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莫明又有了面对墨茗时的感觉。
那种“就事论事”的奇怪感觉……墨茗的性格不会就是从他身上学的吧？
莫明一脸怪色。
文磊继续道：“剩下的就简单了，你们学校人员数量太大，保密协议不合适，而且基本上都是被恐怖袭击受到伤害的痛苦记忆，清除掉更利于心理健康，这就由我来执行了。”
集体记忆清除……莫明记下。
想到他可能正在读自己的心，莫明先别扭了一下，继而坦然。
“还有点物质损失，已经给你们重新配齐了。”文磊先生微笑道，“很久都没有这样规模的善后工作了，我也找回了一点年轻的感觉啊。”
莫明终于忍不住，问道：“墨茗现在怎么样了？”
文磊反问：“哪个莫明？”
“呃……”莫明一时语塞。
文磊哈哈一笑，似乎格外喜欢别人露出难堪表情的瞬间：“秦岭基地那个墨茗啊……咳，别这么看着我，问这个也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莫明疑惑。
“我找你可不是光来聊天的。”文磊摇摇头道，“墨茗她你不用担心，这次她本人没受什么伤，但【银月矩阵】则有点严重，嗯……她和你说了矩阵的事吧？”
“说了。”莫明点头，有点紧张墨茗的情况。
文磊无奈叹了口气：“大小也算个机密啊……也行吧，危急时刻她有便宜行事之权。我继续讲。矩阵和她是共生关系，日常活动中维持着平衡。这次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如果没有基地会很麻烦，但现在回基地做个调整即可。放心，对她来说就是睡一整天的事情。”
莫明不想让这位看起来老成但喜欢开人玩笑的前辈看笑话，但闻听此言还是小小舒了口气。
两人一时进了个冷场，沉默下来。
在这个莫明曾经历过的梦境中，两人微微旋转。莫明时而挥手调整姿态，保证自己稳稳悬停在原地，文磊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他坐下时可能腿多用了点力，旋转的势头是以头颅为中心上下纵向旋转。
此刻文磊已经转得倒过来，莫明头上脚下，文磊头下脚上，两人倒着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大笑。
文磊笑道：“好了，也该说说你的事了。你知道吗，我是在外面和清醒的你谈过话以后，才决定进来看看你的。”
嗯？喔张宇绍吗。莫明反应过来。
“对，你昏迷前拜托他用能力控制住你的身体，还说‘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了，对我这种心灵能力者来说十分稀奇啊，我也许能帮到你，所以进来问问情况。”
莫明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文磊先生，是这样的……”
莫明把自己从觉醒能力，到大脑出现异状，最后决战时不受控制的问题说了。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自己和自己争夺身体这种故事太老套了，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挺茫然的。”莫明略带蛋疼道。
他期待地看着微微皱眉的文磊，这个男人应该靠谱……吧？
文磊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你并没有自己和自己争夺身体这回事。”
嗯？莫明一时没理解这句话。
“你说你的大脑是‘有求必应机’，想到什么便能做到什么，对吧？”文磊看着他道。
“嗯，是的……”莫明点头，随后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你的大脑全程在执行你的需求，甚至当你的思维产生分歧时，把你也当做其中一种阻碍，做了一个排除。你被那个壮汉的能力影响，导致无法产生‘动起来’的想法，对吧？”
莫明点头。
“在你自己没有求生意志，然而目标又是打倒眼前敌人时，你大脑就‘有求必应’了，它判断你无力作战，于是全力发挥能力，击败了敌人——仅此而已。”
这番说法让莫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文磊继续道：“你那个时候，面临死境对吧？是死亡危机逼迫你自救，大脑的‘有求必应’，本质上，是你自己的潜力。
“你的大脑功能太强了，‘有求必应机’的机制被极效放大，变成了一种危机不解决，就不让你插手的过头机制。”
