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火把节(七)

“喂,你们不要只顾凑在一起说话,都没有人理我!”阿鹏十分不满的嚷嚷着,和来的时候一样吧,依旧是帕果赶着马车送他们,不同的是,来的时候他和蝶翅、娇娇坐在一起,阿南和阿勋坐在一起,回去的时候蝶翅和阿勋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娇娇则和阿南谈得热络,没有一个人特别的照顾他。

“苍山十八溪哟,十九那个峰!”阿勋看着有些气急的阿鹏,不怀好意的唱了起来,而在他身后为他马首是瞻的阿南眼睛一亮,立刻跟着唱道:“刚好十八对哟,偏多你一个!”

看着阿鹏瞬间更加气恼的脸色,两个坏小子对视一眼,一起唱道:“活该你耍单!”

蝶翅和娇娇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就连蝶翅都不心疼哥哥的跟着应和道:“活该你耍单呀,活该你耍单!”

“喂,你们不能合起来一起欺负我!”阿鹏看着蝶翅与以前不一样的的笑脸,脸上还是一脸的不满和愤愤,但心里却很是快乐,虽然不明白这几天中是什么事情让蝶翅有了变化,但是,他很乐意见到这个和以前不一样的蝶翅。

蝶翅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可是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要么是淡淡的浅笑,要么是礼貌的微笑,就算是放声大笑的时候,从来没有那种纯粹的感觉,总是缺乏一种几乎每个人都有的肆意和放纵,别人的笑容就像是划开乌云的阳光,而她的笑容就像是下着蒙蒙细雨的晴天,就算是笑,也都有着忧郁。

可是现在不一样的了,蝶翅也能够和他们一样,笑得那么的肆意,笑得那么的自在。笑得那么的灿烂和无拘无束,似乎将身上一个无形的包袱在不知不觉中丢弃了一样。

蝶翅也知道自己变了,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自己,是三天三夜的狂欢和沉醉,是三天三夜的火热释放,或者是彝家人那一种热情奔放……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有了一次蜕变、

火把节的三天,是狂欢的三天,也是放纵的三天。

第一天晚上,蝶翅和阿勋在所有去田间地头游行的人之前回到火堆边,他们回去的时候,帕果他们正跳得起劲,海龙和甲亚不在,但却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彝家小伙,他们和海英海燕正在成对的跳着舞——男的弹着弦子,女的和着拍子跳着舞步。

蝶翅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跳,帕果见她没有加入,也就停了下来,拿起火堆边的酒,一边喝,一边稍作休息,而其他人也就停了下来。海英正是高兴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心里自然十分的不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挑衅的拿起一个酒坛子,自己喝了一大口之后递给蝶翅——

看看一脸对自己不满的海英,再看看虽然很担心自己,但却不好说什么的帕果一家人,还有眉毛竖了起来,要从自己手里接过酒坛子的阿勋,以及两个只是笑,什么都不说的陌生人,蝶翅苦着脸,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憋着气,也喝了一大口。

在两个彝家少年的口哨声中,海英抢过蝶翅手里的酒坛子,又是大大的一口,但这一次,她没有将酒坛子递过来,而是拎着酒坛子,斜眼睨着蝶翅。

或许是场上的气氛实在是太浓烈,或许是那壮观的火龙给她的震撼让她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也或许是海英那种不屑和轻视在火光中实在是太刺眼,蝶翅生为白家人,却一直没有爆发出来的白家姑娘的泼辣和不服输忽然之间迸发了,她毫不犹疑的从海英手里抢过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不是辣口的酒,而是火热的刺激。

海英那里会服气,又怎么会认输,在两个彝族小伙子的起哄声中,帕果拦住要阻止蝶翅的阿勋,纵容的看着蝶翅和海英你一口,我一口,一个不服一个的拼起酒来,等到阿鹏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醉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方的蝶翅正拉着海英在篝火边转圈圈,一脸心疼和无奈的阿勋小心的跟在蝶翅身后,她一个踉跄,就扶一把,不让她真的给摔着了……

蝶翅是被早起鸟儿的叫声吵醒的,她醒过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方,睁开眼就看到的是看她不顺眼的海英的睡脸,不知道是谁将斗篷盖在她们身上,为她们抵御了淡淡的凉意,头底下枕着的是睡得正熟的阿勋的腿,他和阿鹏阿南靠在一起睡的正香。她动了动,身后却又撞到了人,小心的爬起,惊醒了阿勋,也看到了睡得正熟的娇娇紧靠着她。因为她起身,娇娇翻了个身,和海花挤在一起

