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只是一场长眠，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呼唤，便可让生命的源流重新回归饥渴的身躯。符吟脚下的卵壳是子嗣的棺椁，但是随着血液的驱动，它们再一次成为了生命的摇篮。
想要得到一些力量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育母蜘蛛子嗣重生的代价便是符吟的生命力损耗大半。过量的血液流失使得符吟脑海一阵晕眩，眼前浮现重影与身体的疲惫使得他不停的颤抖。
咚……
一个失足，不慎跌回地表，伤痕的血线溅出优美的弧度，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是符吟尚能留有一丝神智的支柱。
楚怀天白色的锦衣似乎被这满天的血气沾上了一缕污秽，让他略感不快，他看着眼前放血喂虫的符吟，就像一个挣扎着乞求力量的虫子，不禁感到有些可怜。
损耗自身的本源以此来奢求力量的回馈……
封誓黑刃仿佛活过来一般，杀戮的欲望使得黑刃自身嗡鸣颤抖起来，这样的信号传递到他的脑海深处，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堕落操虫师的前兆……
符吟并不是在掌控育母蜘蛛子嗣，而是在渴求它们的力量，基于这样的目的，他选择流尽自身的生命力以此来复生育母蜘蛛，并成为操虫师。
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就已经昭示了既定的命数！眼前的少年或许会为了力量成为它们的傀儡。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契约的天平正在缓慢的朝着虫族靠拢。
“一颗带着剧毒的种子会开出什么样的花蕾？一位新生的操虫师难道注定会成为堕落者？监正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明的未来，可……”他悲哀的看着这片土地，他压下渴望除恶的封誓黑刃，他轻轻的来的符吟的跟前。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差距带来阶级，力量带来压迫，只要生命的隔阂还存在一天，欲望便不会消散，堕落也永不消亡！”
与楚怀天那悠闲地思考人生哲理不同，符吟这边则充斥着煎熬与痛苦。
朦胧的意识迫使符吟撑起自己的身躯，楚怀天的话语已无力听清，只是眼前他崇高的身躯压的符吟喘不过气来。
颤抖的手臂支撑着不甘的灵魂，“我已错过太多的机会了，如果操虫师是唯一可以晋阶聚灵的手段，那么我不能放弃！”
内心的咆哮让符吟迸发出一股力量，他终于得以起身坐下，大口吸气，以此来调息自己的身体。
见状，楚怀天似乎抛弃了之前的幻想，只是淡淡一笑，凑在了符吟跟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看呐！不需要污染血脉的契约虫，你就可以沟通灵智未生的魔虫，这是拥有成为操虫师的天赋！”
楚怀天伸出一只手，指在符吟胸前，随着他的指引，一股神秘的力量涌入符吟的身躯，惨败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有了血色，狂乱的心跳也逐渐趋于平稳。
“你……”符吟的瞳孔倒映着楚怀天的身影，那是援助的力量，也是天赐的善意。
“不必愧疚，不必伤怀，符吟……你只是缺少指引，脚下这片干涸的土地孕育不出渴望破土种子，埋汰了本该绽放光芒的天才。”
符吟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楚怀天的赞美过于华丽，让他有点不舒服。
愣神的符吟时不时的透露出一股傻气，稚嫩的脸颊上遍布风沙的痕迹。
“符吟，如果只是一颗饱满的种子深埋在地底，只是渴望天降的甘露，自诩为埋没的天才，抱怨天地的不公……那么，那样的人我不会伸出我的援手。但是如果他拼劲全力想要破土而出，成为撑天的巨木，那就请放心，风沙无情的摧残下也必有遮风的挡伞！”
楚怀天笑了……他的手指温柔的压在符吟嘴唇边，示意他无需多言。
“现在……操虫师！还请许下誓言！”楚怀天缓缓道。
