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帅小伙子的确很帅。高挑挺拔的身材，细长眼睛下是挺直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薄嘴唇，再配以很文艺范又不失实惠实用的夹克和马甲，让人看了，儒雅中有一种纤弱，当然也不是弱不禁风。又容易让人想到贾宝玉。当然腾帅没有贾宝玉的疯癫。他很有才很勤奋。这时候，他正在校区一间教室俯身写一张条幅，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刚写了两行，忽然又开始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正写着，小走廊拐弯处卫生间的门重重地一响，接着水龙头大开的哗哗声传过来。再接着，小走廊上传来吧嗒吧嗒鞋跟啪嗒瓷砖地面的响声。走过来的是，脚上拖着压倒鞋后棒子的冀嘉荣。她有走到腾帅身边，有意无意地边看边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腾帅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继续写，仿佛在用写字回应冀嘉荣。冀嘉荣哗啦一转身，把长出桌子边宣纸挂出响声，拖着压倒鞋后帮的皮鞋要走：“郝校马上来了，你等等。”
腾帅依然不说话。他昨天和冀嘉荣说到要辞职，冀嘉荣传话很快，已经告知了郝校。这时候腾帅显得很无动于衷。他答应冀嘉荣说可以等郝校来。冀嘉荣出去一会儿，马上又回来，双手伸在脑袋后面编着辫子。她头发看上去并不多，后面头发长及脖颈，剪得齐齐的。她两手编着的是从耳后缕过来的头发，想编成一个结。就这么一阵，她就从前台换了一件浅奶底色洒落碎方色块短袖毛衣。她大声说：“今天只有国画课，那个国画老师姓什么？”
这回腾帅回话了，他说：“姓吴，叫雪痕。”
“这个老师教得怎么样？”冀嘉荣没话找话，“我看他哇啦哇啦挺能说，可是，这教孩子吧，不能理论太多，理论讲得太多孩子会烦。成人可以多讲点，但是，所以，”她在腾帅身前身后转悠，“所以，要我说吧，”，话没说完，有人影在门口一闪。冀嘉荣马上止住口。她以为是郝校，一张白净圆圆的脸像花一样想要绽开，不想门口出现的不是郝校。是吴雪痕。
吴雪痕背一双肩包，笑着向教室里招手：“冀老师，腾老师。”可能他自己都有点吃惊记忆力这么好，打完招呼向隔壁国画教师走时，脚上一直挂着笑容。腾帅直起腰，随着冀嘉荣的回应声向门口看一眼，说：“吴老师来的这么早。”他放下毛笔，“我告他一下，颜料放在台子上了。”
冀嘉荣皱眉说：“人家知道。”她用不解的目光望着腾帅，然后猛一弯腰啪嗒啪嗒走出几步，又一弯腰抠起鞋往前台走。
腾帅刚走到国画教室门口，突然来一个原地止步。吴雪痕正提着两只红塑料桶出来。腾帅躲避着后退不说话。吴雪痕一愣，一时不知什么意思，犹豫一下，只能笑笑，径直走向卫生间外的洗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