蝶翅这才发现昨天晚上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幕天席地的睡了一觉,除了身上的斗篷,身下铺了一点草以外,再没有什么了,帕果、海娜和海家两位舅舅早已经醒了,他们正在没有燃尽的火堆边小声的说着什么,一阵阵香味从那里传了过来。

“醒了?”阿勋说的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让正在火堆边烤着什么的帕果他们听见了,冲着他们挥挥手,阿勋揉揉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腿,等恢复了知觉之后拉着蝶翅小心翼翼的跨过还在熟睡的人,凑到火堆边。

“喝口茶!”帕果递了一个土罐子过来,浓浓的茶香却让蝶翅有点恶心,忍不住的“恶”了一声,帕果想要大笑,却又担心笑声吵醒还在熟睡的人,只好将笑声闷在胸里。

“还是喝点白水吧!”海娜好笑的倒了一点白开水给她,道:“昨天晚上可玩疯了,喝了那么多的酒,现在除了水恐怕是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小心的喝了一口水,蝶翅忽然发现自己特别的渴,她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中将罐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又递给海娜,表示还要喝,然后好奇地问了一句:“我昨晚喝很多酒吗?”

“是不少!”帕果笑呵呵的道:“看来蝶翅还是和你阿爸有些像,起码喝酒比你阿公厉害多了,昨天晚上你和海英两个喝完了一坛子酒,两个人搂在一起疯得跟什么似的。”

她和海英喝完了一坛子酒?蝶翅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她居然没有醉死?

“你阿叔说的是实话!”海娜给她倒了水之后笑着道:“我们都以为你会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你精神比海英还要好,拉着她围着火转圈子,一边跳一边笑,从来没有见你那么疯过。等我们都累了的时候,你们两个才停下来乖乖睡觉。我昨晚还和你阿叔说,你今天十有八九醒不过来,准备等天亮送你回家睡一天,没想到你倒是醒的最早的一个。”

她有这么厉害?蝶翅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会是自己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可是这话是海娜说出来的,要是甲亚他们或许还会用骗骗自己,打趣一下,可海娜和帕果完全没有必要来哄自己的。

“来,红薯熟了,你多少吃一点点!”海燕爸将烤得喷香的红薯剥了皮递给蝶翅,那是紫心红薯,很甜,蝶翅一向都很喜欢吃,可是现在,她瘪瘪嘴,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多少吃一点点!”阿勋接过红薯,小心的吹凉了凑到蝶翅嘴边上,道:“你现在胃里面可什么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下去会好受一点点!”

“我吃不下~”蝶翅知道自己应该吃一点东西,可是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怜兮兮的看着阿勋手上的红薯,就像那是毒药一样。

“我看还是再喝一点回笼酒比较好!”帕果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拿过酒坛子,在蝶翅面前晃了晃,道:“现在喝一点回笼酒的话,酒量会更大一些,要不要来一口?”

“阿嬢~”蝶翅委委屈屈的倒在海娜身上,一脸控诉的看着帕果,有这样子的长辈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取笑自己!

“一边去!”海娜伸腿踹了帕果一脚,心疼的道:“你以为这是你家那两个野小子啊!你回去看看,玛娜有没有煮什么汤汤水水的,端点过来让蝶翅多少吃一点,要不然一会更难受。”

玛娜因为孩子实在是太小,就没有过来,而是和阿呷在家里照顾女儿,现在应该已经起床煮早饭了。

“好!”帕果笑笑,令蝶翅愤怒的是他居然还不死心的又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再问道:“蝶翅确定不再喝一点回笼酒?”

“滚!”不等蝶翅气恼,海娜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帕果这才无奈的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那背影让蝶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多少吃一点!”阿勋尤不死心的将剥好的红薯凑在蝶翅嘴边上,蝶翅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忍心拒绝的张开嘴,香甜的红薯下肚,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于接受,于是,在几个人尽是笑意的目光下,阿勋一点一点的喂,蝶翅有一口没一口的居然吃完了一小半个红薯,帕果也从家里拎了一罐子刚刚煮好的白粥,而阿鹏他们也都逐一醒了过来。

那一顿酒最直接的结果是,最是看蝶翅不顺眼的海英对蝶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蝶翅好的不得了,对这样的结果,蝶翅除了无言还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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