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和宫的门，洛栯还没开口，花知雨就先对着他道：“小哥哥，我现在不想去御花园，要不我们再去一趟阅己阁？”在乌衣帮附近的村落里，也有人和柳轻尘一样在水灾中永远失去了亲人。那场水灾……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多一些信息。
也好，他本也不打算往御花园去。若是碰上后宫那群莺莺燕燕，要避讳不说，还有可能又被逼着听些是非。
两人来到阅己阁门前，恰巧守门的侍卫仍是那两位，见是他们便直接放了行。
“郡主世子，你们又来啦。”小太监原本正拿着鸡毛掸子左挥挥右扫扫，见到他们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什。
“这位公公，麻烦了，我们上次未寻着的折子今儿还想翻一翻。”花知雨对他客气有加。
“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叫我小果子就好。”小果子引他们到那边：“郡主，这承足给您。上回您取物够不着怎的也不跟奴才说一声，奴才也好有个准备。”
花知雨一步跨了上去，恩，这下就够得着了。“多谢小果子公公。”
不知为何，洛栯盯着满脸堆笑的小果子，突然对他隐隐有一丝不爽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身旁男子不太友善的目光，小果子忙行了个礼退下。
“小哥哥，上次我们是找到这一本了吧？那这次你从这边，我从那头开始？”花知雨按着大概位置抽了几本出来，随手翻看。
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
她一连看了好几本，都没有涉及到郢州或是水灾的事情。
一旁的洛栯看折子看得也有些累，又有好几本参他的。天庆二十三年自己不就是照常吃喝玩乐，怎么就惹了众怒？不知她看到会不会挺身而出：他才不是纨绔子？鬼使神差的，他转头去看花知雨。
只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正仔仔细细一本本翻看。从侧面看不算高的鼻梁下是一个小巧微翘的鼻头。红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将看到的内容默念出来。
再往下看去，细长的脖颈，不堪一握的柳腰。洛栯不由想起地下河洞中那晚，她躺在自己怀里时的样子。
抛开遇到她便各种不幸来说，其实眼前人长得很有迷惑性，纯真、明朗、可爱……
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看得格外认真。手边的折子都已经看完了，她无意识地就踮起脚尖侧身去拿更远的那些。
“小心！”洛栯扑了上去，却还是没来得及。
花知雨正努力够着架子上的奏折，却突然脚下一空。索性她立马借着脚下的力一个回旋堪堪站定。只是……
被她的手带到，哗啦啦掉了数十本折子。
“这……”花知雨立马蹲下捡了起来，洛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小果子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郡主，放着奴才来收拾。”
花知雨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真的是太粗心大意了，这么宽的承足她到底是怎么会摔下来的？
“哎这是什么？我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纸张。”小果子突然几张奏折中间抽出一张薄薄的纸。“郡主您看？”
接过他手里的纸，花知雨轻轻一展，上面赫然写着：罪己诏。
“这？小哥哥。”花知雨喊着洛栯。外祖母说阅己阁本就是先帝第二个御书房，存放的都是天庆帝在位时的文史资料，那这份罪己诏莫不是先帝的？
洛栯显然也和她一个想法。
“小果子，你说你从未见过这张纸？”花知雨转头看他。
“回郡主，确实未曾见过。师傅将阅己阁事务交托给我的时候再三强调过，哪儿是圣旨，哪儿是折子，哪儿是文书。我都在阅己阁一年有余了，统共就这三类东西，绝不会有这样一张纸。”
小果子后背一凉，该不会是自己没守好阁，被闲杂人等闯进来了吧？
“郡主，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他颤抖着问。
“你刚凑在这儿没看见吗？”花知雨把纸递到他眼前。
“回郡主，奴才不识字。师傅说了，就是要不识字的那才能被挑来干这活儿。”
“这不是阅己阁的东西，是刚才从我这儿掉出去的。”洛栯从花知雨手中接过纸，给了她一个眼神。
“啊，我便说嘛，这阅己阁应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小果子将掉落在地的奏折捡起，一一放回原处。“郡主再踩这承足可千万小心。那奴才先行告退。”
见他走远，花知雨才看向洛栯：“小哥哥，这罪己诏上写的什么？”
洛栯小心打开。两人凑在一起一行行往下看。看着看着，洛栯只觉得花知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盈盈欲坠。
“你怎么了？”这罪己诏上，是先帝年轻时干过的一件黑心事。虽然看了委实让人替皇祖母气愤，可她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点吧？
“先帝说，皇祖母夫家发生的火灾跟他……脱不了干系？”
“恩，这确实过分了。毕竟是他的爱臣。”
“他……他还将皇祖母的女儿送走了？”
“估计是怕群臣知晓了阻碍他纳皇祖母为妃吧。”
花知雨努力让自己站稳，却最终还是跌倒在地：“先帝一代明君，怎么会做出这样强抢民女、逼□□离子散的事情？他有没有想过火场里的丈夫多痛、妻儿有多伤心？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在意那个女儿离开了父母如何生活？”
“他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又如何会在意这些。”皇祖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他也很震惊。
“这纸……你能给我吗？”花知雨对洛栯伸出了手。外祖母不应该被蒙在鼓里，先帝做的这些事，她只想立马告诉外祖母。
“怎么？你打算交给皇祖母？”洛栯略一收手，并不打算给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把事情一捅而出反而会伤害到她？”
花知雨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已经是泪眼婆娑。
洛栯强忍住想帮她拭泪的冲动：“皇祖母既然已经嫁到皇家，就断不可能再与过去的家庭有关联。她老人家现在过得很开心，你又何必拿着多年前的事去勾起她的伤心回忆？”
况且，就算皇祖母知道了又能怎样？她与先帝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说，先帝已然入土，再气又能怎样？
“快起来。”洛栯对地上的花知雨伸出了手：“你是不是一向很敬重先帝，这次发现了罪己诏，一时难以承受他竟还做过这般事情？”
小哥哥，那是我的外祖父呀！那是我母亲病中还在呼喊思念的爹娘啊！花知雨透过眼中的薄雾看着洛栯，可是小哥哥说的也对，外祖母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还能稍微开心些……
“郡主！赵公公来宣旨了，说是皇上召您去御书房呢！”
她名义上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