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辞官

大殿之中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了僵硬。

朱棣和朱高炽都有些错愕,他们完全没料到陈堪今日会这么刚硬。

朱棣的阴晴不定的看着陈堪,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往日的模样。

但陈堪只是一脸嘲弄的看着朱棣,完全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今日陈堪自请辞官,绝对不是为了以此要挟朱棣,只是单纯的觉得累了,没意思了而已。

朱棣刻薄寡恩的的性子陈堪早就知道。

但或许是他的心中对永乐大帝这四个字的滤镜太重,以至于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对朱棣抱着某种期待。

期待他能够公平公正的处事。

但今日,朱棣一句他不知道,成功打破了陈堪心中对于永乐大帝这四个字的滤镜。

果然,永乐大帝只有在历史书上才是永乐大帝,真正的到了大明,所谓的永乐大帝也不过是一个自私,暴虐,选择性睁眼瞎的寻常老头子而已。

陈堪不否认他的功绩,但对于他的人品,陈堪表示呵呵。

就算他对方孝孺有千般不满万般憎恨,但自永乐朝以来,方孝孺为大明朝兢兢业业。

永乐朝不到短短八年时间,朱棣对朝堂至少进行了五次以上的大清洗,其频率之高,远超历史上的永乐朝。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就这样的频率,若非方孝孺拆东墙补西墙,总能想到办法将朝堂之上的一个官员当成两个人用,堪堪稳住了朝堂。

只怕朱棣的朝政早就像历史上那样,官员人人自危,酷吏横行霸道。

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做事情的老臣,陈堪都不要求朱棣能够厚待他,只需要保持应有的尊重就行了。

如果说朱棣给郑氏的哀荣远低于一位一品大员夫人该有的哀荣,陈堪还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那徐景昌大闹灵堂,朱棣装聋作哑一事,陈堪是真的没法接受。

这何止是刻薄寡恩拉偏架,这简直是已经丧失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气量。

所以,陈堪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反正他在大明的衣钵已经有人继承,他在大明种下的种子也已经生根发芽。

谋划天下也好,大航海也好,军制改革也好,这些东西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大明的朝堂有他没他,这些东西都会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

至于人亡政熄,或是人走茶凉,陈堪更不会担心。

永乐新朝实施的这些新政,早就已经形成了一个个新的利益集团,并且隐隐已经有和旧的利益集团分庭抗礼之势。

想要废除军校,得先问问那些籍此而脱离了军户桎梏,甚至已经一跃成为军中基层军官的人答不答应。

想要废除火器局与军器监,那得问问天下匠户,还有已经品尝过新式武器威力的大军答不答应。

至于废除大航海,朱棣和户部第一个就不答应。

陈堪用了八年,整整八年,才将这些人用各种各样的利益链条串成一串。

这些东西,就是陈堪能如此硬气的底气由来。

虽说凭借这些东西,他造不了朱棣的反,也没能力造朱棣的反,更没能力颠覆大明。

但现在的他,也不是永乐元年时候的他。

可以被朱棣随便想拎到哪就拎到哪,想搓圆就搓圆,想搓扁就搓扁。

现在,他已经有了能够直面朱棣的勇气和实力。

我伺候不了你,没关系,大不了我撂挑子不干。

你想砍我,那更没关系。

先不说你能不能砍掉我,就算你能成功砍掉我,你看看砍掉我之后会遭遇的反噬你能不能承受就行了。

陈堪不是胡惟庸,不是李善长,更不是蓝玉。

他们充其量只能算结党营私,陈堪现在代表的却是大明新锐势力,还是大明主要对外进行开拓进取的新锐势力。

他的根基不在朝堂,而是遍布整个大明。

他不是权臣,但他的权柄不会次于任何权臣。

这些年世人只看见了他的高调,却没有看见他低调的做了多少事情。

八年苦心谋划,方有今日。

他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大明不承受历史上的血与泪吗?

当然不是!

那只是一个穿越者该做,且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罢了。

他还要自己的膝盖不软,他还要能够和任何人掀桌子的底气。

现在,他有了。

既然有了,他为什么还要受朱棣的鸟气?

