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上。
莫明坐在靠窗的位置，头靠在窗框上，感受动车频率稳定的震动。
他斜眼觑邻座人的手机，这位中年人正在看短视频。不过幸好他有戴耳机的习惯，没有大声外放影响周围的人。
不过其他地方可就不安静了。有娃呜呜在哭，呜咽中间偶尔哇一嗓子令大家保持清醒，令人感动。
有人在大声讲电话，可能是觉得信号不好可以用音量补足。
不过还好。也就两个噪音源，不算多了。
一切的声音、震动、光线、气味，统统往莫明的脑海里涌来。
莫明在三个月前就练成的“震动感知”此时疯狂发动，他发现，自己只是坐在车厢里，就能感知到这节车厢的所有人。
无数的震动反馈，让他们做的事情，他们说的话，甚至他们脸上的微表情……在列车稳定的震动中无所遁形。
他的脑中，现在就悬浮着一整节车厢，里面坐满了人，可以随便看到任何一处，就像什么模拟火车经营游戏的第三人称画面一样。
这不是他命令大脑做的，是大脑自发自动，在莫明有“观察外界”的欲望时，便自主收集信息。而这点发展了三个月，已经达到了莫明想“睁开眼睛看看”，大脑就会统合所有信息，做到脑中的全息显示。
这其实非常蛋疼，因为无论是睡觉还是发呆，大脑都在用力地吸取信息，呈现这些东西。
这种“信息成瘾”，比看短视频上瘾还要吓人一点，至少他用了一个月才勉强在灌满脑子的具体信息中入睡，之前他都被自己的大脑折磨得要发狂了。
那种感觉，就像在90分贝音量放魔鬼重金属的狭小房间里睡觉一样，时时刻刻都有飞机发动机噪音一般的信息洪流影响着他。
这是过去普通人格和崭新的强大能力之间的冲突，莫明只能自己摸索办法。
但人总是会适应的。再困苦的情况，忍一忍都能接受。莫明渐渐习惯了在信息冲刷中睡觉，从一开始的红眼人再到无视“噪音”，一躺就呼呼大睡，只花了两个星期。
上车前，莫明就买了一对软质耳塞，三块钱。此时他塞紧，闭眼侧靠在车厢壁上。
他不是睡觉，只是信息太多，想缓缓。
闭眼堵耳以后，信息量果然少了一点，脑海中的虚拟车厢模糊了些许。但是震动依旧被全身感知着，大部分的有效信息还在。
莫明感叹，自己究竟长了颗什么脑袋啊。
这三个月，莫明思考了很多。
其中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墨茗告诉自己，是【矢量观测】。
确实，【矢量观测】强悍非常，干什么事情都能用一用。
但就自己的使用经验而言，【矢量观测】只是一种……主要功能。打个比方，能力是一辆汽车，这辆车最重要的功能当然是跑起来，但能力本身，其实是这辆车。
如果以此类推，那么自己的能力其实是……
“我这颗大脑？”莫明自语道。
望望窗外，阳光下飞退的林木泛着苍翠的绿色，针叶林是这样坚挺的。
铁轨保持着整齐稳定的噪声，莫明的感知已经开始向外扩了，但动车跑的太快，来不及抓住具体的信息便远走了，这勾得莫明大脑使劲发力，想抓住些车外的东西。
由于动车跑得快，大脑拼命向后扩张感知，想抓住刚刚没抓住的信息。没几秒莫明就感到了头痛，他赶紧起身正襟危坐，减少震动来源，同时摘掉耳塞睁眼，正常接受车厢内信息。
相比拼命抓外面抓不到导致的头痛，还是车厢内比较温柔。
别开这玩笑了好吗……会死人的！
莫明苦笑。
……
“亲爱的旅客朋友，列车即将到达锦川南站，有在锦川南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莫明清醒过来，他刚刚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睡着了。
火车很快到站，他裹在众多乘客中间一起出了站。
刚抵达站前广场，手机响了。
又是不认识的号码，莫明接起：“喂？”
“是我，墨茗。”
莫明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地上。
大脑自动工作，把记忆里的墨茗声线调取出来和电话里的声音做比对，证明这确实是她。
随即大脑给出建议：告白算了。
“闭嘴！不对……闭脑！”莫明恼羞成怒地想。
“……好久不见。”莫明整理好思绪才道。在对面的墨茗听起来就像沉默了一下。
墨茗道：“嗯，好久不见。时间不多，叙旧就晚点吧，我先叫人把你带过来。”
“带过来？”莫明一愣。
“嗯，你刚到锦川南站对吧？我已经让人过去了。”墨茗顿了顿，“一会儿见。”
莫明轻轻出了口气：“一会儿见……等等！”
“嗯？什么事？”墨茗的第一个字听起来距离有点远，看来是刚准备挂电话被叫住。
“这个号码……是你的手机吧？”莫明试探道。
“是的。”墨茗简单肯定，“见面再说吧，拜拜。”
嘟。墨茗挂了机，莫明缓缓放下手中捏紧的电话。
三个月过去，随着时间推移，莫明越发有种错觉，能力者世界不存在的错觉。
这个现实世界，真的有这么一种隐藏起来的，平时绝不为外人知晓的群体，还已经和人类文明有相同的长度吗？
墨茗更有点虚假感，真的会有从天而降的引路人这种里才会有的人存在吗？
然后，自己在病床上醒来，她则不见了。
而现在，手机那头，墨茗的声音真实不虚。
“呼……”莫明好似放下了重担，略微弓腰再直起。
来吧，让我看看这次有什么幺蛾子吧。莫明微笑。
……
“墨墨墨茗啊。”一个带着古怪节奏的少年音响起。
“怎么了？”墨茗把手机放下，认真比对手上的车次表，随口回道。
“让，我去接那，个小子吧！”
墨茗没抬头，她又拿出一张锦川总站线路图，和车次表一起对比着看，边看边说：“谁去都一样吧？”
“我要去，接！”杨书唯这次说的斩钉截铁。
墨茗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满头乱发的少年，带了一点儿笑意：“这么着急去看新收的徒弟啊？”
“哼！”杨书唯涨红了脸，“我，是要去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