被苻重编到了一起,五天来,在这广大区域连续不断巡逻,很少能休息,虽然抓住了几队东晋信使,但连朱序影子都没见到了,士兵们的状态已经很萎靡了。

看着部下们和越来越多其他巡逻队的士兵们,状态全被自己从萎靡给搞成了拿生命燃烧的亢奋,张老大又开始扇自己的嘴巴。这地方已经聚集了几百骑兵,还有源源不断的更多的人向这里涌来,看样子好像整个陈郡的前秦兵都要过来了,全被自己搞乱了。

把自己的脸扇肿了之后,张老大想起了那个引起这一切的大马猴,那个骑马的大马猴一样的少年,如果不是他深夜飚马,自己的队伍就不会叽叽喳喳乱讨论,不乱讨论自己就不会拿话吓唬他们,不吓唬他们就不会炸营,不炸营就不会有如此疯狂的景象,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教训教训那个大马猴。

想着想着张老大骑马向南跑了,他知道等到明天,一切平稳之后,那时查到了自己头上,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

而这所有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被张老大称为大马猴的刘项,还颠簸在不受控制的马上在荒原上没有目的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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