庄重的沉默是誓约的前言，这种气氛让符吟不禁有些紧张，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着一群虫子起誓今生，这很古怪，却又切切实实的出现在荒原上。
原本，操虫师的司仪需要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誓约的圣书，见证盟誓的护道者……，但是奈何他不是正统的操虫师司仪，不过幸运的是，眼前的这位也不是什么正统的操虫师，只不过是散修而已。
“来，在虫人盟誓司仪的见证下，许下此生不改的誓约！”
此刻，借助一缕缕灰白的光线，伴随着符吟与楚怀天的宣示的手势，深入灵魂的誓言伴随着心跳声不断的响彻着溶洞当中。
“一位新生的操虫师在天与地的见证下起誓，跨过虫与人的隔阂，彼此间走完一生的坎坷！”
符吟看着作为司仪的楚怀天，有些不知所措。事实上，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育母蜘蛛子嗣，只是空有一丝淡淡的联系而已，更别提怎么操纵他们了，他本想说些什么以此掩盖心虚。
无视符吟的无奈，楚怀天继续道。
“操虫师！你可愿跨过物种的隔阂，以一生的陪伴，共同走向虫人的命运尽头？”
“你可愿将背叛视为一生的耻辱，同饮血与酒，共享生与死？”
……
随着司仪楚怀天的主持，原本寂冷的溶洞瞬间变得活跃起来，那透过血脉间的呼唤如潮水一般向着符吟涌来，符吟只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刻印深深烙在了灵魂的深处，一根根无形的命运之线连接在了虫与人之间。
虽然育母蜘蛛曾经作为契约虫成为操虫师的伴侣，但是它的子嗣并不享有盟誓的约束，而且随着育母蜘蛛前任主人的死去，誓约也悄无声息褪去了。
此刻，那刻入骨髓的印记提示着符吟，那些尚未出生的育母蜘蛛子嗣渴望着答复，即使符吟还没有念出誓言，但是一种虚无的掌控力逐渐出现在了双手间，让他无法舍弃。
誓言不仅仅带来无形的约束，于此相随的还有力量与权利。
如果虫群的操控能力是评判一位操虫师的强大与否，那么誓言的牢固则是他们立处世界的为人准则。
看到此情此景，符吟萌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并非育母蜘蛛在相应他的应召，而非他需要这些子嗣的力量。
育母蜘蛛授予他力量，但是却在恳请他的陪伴。
“这……”
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昂贵的，随着司仪的宣读，虫群那甩之不及的渴望难以压下。
内心深处的抵触使得符吟逐渐焦躁起来，拒绝的声音不断的在符吟脑海里浮现。
“我……”符吟睁开那黏在一起的嘴唇，他刚想拒绝，手指间传来的一阵阵刺痒使他分神，不禁回头望去，那是一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黑蛛。
它的附肢不停的抚摸着符吟的手指，就好像一个撒娇的孩童一般，它脆弱的毒牙轻轻刮过指甲，更像是一个孩子握着血亲的双手。
“不……要抛弃……我们！”
脑海里呜哇的呼唤像是孩子们的留恋，符吟轻轻捧起这只黑蛛，他望着那黑豆一般的复眼，紧绷的心忍不住乱颤起来，瞳孔里倒映的影子让符吟不假思索的感知到了一种智力的存在，他从那双蛛眼中看到了一丝人类的痕迹。
而那奢求拥抱的眼神，那不愿被遗弃的低语，多像一个无助孩子，跨过岁月的长河，眼前这样无助的眼神，与十年前饥荒队伍里的一个孩子的无助别无二致。
这……就是曾经的自己！
“这……为什么会有这么深沉的联系？”
符吟不禁有些后怕，手中的这只黑蛛湿漉漉的，可以很明显的感到它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可是它却得到了人类的情感！
“我明明还没有立下誓言啊！”符吟只得认为这是它们是受到他血液灌溉的结果。
婴儿育母蜘蛛的渴求竟然压过了脑海里的拒绝，一句“我愿意”随口说出。
楚怀天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很快被压下。
“那么，操虫师……请为它们共舞吧！它们会带来恩惠，请称呼它们为伴侣吧，它们会陪伴在你们身边！”
“愿这份誓言此生不改，愿这份牵绊誓死相随！”
看着眼前这般情景，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是，内心里一缕疑问还未得到解答，操虫师的诡异使得他萌生的退却。
