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捉虫】

大年初二。

年前娄穆清在成衣铺订了几个手笼,由于她当时是让与掌柜熟识的娄武去交代的,钱也给的只多不少,铺子便紧赶着在年初给她送来了。

喜儿接了东西便马不停蹄地给娄穆清送了过来。

“小姐!小姐!”

“你跑慢些,别摔了。”娄穆清放下手中的糕点,在桌上腾了个放东西的地儿。

喜儿自己怀里抱着三个手笼,后头还跟了个婢女,怀里抱了两个。

“把东西放这里你就出去吧。”喜儿一边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放下,一边对身后那人说道。

“是。”那婢女把手笼放下后,对娄穆清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待人走了,娄穆清问:“这是哪院的丫头,我怎这么面生?”

“她说是后院柴房那边的,娄武在前厅分发新年的衣物,奴婢拿不过来便叫了她帮忙。”喜儿回道,“后院那边的人奴婢眼熟的也不多,您不知道也正常。”

“你回头给她穿一红绳的铜钱,也当是过年了。”娄穆清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待会儿你送个手笼到阿笙那儿,顺道再买些像样的伴手礼一并送去。”

娄穆清本就打算今日寻个由头让喜儿跑一趟林府,摸一摸林笙得知蒋齐琛被淳于承扣住后的情况,这手笼倒是来得恰到好处。

喜儿接过钱袋,问:“恩……买多少?”

“这袋里的钱也买不了多少,意思到了就行。”

“奴婢明白了。”

娄穆清订的手笼有两个貂皮的、两个羊绒和一个狐绒,她点了点,将狐绒的手笼推给喜儿,“这个拿去给阿笙,午后便送去。”

“是。”

貂皮的手笼色泽水滑光亮,入手也十分舒适,娄穆清将手揣进感受了一番,确实暖和。

“这俩貂皮手笼,一个给祖母,一个给母亲。”

“那羊绒的是不是送给三房?”喜儿立刻接话。

娄穆清点了点头,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

“嘿嘿……”喜儿傻笑着,“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她便拿起两个貂皮手笼,准备先给娄老太和韦氏送去。

“等等。”娄穆清叫住了她,“祖母那个,我去送。”

于娄穆清而言,她这次进宫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祖母。上辈子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祖母突然抱病,不过十日便乘风西去,这让娄穆清着实忧心。

她也未尝没有想过有人暗害,如今最有可能下手的娄舜华已命丧黄泉,府中到底还算安全。

娄穆清去到娄老太房里的时候她正在剪花,看到娄穆清来了便立刻扔下了剪子,笑眯眯地过来迎接。

娄老太毕竟年纪大了,娄穆清怕她摔着,也立刻加快了步伐走过去,扶着人到榻上坐下了。

“祖母,我给您订了个手笼,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貂皮好啊!”娄老太接过手笼,将手放在上面细细抚摸,“花了不少钱吧?”

“我订的多,便宜!”

“你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不懂行价?”娄老太笑着虚空点了娄穆清几下,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护惯了的姑娘长大了。”红尘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欣慰又不舍。

“也该我护着您了。”娄穆清抓住娄老太的手,握紧了,说:“我进宫以后您要保重自己,平日里养身子的药膳不能断,我知道您嫌那味道不佳,可还是身子要紧。”

“对了,冯老先生那边也要时时叫过来,您不许嫌麻烦!”

“还有还有,您也不能老是在屋里闷着,等天儿晴朗了还是得出去走走,至少也在府里转转。”

一说起有关祖母的事情,娄穆清心中担忧,嘴上便说个没完,娄老太笑眯眯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便红了。

“祖母?”娄穆清注意到了娄老太的变化,心里也不由得一梗。

“你呀!”娄老太将手抽出来反握住娄穆清,“小时候,你娘也不疼你,我就把你放在身边,养着看着护着。”

“一转眼,你长大了,要离开我了,祖母我……”娄老太哽咽了,她吸了口气,叹道,“我舍不得呀!”

这句话说完,娄老太眼泪便掉下来了,娄穆清眼睛也跟着红了,她抬起另一只手给老太太擦眼泪,强笑道,“我也不是不回来了,祖母得在家好好养着,等我再回来看您!”

“欸……”娄老太的脸靠在娄穆清的掌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叹在了娄穆清心上,她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你这孩子……”娄老太也拿着绣帕给娄穆清擦拭眼泪,“宫里不是家里,祖母别无所求,你平安就好。”

“您放心,我会的。”

娄穆清一直在娄老太处待到用完了午饭,又等她睡去后才回了房。

“大小姐,喜儿出去办事了,交代奴婢过来伺候您。”

房门外候着一个丫头,是常帮着喜儿打下手的春儿。虽不是娄穆清贴身的婢女,但对她的生活习惯还算了解,伺候起来倒也方便。

“她出去多久了?”

“刚出去不久。”春儿一边给娄穆清推开房门,一边说道,“雪梨水已经煮好了,您要喝一点再午休吗?”

“端来吧。”

“是。”

娄穆清的床已经被汤婆子暖热和了,她躺下后,春儿试了试汤婆子的温度,还热乎着,便放在了她的脚边。

“小姐还是睡半个时辰吗?”春儿边掖着被角边问。

娄穆清阖了眼,“嗯,出去吧。”

“是。”春儿应了声,轻手轻脚地退开了。

她将安神的香点燃,又将窗户推开了一半,这才关了门出去了。

娄穆清这一觉睡得踏实,醒来后她碰了碰脚边的汤婆子,热乎乎的,她整个人也是热乎乎的。

“来人。”

娄穆清这会儿还不想从被窝里钻出来,便躺着叫了一声。

门一会儿就推开了,进来的人是喜儿。

“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喜儿从衣架上取下娄穆清的外衣,扶着人坐了起来。

娄穆清见她双眉蹙着,便问:“怎么了?不高兴?”