莫明头疼：“那我该怎么做？不用能力……不用大脑了？”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文磊却严肃道：“千万不要把‘你的大脑’和‘你’分开，懂吗？一定不要给自己留下人格分裂的种子，你就是你自己，你的大脑根本没有诞生成体系的意识，你还是你，你就是唯一的身体的主人。首先要坚定这一点，你的大脑就不会真的变成‘另一个你’，何况，那本来就是你！”
莫明有点混乱，但还是理出了一点头绪：“……相信的心就是我的魔法？”
“别忘了‘有求必应机’！”文磊先生认真道，“你只要告诉自己的大脑，你要一个干净唯一的意识，你要最高权限，你要自己是自己的主人，那么大脑就会帮你去做！”
“卧槽这都行？”莫明真没有想到这一茬。
“当然可以！”文磊道，“你在最后，让张宇绍占据了你的身体，延缓‘被控制的趋势’对不对？那其实就是你的认知错误，感觉有东西在‘争夺’你的身体！这种错误一旦被‘有求必应’了，就会变成真的！你的做法是对的，用【奇妙桌面】夺回控制权，并继续让张宇绍控制身体，以方便自己寻找办法，这是谨慎的做法。但是想法不对！
莫明已经听愣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能做到这些事情。
这种诡异的、接近唯心主义的感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超能力”的力量。
“超能力……都是这么唯心吗？”莫明喃喃道。
“是有唯心的趋势。但是人类科技的力量也一样强大，这种可以惠及所有人的力量才是人类应该追求的道路，超能力终究不能抵达所有人。”文磊先生摇摇头。
一旦思路打开，莫明就有了计较。他感激道：“非常感谢你，文磊先生。”
文磊点点头，笑道：“没事，帮助菜鸟，人人有责嘛。还记得你大脑在决战时的表现吧？”
“嗯。”莫明点头，他印象深刻，大脑鲸吞了所有箭头，但没有丝毫暴走的迹象。
“你现在做得到吗？”文磊笑问。
“不行。”莫明摇摇头，忽然一下懂了。
“那就是你努力的方向之一。你的大脑为你展示了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在做到最好的情况下，你可以轻松解决身经百战的战士，而未来呢？
文磊语调温和，但话中内容却如针般犀利：“拥有超凡的大脑，就要有配得上大脑的意志和见识，驾驭力量和拥有力量同等重要，切记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字字戳心，他想起墨茗的能力，以及墨茗令人印象深刻的心志，确定了面前这位绝对是墨茗的老师之一。
那种，排除万难一定要达到目标，有困难就直接摧毁它的强悍精神，这种超越同侪的、耀眼的感觉……和墨茗表露心迹时的感觉真像啊！
莫明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可是……为什么我会自我毁灭呢？”
“嗯？”文磊微微一愣。
“在战斗的最后，我直面了狙击手。不受控制的我，主动拽过了枪管，往……嘴里去塞，想利用狙击手自杀……”莫明有点艰难地描述当时的情景，这是对他冲击力最大的画面，回忆起来依旧能感受到当时几乎要发疯的那种思维爆炸感。
文磊先生脸色一变。
“前辈怎么了？”莫明疑惑。
“没事。”文磊平静下来，笑道，“这个我就无法得知了，可能和你的儿时记忆有关？或者，你当时的确有这个倾向。总之，出去用‘有求必应机’做个清理就好。”
莫明忽然沉默。一种微妙的预感笼罩了他，他感到有一丝危险。但他找不到危险的来源。
他足足安静了一分钟，才缓缓开口道：“我感觉不对。”
“什么不对？”文磊疑惑道。
莫明抬起眼，仔细凝视文磊：“你的行为模式有轻微的变形。你……不是他。”
文磊先生忽然一笑，只是这笑容现在看来诡异万分：“还是被你发现了。”
文磊连同坐着的椅子，忽然消散了。就像墨汁滴进黑布，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莫明精神紧绷，这片无重力的黑暗忽然震动，他发觉了什么，转头看去，那极远处的宁静涡洞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此刻已经近在眼前！自己正在往这无量大的黑洞中落去！
莫明头皮发炸，就在此时，另一边散发光芒的门户也悄然来到自己背后，把自己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