符吟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怀天，“这誓言要是违背了会怎么样？或者说要是不想在当操虫师，反悔了……会有啥后果？”
誓言对于操虫师这个群体来说是不可触碰的底线，就好比符咒师眼神神明的崇高地位，难以想象一位新生的操虫师刚刚起步就产生了逃避的心理，楚怀天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呵……”闻言楚怀天淡笑一声，“谁知道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是了。只不过，符吟，操虫师不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抛弃的职业，如果你违背了誓言，选择抛弃或者背叛，我想，就算是天……也不会饶你！”楚怀天食指指着苍天幽幽说道。
顺着楚怀天的手指望去只能看到乌黑的石头，“这还真是……神秘呢。”符吟卑微的回答道。
轻轻放下手中这只黑蛛，不由的叹了口气，回望自己的经历，一切都是那么梦幻，莫名其妙成为所谓的龙王，现在又成为操虫师，在这短短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星期，便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
凭借龙王幻影的神力，他得以自保其身，而现在他有了操虫师的资质，那么他的本体就能够以神圣职业的身份重走修炼的长路，叩问大地的无情。
很快，清风开始流动，符吟伸出疲倦的右手，轻抚长风的轻柔，先前放下的黑蛛不知何时重新爬回符吟的掌间，共同面对着灵气的奔腾。
符吟捏住育母蜘蛛子嗣的腹部，看看能不能挤出一道蛛线，不过可惜，或许是它太过年幼，一番玩弄下除了它的挣扎其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见状符吟有些失望，说好的操虫师可以操控虫子作战呢，结果搞了半天就这一只幼年体的黑蛛，符吟环顾四周，看着其他尚未出生的子嗣，无奈的回过头去。
符吟带着黑蛛来到溶洞正中央，摊开双手拥抱着灵气之风。
作为新生操虫师的福利，符吟只感觉道身边的灵气似乎有了某种意识一般，敏锐的感知吟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饥渴的吮吸着力量的源泉，灵气就如同调皮的精灵一般不断的观望着这位稚嫩的操虫师。
符吟身居这片天地的灵气之中，此刻他不感觉悲伤与绝望，新晋的操虫师得到了他应有的赏赐。
这些灵气让他感觉舒心，荒原上只有尘埃与灰土，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美好的感觉，飘然的心神如坠仙境。
时间过去很久，但是身旁的灵气还未消逝殆尽，他的身体饥渴的享受着灵气的滋润，荒原天灾不断，它会下雨但是那是酸雨，只会腐蚀庄稼与屋梁，与这些温柔和暖的灵气截然相反。
他缓缓睁开双眸，清澈的眸子犹如黑色的宝石，透明纯净。
现在，他将抓住了希望，收获了未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与前途，当真正认识自己的时候，他们才能蜕变。
灵气使符吟这颗种子开芽，它将破土，开花与结果。
虚无缥缈的灵气在他的指尖萦绕，符吟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了，可是，还不够！
他平静的呼吸着，灵气被吸纳，它们在自己身体里扎根发芽，血液为他们输送养分，骨肉是养育他们的土壤。
逐渐的，灵气与符吟融为一体，他们彼此相生，他们共筑新生。
这是聚灵第二重，养气入身。他不仅仅感应到了灵气，甚至能够留住它们。
此刻，他不在是武者了，而是能够理解灵气的聚灵境修武者了。
灵气似乎为他提供了强横的力量，符吟缓缓站起，他的骨骼犹如钢铁。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喉咙忍不住闷哼，那声音闷若惊雷，就像是龙的吐息。
“聚灵……我终于成为聚灵之境了！”
符吟只感觉现在的自己可以一拳打飞曾经的自己，这种被力量包裹的感觉真好，他忍不住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