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詹姆斯·伦纳德·斯宾塞

这次大胆的进攻行动突破了许多以往固有的军事常识。

所需调动的部队数量,更是自地联加入半岛内战后规模最大的一次!

为了保证此次军事行动进行过程中能够保持高效,盖文上校甚至提前一个月就与北方军内部的工团领袖们进行了深入友好的联合磋商。

考虑到此次行动结束后自己将大概率卸任地联负责人的职位,上校在此期间不仅颇为慷慨的向这些工人代表许诺了大量战后外交层面的支持,还动用地联内部的军费和物资直接给予这些如同一盘散沙的无政府主义者以最现实的援助。

通过这套直击行业痛点的组合拳,上校成功团结了北方军绝大部分军事力量:不论是那些真正怀有救国热情的进步人士,还是趁乱捞偏门的无耻米虫。

与口惠而实不至的当局政府相比,地联在卡斯蒂利亚北部的威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北方军总指挥部也得以从形式上的空头司令,真正获得了足以支撑大规模作战的军事调度能力。

但这种简单粗暴的内部整合其实等同于用外力把几团干橡皮泥强行捏合在一起——盖文深知这样的联合其实埋藏了众多的内部隐患,一旦战争走向发生波动或外部局势产生变化,北方军只怕立刻原形毕露。buwu.org 梦幻小说网

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结构性危机发生的风险,上校不得不在“冬季攻势”正式发动之前向国防部提前报备,并提请内阁相关大臣在开火前给予最后核准。

——他所筹划的冬季攻势中需要动用萨森讷刚刚支援(租借)给卡斯蒂利亚当局的大型运输机以及原本不在援助目录内的两个伞兵营,甚至在局势处于“极度危急”的特殊情况下,上校甚至希望正在比斯开湾游弋的巡逻打击舰队能够直接炮击沿海据点,为地联魔法师的敌后作战提供策应。

为此,他必须尽可能的争取大人物们的支持。

于是上校将此次冬季攻势称之为“前所未见之重要行动”,并在各种报告、信件中反复强调“此战作为半岛内战开始后规模最大之反攻,不仅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走向,更影响到王国在松博特半岛拥有的话语权”。

当然,盖文也很清楚光靠公对公的书面报告恐怕难以左右食禄者的心思。

因此上述提到的这些内容还同时出现在查尔斯将军及其他能够攀扯上关系的议会议员的私人信件之中。

…就像亚当企图以调查帝国新兵器的借口援助国际纵队一样,上校也分别在这些私人信件中对症下药,掺杂了不少私货。

他所提供的筹码包括但不限于手头这支新军规建后的具体偏向、中层军官联合会的意见导向,以及斯坦利俱乐部(退伍军人互助会)一批骨干会员的支持。

这些都是他通过多年经营获得的成果。

富商家庭出身的盖文为了尽量提高自己的潜在价值。

自因身体原因离开前线后,上校这些年来投入了大把精力用来延伸自己的关系网。

比起现阶段人际关系相对单一的亚当上尉而言,盖文每周需要回复的信件可能就要超过前者迄今为止寄出的所有私人邮件。

…所以你瞧,当你身处要害职位,又偏偏心怀抱负,那就算每天只是坐在办公室里也完全可以忙到废寝忘食。

只不过上校一贯将这些“琐碎之事”视为自己分内的职责,因此他从未向属下提起其中的细节。

盖文自己也曾经手握钢枪踏上战场,他明白对于前线士兵而言面前的敌人已经足够致命,在远离炮火之前,他们无暇分神防备来自背后的暗算。

于是作为上级的他很自觉的阻断了所有这些寻常人看不见的险恶涡流——这些劳神伤身的差事显然进一步恶化了他的病情。

而说起病情,另一位远在丁塔格尔的老人此时也正饱受高血压的困扰。

对于一位年逾六旬,身高不过170cm的老人来说,超过85kg的体重严重影响了詹姆斯·斯宾塞的生活质量。

在医学界还没有研究出高血压特效药的当下,他的私人医生除了定期给他开出一些预防脑梗死、肾硬化的保健类药物,就只能建议家人对他的饮食进行调节和控制——不仅烟、酒或其他社交成瘾品在内都必须尽量戒除!甚至就连日常食物中盐分和脂肪的摄取也要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