“阿笙今日如何了?”

“林小姐昨夜知道少将军的事后,大闹了一场,非要求着太傅去救人,还想自己闹在瑞王那里去。”喜儿伺候着娄穆清起身,“林夫人气急了便把林小姐锁在了房里,不许她出去。”

“你见到阿笙人了?”

喜儿摇头,“奴婢是听小玲讲的,手笼也交给小玲了。”

“林小姐的房门锁得死,还有嬷嬷守着,奴婢也只能在外头告诉她您送东西来了。”

正说着,春儿进来了,“小姐,您的八宝粥煨好了。”

“行,放那儿。”入了冬天,娄穆清午休后几乎都要吃一小碗粥,小厨房怕她吃腻,便换着样的做。

春儿将粥放下后便要去整理床铺,娄穆清瞧见了,便说:“把汤婆子给我拿过来,房里再添一点炭火。”

“是。”

娄穆清衣裳已经穿好了,她抱着汤婆子在桌前坐下,继续方才与喜儿的话,“阿笙可有说什么?”

娄穆清舀了一勺粥,入嘴软糯香甜,很是好吃。

“别的没什么,但奴婢快走的时候,小玲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林小姐写给您的。”说着,喜儿便将一暗黄色的信封从怀里掏了出来。

“哦?”

娄穆清接过信,封口严严实实,并未被打开过。娄穆清拆开一看,林笙这信足足写了三页,字迹潦草紊乱,像是写得很急。

信中开头便言,林笙也想到了自己这一闹怕是会惹得父母生气,便早早写好这信,盼的后面禁足后能求得娄穆清帮忙。

娄穆清很快便把那信看完了,她将信纸折叠起来与信封一并递给喜儿,“拿去烧了。”

“烧……烧了?”

“烧了。”娄穆清继续吃着她才吃了一勺的粥。

“哦……哦。”喜儿将信纸扔进炭盆里,火瞬间便将其吞没了。

“小姐要去替林小姐求情吗?”

“不求。”娄穆清道,“这是她的意思,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

林笙在信中写得清楚,她希望的,是娄穆清能说动她父亲,拉蒋齐琛一把。

娄穆清捏着勺子划拉着粥,林笙这算盘可打错了。她不是要拉蒋齐琛起来,而是要推他下去。

不过,林笙还在信中提到,“烦请穆清帮忙,定要尽早将表哥救出,不然三司推事再加上瑞王,有些往事于将军府不利!”

娄穆清手中的动作猛然一停,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事这一次真的可以挖出来了。

大年初三。

宫中传来消息,圣上染上咳疾,且高烧不退。瑞王连夜入宫,侍奉床前。

大年初四。

北营传来捷报,歼敌数十万,俘虏一万,敌军向西撤军。

大年初五。

薛彧之登娄府拜访,娄余避而不见。

娄余回绝薛彧之的时候,娄穆清正坐在旁边,她倒是没想到这薛彧之竟会直接找到娄府来。他的背后恐怕是林太傅,更可以说是太子。

薛彧之求见了几次,娄余都一一回绝了。

“您真不见?”娄穆清试探着问道。

娄余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平日里也没见他过来,偏生现在来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蒋家那位还在瑞王府扣着呢。”

“所以啊……”娄余喝了口茶,目光阴沉,“那位这次下去了,最好也就别再起来了。”

大年初六。

圣上病情反复,咳疾加重。

大年初七。

北营再传捷报,击杀敌军将领六人,活捉三人,敌军首将自刎,敌军全数撤退。

大年初八。

春假结束了,今日娄余按例要去早朝,而娄穆清也要在这一日入宫。

寅时,天还是黑压压的,娄家人都起了。娄穆清今日与娄余一起入宫,娄老太和韦氏她们要来送一送。

临行前,娄老太万般不舍,拉着娄穆清的手不放,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娄穆清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母亲,时辰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了。”娄余开了口,“穆清进了宫还是有机会回家看您的。”

“是啊,祖母。”娄穆清心中尽管不安,面上也一派平常,努力劝慰着娄老太,“您放心,一得空我就出来瞧您,您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我,平日里该做什么做什么,无需担心。”

“母亲您就放心吧。”韦氏在一旁揽着着娄老太,她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拍着娄老太的臂膀,“家里还有我们呢,我们陪着您啊。”

“是啊是啊!”三房在一旁附和。

娄老太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娄穆清的手,“你……你万事小心!”

“欸!”

娄余和娄穆清走进了宫门便要分开,早朝的太极殿与东宫的道路有别,况且东宫有人一早便在宫门后候着了。

“娄太师安好。”来人是个內侍,看上去年纪不大。

“奴才是太子身边的童元,在这儿候着娄掌事。”

娄余点了下头,他向来严肃,在百官面前更是不苟言笑。

“你好生在东宫做事,切勿惹恼太子。”

“女儿明白。”

娄余的右手抬了抬又放下,他看了娄穆清半晌,终是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捏紧了娄穆清的肩。

有力,却不疼。

童元在他们二人之间看了看,小心说道,“娄太师,时辰差不多了,早朝那边……”

“恩,本官知道了。”

娄余收回了手,“我家姑娘在东宫还要烦请公公多照顾。”

“娄太师言重了。”

娄余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娄穆清说:“为父这便去上朝了。”

“父亲慢走。”娄穆清向娄余行了个礼。

娄余着了紫色官袍,两边是深红色的宫墙和乳白色的宫灯。他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背影坚韧挺拔。娄穆清见惯了娄余的背影,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让她感慨。

“娄掌事,我们也走吧。”童元在一旁提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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