所以,陈堪今日摊牌了,他不装了。

你要迁都,要分封,要打压江南,要制衡儿子,通通关我屁事。

反正这些事情都和陈堪无关。

反正他这个穿越者身份所带来的必须要完成的时代任务,他已经写好了代码,接下来就是让事情按照代码去跑起来。

安南,倭国,半岛,南洋,草原,西域,都已经被他写进了代码里,且不可逆。

顺着代码运行下去,大明早晚都会无敌。

其他事情,关我屁事。

我心情好,看在你是我老丈人的份上,我帮你做做。

但你要以为我帮你是因为我好拿捏,我就动给你看一下,看看咱们谁才是小丑!

所以,陈堪摊牌了。

而事实也如同陈堪预料的那般,朱棣确实被陈堪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许久,谁也不肯退步。

但两人的行为,在围观的观众看来,又是一个极端。

朱高炽是肉眼可见的汗流浃背,而李景隆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他们太了解朱棣了。

以往在朝堂之上敢和朱棣这么硬刚的人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那些人现在坟头上的草都足足有三米高。

“砍了他,一定要砍了他......”

李景隆心中默念,仿佛已经看见了陈堪分头上的枯草迎风招展的画面。

朱棣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现在突然有一种被人逼到墙角下不来台的感觉。

自从在朝堂上掀起了几轮大清洗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他现在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羞愧,怒的是陈堪竟然敢威胁他,羞的是他堂堂一代帝王竟然会有些担心陈堪要是真的撂挑子不干了,他该怎么办?

难道这么大的大明,就找不出一个年轻人来替代陈堪吗?

至于后悔,帝王做事,从不后悔。

僵持了良久,眼看气氛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大殿之中忽然传出一道深沉的叹息声。

“唉~”

道衍叹了口气,随后起身走到陈堪身侧,一脸惋惜的捡起了陈堪摆放在台阶之上的兵符。

“这么好的东西,既然你们都不要,那就贫僧拿去融了铸钱吧,正好佛门这些日子穷困不堪,这两块兵符,估摸着铸个上百枚铜钱不成问题。”

陈堪:“?”

朱棣:“?”

朱高炽:“?”

李景隆:“?”

道衍一开口,整个大殿之中便画风突变。

对上朱棣和陈堪诧异的目光,道衍举起兵符示意了一下,毫不客气的将兵符装进了怀里。

看见朱棣的动作,朱棣原本已经蓄满的怒火顿时为之一泄,陈堪也是一愣。

道衍和尚会跑出来搅局,是几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但要说反应最大的,还属李景隆莫属。

李景隆瞪大了眼睛,看着道衍的目光半是悲愤半是憎恨。

什么情况,老子志在必得的兵权,你他妈要把兵符拿去融了铸钱,那我的兵权怎么办?

李景隆毫不怀疑道衍真的能干得出把兵符拿去融了铸钱这种事情,整个大明的人,谁不知道道衍向来言出必践?

帮朱棣争天下这么离谱的事情他都干了,拿两块兵符去铸钱,那实在是小儿科。

朱高炽也是瞪大了眼睛,但他更多的是在思考道衍此举的深意。

道衍老和尚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情,也不说无谓的废话,他今日既然做出这个举动,那就一定有他的深意。

朱棣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姚先生,你这是?”

道衍看着朱棣,问道:“怎么,陛下舍不得?”

“不是,朕......”

“阿弥陀佛,多谢陛下慷慨解囊!”

道衍宣了一声佛号,顺势打断了朱棣的话头。

陈堪回过神来,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古怪。

这个道衍,还真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果真是行迹难测,这也太他妈难测了。

不过,对于陈堪来说,兵符被道衍收走也是一件好事,反正兵符不在他手里,那到谁手里他都无所谓。

真当没了这两万兵他在大明就没一点话语权了,开什么玩笑,难道他的权威还需要军队来衬托吗?

无所谓的耸耸肩,陈堪立即朝朱棣拱手道:“陛下,臣还有孝在身,急着回去守灵,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臣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陈堪也不管朱棣同不同意,转身便大摇大摆的踏出了大殿。

李景隆悲愤的看了一眼道衍,又转过头憎恨的看了一眼陈堪的背影。

陈堪一走,朱棣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萧索起来。

“姚先生,你说,朕是不是自此......”

朱棣话说到一半,见李景隆还跪在地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噌噌噌的走下龙椅,对着李景隆就是一脚。

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给李景隆干懵了,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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