为此斯宾塞夫人一度限制了老人每天早起后固定饮用威士忌配额,但很快不得不被迫放弃。

——家里的仆人发现,如果老爷子没有在起床后获得足够的酒精补给,那么午餐及晚餐时香槟的消耗量往往会猛增到日常水平的1.5倍。并且下午午休前,斯宾塞先生还将挺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多烧掉两根品质上乘的卡巴纳(abana)雪茄…

如此饮食再配上糟糕的生活作息,老爷子的健康状况着实令人担忧。

“夫人,您必须劝他戒酒…我们必须在病症转变为白色高血压前有所行动。”

“我们当然尝试过,华莱士医生。”

与体重超标的老爷子相比,克莱门汀·斯宾塞夫人是个瘦削骨感的美人。

即使岁月在她的眉眼间刻下了些许皱纹,但从言谈举止到穿着打扮,人们仍能从中读出几分她年轻时的绝代风韵。

只是此刻,为了詹姆斯的健康问题,这位美丽坚强的女士也不禁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但您也知道,我的丈夫是个极端固执的人。”

克莱门汀夫人双手搁在楼梯的扶手上,侧过脑袋向楼上的房间打量了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他毕竟曾经是王国的海军大臣,我们不能把他像失去自理能力的病人那样捆在床上,用叉子撬开嘴巴,再拿汤匙给他喂饭。”

“也许你们可以暂时搬到乡下的别墅…”

“在这个时候?”

克莱门汀摇了摇头

“不,医生,为了王国的政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噢,是啊是啊,那些国家大事…”

瘦高挑的华莱士医生脱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老实说,我很难想象詹姆斯到底是怎么在白天喝完酒之后,还能保持清醒处理公务的,上帝啊…”

“熟能生巧!!”(practice!!)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二楼房间里却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他的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多少有点儿口齿不清的感觉。

毫无准备的华莱士医生因此吓了一跳,差点儿把装着血压计和其他医疗设备的提包甩飞出去。

可怜的中年绅士直接把外套挂在胳膊上,匆匆丢下一句“抱歉”(exm),就直接一溜烟冲出了大门。仿佛盘踞在二楼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直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突然的变故让家里的洗碗女仆也跟着放轻了手脚,直到世代为斯宾塞家族服务的男仆从二楼端着餐盘走下楼梯,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克莱门汀夫人这才提着裙角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愚蠢!荒谬!难以置信!”(falcious!ridiculous!Unbelievable!)

由于克莱门汀夫人特意加重了脚步,所以当咄咄声从门缝地下传入房间之后,斯宾塞先生立刻大声抱怨起来。

与他相交不深的陌生人往往会因此望而却步。

但作为相随多年的灵魂伴侣,夫人很清楚这种叫喊和抱怨更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在父母面前的撒娇。

她很清楚日渐衰老的身体让丈夫愈发力不从心,这种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撕裂诞生了种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阵痛。

而难以施展的政治抱负更让这位早年有过军旅经历的老人近年来变得愈发古怪暴躁,叫外人愈发难以亲近。

但透过所有这些表象,克莱门汀始终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个眼界过人、勇气坚定的好人。

于是在竞选失败赋闲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对照顾斯宾塞先生的日常起居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你不能强迫所有人接受你的观点疯帽先生,尤其是在别人擅长的领域。”

克莱门汀敲了敲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才一边开口劝导,一边推开了房门。

“华莱士医生毕竟是皇家医学协会的会员”

整个约40平大小的房间一片黑暗,唯独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缕苍白的冷光。

狭窄的光路上因丁达尔效应漂浮着许多肉眼难辨的细小灰尘,并最终落在床脚的木质立柱以及素色印花的鸭绒被上。

——一只奶声奶气的灰猫趴在那儿。头和大半身体赖在阳光里,尾巴则在明暗交界处扫来扫去。

而同样大半身体盖在被子下面的人却并没有立刻回应克莱门汀夫人的调侃。

他“咔嚓”一声擦着了火柴,橘色的火光将他圆滚滚的轮廓映照得若隐若现…直到好不容易点燃了雪茄之后,晚来一步的男仆才在夫人的指示下把远离床头的那一半窗帘拉开。

百合花的墙纸、堆满大部头藏书的书架。

房内的陈设由此变得清晰起来。

“要我说他们根本名不副实,自罗伯特·李斯顿之后我根本想不起其他任何有开创精神的医生——还有别叫我疯帽,那个头发还没我多的家伙怎么看也和爱丽丝扯不上关系。”

“噢,在别人背后批长论短可不是好习惯。”

克莱门汀双手叉腰,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架子…简直就像正在教训孩子的母亲。

斯宾塞先生见状只好把烟叼在嘴里,同时高高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夫妻俩于是笑作一团,将此前的不愉快尽数揭过。

同时,克莱门汀夫人也示意男仆把还剩大半杯的威士忌连同早餐一起从床上的小桌端走,自己则顺势坐到了半靠在床头的斯宾塞身边。

“亲爱的,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你可能还没注意到的事——自你因为阑尾炎手术错过选举演讲之后已经快半年没有进行过任何正式社交活动了。”

“胡说,汤姆上周还与我一起…”

“我是说‘正式’场合。”

克莱门汀从丈夫口中夺下雪茄,然后用自己的额头顶在斯宾塞先生微微向外凸起的脑门上。

“你不能因为和亚瑟他们意见不合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家里,亲爱的。难道你是害怕他们嘲讽吗?”

“什么!?不!绝不!(never!)”

斯宾塞怒着下巴,继续用那种他独有的含糊不清的古怪口音开口。

尽管他目前的处境明显属于劣势,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依然让人不敢领教。

“锡兰的事儿已经很明白了,真不知道沃里克还要在对赫默阿问题上交多少学费!

我从上个月起就开始给党内其他同僚写信,反复强调既然向半岛出兵,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扯地联的后腿!

可他们呢?谁都不肯听我说话!”

说道痛恨处,斯宾塞先生甚至忍不住敲打起床沿。

这突来的震动让赖在床尾的灰猫“喵”得一声飞速窜到床底,而制造这些噪音的始作俑者却在克莱门汀夫人拍打后背的温柔抚慰下逐渐平静下来。

“加里波利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

要我说如果不是决策部门犹豫不定,那本该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当个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怪老头也挺好。”

“哦,亲爱的”

克莱门汀看着赌气的丈夫,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双手挽在斯宾塞先生的脖子上,铂金色的卷发扫过后者的鬓角。

“你还正当壮年呢!如果每天少喝两杯准能活到90岁。”

“是啊,如果不戒酒我有信心活到91。”

斯宾塞温柔的抱住妻子,这对老夫老妻就这么靠在床头私语了好一阵。

直到老爷子完全清醒过来,同时也忘记了对烟酒的记挂,克莱门汀夫人才终于起身,并在男仆的帮助下为他更换了一套足以应对丁塔格尔冬日严寒的正式着装。

…在贤妻的鼓励下,斯宾塞先生终于决定久违的将办公地点挪出自己的卧室。

应王室的邀请,他被选为教导年幼女王文法的宫廷教师——在失去财政大臣和议会席位之后,斯宾塞家族显赫的背景在这方面帮了他大忙。

不过正式赴任之前,一封来自卡斯蒂利亚的信件却经邮差之手转交给了斯宾塞的家人。

老爷子在出发前往桑德林汉姆庄园前拆阅了信件,并很快为此瞪圆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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